春酿的秘密都够不上核心秘密,显然,春酿不是决定生女还是生男的关键,甚至可能不是决定生育的关键。
    太巫皱巴巴的老脸,现出一抹微妙又神秘的笑,清明的老眼神光闪烁,像天上明明灭灭的群星一样狡黠,“那是造物主的秘密,我们只需要遵从本心。”
    乍然得闲的神奇大佬,默默注视着直播间,觉得很是惊奇,她最近的实验思路,也正好进行到这一步。
    她已决定一劳永逸,终结这个生物史遗留问题,给她的同胞们,穿上一件牢不可破的盔甲,永无后顾之忧。
    她的熊猫人基因溯源改造计划,果然还应该更进一步。
    仅仅控制繁育期,是不够的。当然,像挑剔的国宝熊猫一样,只有三天发情期,肯定是不够的。三天太短暂,一个月就很合适,要是能选在开春万物生长的节点,就更棒了。
    想到就做,连轴周转了一个星期、才阖了三四个小时眼的科学家,转身又进了实验室,沉浸在创想如泉涌的忙碌工作中。
    一直流淌在心中的,那失去家园、失去母亲、失去挚友、失去同伴、失去所有的无尽悲伤,终于沉寂下来,让这颗心的主人,在片刻忘却的安宁中,得以继续砥砺前行的生命旅程。
    对直播间唯一幸存观众的来去一无所知的虞羡,想起大姨和虞烜的争论,“我们部落现在的伴伴制,是不是一种妥协?”
    随着接触的人越多,她对外面部落了解也越多,几乎每个部落,都有一套自己的伴伴制,而虞部落的伴伴制,还是其中最温和最包容的一套。
    太巫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简单说了她的看法,“对立与共生,对抗与合作,两性关系,一体两面,一直都是如此,不单人族。”
    两性繁殖的世界,一个雌性无法生崽,一个雄性不会有崽。然而,为繁殖欲主导的雄性,总想要留下更多子嗣,越多越好;以族群为主导的雌性,只想生下最强大最健康的后代,优生优育。
    群星闪耀的星空下,太巫对自己选中的新生代继承人说道,“进化的未来,也许是单性生育。然而,活在现在的我们,要繁衍后代,延续族群,必然会和男人产生交集。人族两性纷争的根源,在于我们拥有男人永远无法拥有的创生能力,这才是最根本的、且无法调和的矛盾所在。”
    人族两性间的所有问题,都是围绕这个能力发生和展开的。人族男性面对的人性与兽性之争的根源,也正发源于此。
    每个人族都有一双会观察的眼睛,看得见万物生灵多种多样的生活方式,还有一颗会思考的头脑,会学习,会模仿,会反思,会总结,然后变成有不同想法、不同追求的个体之人。
    智慧生命因其智慧,能看见它者的不同,选择欣赏,选择包容,选择保护,选择占有,选择破坏,选择操纵,都是有可能的。
    没必要一味寻求认同,有自己的主见,然后为自己的主见而战,是非对错,战而论之。你赢就是你对,你一直赢,就一直是你对。失败了,就准备好接受失败的反噬吧。
    “我们都在生命的无尽旅程里,我们都在伟大的一环里,我们谁也无法独自生存在这个世界,我们是依靠它者生存下来的。”太巫最后总结道,“所以,为了让造物主创造的生命奇迹永继,不要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拿超过自己能用的量,尊重生命,以及尊重生命的给予者,并力所能及的给予回报。”
    时至今日,虞羡总算听到了部落人挂在嘴边的造物主规约完整版,随后,她听到了一段影响她一生的箴言:
    “生命在它无尽的旅程里,也在不断进化,它不仅有它的及格线,还有它的成长线。落后者,会被淘汰,也会垂死挣扎。我们身处其中,能做的就是追上去,与进化的生命旅程一起成长,一起同行,适当的时候,拉那些一直努力与我们同行的同类、一直努力与我们同在的伙伴一把。”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族群的逆鳞,勿触
    自下游发源的大型兽潮席卷到虞地前, 无尽大山飞出了一大群带火红色腹羽的橙嘴鸽,数量之多,宛若流动的红云, 遮天蔽日。
    这天上的鸟海, 看上去比如今的大河还宽,目测有两到三里,绵延十多里,足有上亿只,而这,还只是一群。
    原始星球鸟类大迁徙的序幕自此拉开, 一连数天,虞地被鸟群的阴影所笼罩, 天空暗淡无光, 还有海量鸟屎不断从天而降。
    部落人顶着宽檐草编帽, 该干什么干什么, 很是镇定从容,活泼的小崽们,哇啦哇啦叫着, 跳来跳去。
    天上的小鸟们欢快地玩起砸地鼠,地下的小崽们快活地玩起躲猫猫, 路过的大人们乐得哈哈大笑, 乐不可支。
    看大家都有个欢乐的结局,虞羡觉得, 挺好。只要能开心大笑出声,被百年一遇的特大旱灾围困的生活, 好像也没那么艰难。
    橙嘴鸽数量最庞大, 飞得还很低, 虞羡随手扔个飞石能打下一串,肉质还挺鲜美,烧烤炖汤,味道很好。
    这是承受了生活重压的未成年崽们,近期内最热爱的摸鱼小游戏。大人们忙着打大肉,不掺合。
    高地林带营地再次爆满,里面全是前来避难和狩猎的小部落。散居在部落地内的族人悉数撤回,拱卫在聚居地入口。
    黑成非酋、愈加剽悍的虞飖也回来了,带着联盟先锋队退守在部落地外,静候最大一波兽潮来临。
    这里已是大河最浅窄处,再往上一段,高山峡谷,水深流急,迁徙的兽群十有八九会在此渡河,前往水草更加丰沛的多雨南地。
    所有部落的精英战士也尽汇于此,以备最后一战,或者说,最后大捞一笔,部落明年的口粮就在此一搏啦。
    本地的小兽潮几乎进入尾声,外迁大军还在路上,来自无人区的虒兽鬣兽成群结队,在空虚地荒野晃荡。
    隔壁的鳄甲兽,已从干裂的沼泽带爬进大河,灵活地利用起沿岸淤泥带,伪装,潜伏,捕食。
    有熊部落的大黑熊,顶着各种时尚时尚最时尚的白色v领,闻风而来,频频在岸边出没,它们爱吃鳄甲兽,尤其是嫩口的幼崽。
    高林地带如今各色人等汇聚,纠纷四起,虞羡和她的三个队友,又有了新差使,被安插在高年学长们的巡营小队里,专职灭火,哦不,是排忧解难。
    前来避难的小部落,规模都不大,成年战士多在外打拼生计,年幼的小崽子性子跳脱,对新环境的好奇心又重,负责照管的族老,总有看岔眼,或者打盹的时候,走失事件便时有发生。
    虞羡她们的工作重点,其实是捞小崽,打拐,防止浪部流窜在外的残党浑水摸鱼,趁机过来偷崽。
    老族长调派的领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曾和浪部白刃相见,真刀真枪拼杀过的,考虑得极为周到。
    近段时间,部落地边界的白骨墙,并未见增多,因为所有被抓获的恶徒,被牙口极好的棕鬣兽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虞羡加入时日尚短,尚未有幸观摩处决现场,但听学长们说,四个字,就能很好地概括那些披着人皮的拐子下场:不得好死。
    部落人说拐骗幼崽不得好死,就绝不会让对方寿终正寝,管对方有子无子,可怜不可怜,捉住就会立马执刑,半点不打折扣。
    黄昏时分,一群姗姗来迟的林居野水牛奔腾而来,从无人区的丛林冲入大河,约有上千头,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饿得头昏眼花的成年虒兽,怀着殊死一搏的决心,飞扑向缀在队伍末端的落单者,双爪紧扒着对方的臀部,嘴死死咬进对方的肉里,被一路拖行也绝不松口。
    被袭击的野牛惊慌失措,踹腿撩蹄,方法用尽,始终无法摆脱袭击者,反被对方趁机咬住咽喉,最后哀鸣着轰然倒地。
    得手的虒兽迫不及待撕开野牛的腹部,先吃营养最丰富的内脏,牛群和水中的鳄甲兽对峙,停在河边,全程冷眼旁观,吃草的吃草,喝水的喝水,显得很是漠然。
    这一幕,就发生在虞羡几个眼前,她们刚下工,正在一处悬崖聚餐,吃烤羊排。今日份工作所得,半扇羊,四人分吃。
    虞郖咬着烤得焦香扑鼻的羊蝎子,低头看着在水牛群里安然享用晚餐的虒兽,啧啧感叹,“野牛群的老弱,真惨。”
    虞雵看得很淡,“看那头落单的虒兽,又瘦又秃毛,肯定也上了年纪,有这一顿,能活很久了。”
    虞羔撕咬着软嫩的羊肉块,含糊道,“还是强大点好,虽然羊吃草就能活,但我不想做羊,我要做吃羊的,羊肉太好吃了。”
    虞羡有些无语,不知道邻居发小这想要变强的思路,怎么就能九曲十八弯,拐到羊肉好吃上去。
    她对此也没什么特别感想,时日艰难,兽群里的老弱病残,总是最先被放弃的。青壮们毫不犹豫抛弃拼死打下来的地盘,追寻食物的踪迹,追逐活下去的生机。
    这是一套既适用于食草类,也适用于食肉类的生存机制。从动物里走出来的人族,也曾是这么过来的。
    僻静的河岸角落里,一只外来的年轻狮猊兽,悄咪咪摸到一只小牛犊子身边,仿照虒兽一个飞扑,扑到小牛犊子身上。
    小牛犊子惊慌得哞哞叫,隔壁的母牛立刻怒吼,低下尖利的牛角,俯身就冲过来,将体格小两号的狮猊兽挑了个空中两周半转体。
    狮猊兽皮厚肉糙,加之运气好,只破了点皮毛,不甘心罢手,开始卯着小牛犊子追咬,这回水牛群可不会袖手旁观了,成年水牛们在母牛的召唤下,团团围住了企图捕食幼崽的恶棍。
    野牛群个头最大最健壮的头领,作风尤其强硬,将狮猊兽赶到了一棵枯树上,还不肯善罢甘休,顶着过吨重的身体,连连撞击树根底部,后者被撞得摇摇晃晃,只能紧紧扒着树干,强撑着气场,愤怒地嘶吼回去,却是死也不敢下树,怂得不行。
    同样的袭击,之所以态度囧异,无它,健康茁壮的幼崽,是族群的未来,是族群的逆鳞,触之者,死。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不打无准备之战
    虞地三个月滴雨未下, 聚居地内地表水全部断流,部落人饮水,就靠冷水洞只剩下五分之一水位的地泉, 用的很是珍惜。
    高地林带也有一口地泉, 和冷水洞地泉同源,因旱情加剧,被不断挖深,但每日涌出的水量有限,主要供应营地老幼,日夜派人守着, 也不敢有丝毫浪费。
    大河水中有恶兽,水质也堪忧, 如今青壮战士们解渴, 全靠兽血, 还有越来越稀少的蓄水植物根茎。为了锁水保湿, 大家全都学着兽类,日常烂泥巴糊身,糊得阿姆难认。
    好在部落人认人, 并不是只靠脸,身型骨架, 行走姿态, 乃至身上自带的那种气息,都比脸更具鲜明特色。这是狩猎好手, 必备的细致观察力。
    受过专业训练的虞羡观察人,和她的同年们一样, 都很少看脸, 反而会下意识盯对方的身形和动作, 找薄弱点,心里想的是怎么打倒对方。
    新入营防的少年们跃跃欲试,然而 ,也许是时日太过酷热,浪部的坏心肠们半路上就被热死了,反正等到谷月来临,她们都没等到与之交锋的机会。
    但今年最后一波的大兽潮,与入秋的谷月同来了。
    打头的前军是一群野马,其中主力为杂色马,像是还没完全定型的斑马,身上什么奇形怪状的条纹都有。
    然后就是其他乱七八糟的矮脚马,高背马,白尾马,长鬃马,总之就是万马奔腾,尘土飞扬,地动山摇,场面极其宏大。
    部落战士看得眼里直冒光,虽然这些大块头,出肉率有些低,但猩红漂亮的肉肉好吃呀,尤其适合老人小崽,吃了能长骨头呢。
    有此眼光的,还有外来的短毛狮猊兽群,以及本地虒鬣豺豹,光露面的掠食者,数量就已过万,潜伏的不知有多少。
    一干牙尖爪利的,一路尾随两百万只先锋大军,个个垂涎欲滴,伺机而动。
    营地前,前来上工的虞羡和队友们一脸懵逼,呆滞地看着守门的战士们盛装起舞。
    看着她们骁勇彪悍的新同僚,个个头戴夸张的插羽鸟骨头盔,整张脸涂得猩红可怖,身穿尖刺耸然的黑色鳄甲兽皮甲,背负尖利得吓人的长矛,腰围膨胀的羽衣,长臂伸展,壮臀半蹲,踏着外八字脚,螃蟹一般左右横跳,发出咚咚咚铿锵有力的捣地声。
    节奏感非常强烈,地面都为之震动,虞羡恍惚看到了劈天大腿舞的变种,上百人齐步踩点,加上围观群众的嘶吼嚎叫,声势极为浩大。
    观众嚎得越投入,战士舞得越认真,手中执着两米长的尖利长矛,整齐划一,上下砰砰捣地,结实有力的臂膀裸露在外,全身肌肉嘭嘭鼓起,竭力让在各种装饰物下身形暴涨的自己,显得更加威武大只。
    乍看滑稽可笑,然而,有效。走岔路、误蹿到营地的掠食者们,见到这架势,十有八九,都识趣的退走了。
    这是原始人最擅长用的不战而却敌之计,发出团结的怒吼,亮出结实的肌肉和锋利的爪牙,表示自己并不好啃,传递的是’有种你就来,我必死战到底’的信号,基本上,理智尚存的,就会掉头。
    野外生存,受伤基本等于死亡。眼下群敌环伺,慎战的道理,它们再懂不过。越是爱吃肉的,越懂得爱惜生命,爱惜自己的生命。
    因为受伤的猛兽,还不如走地的野雉,那是谁遇上,都会想上来啃一口的。掠食者们间的争斗,没有不凶残,只有更凶残。
    当然,若是遇上还想莽的,遇上好斗的、逆反的、昏头的、饿极的,那就开打,部落战士来者不惧。
    说到底,她们这些轮休的战士,只是不想无谓争斗,用那功夫,多打几只肉多味道还更棒棒的食草类,不香吗?
    特殊时期,部落人狩猎更重量。因为捕获的食物量越多,能养活的族人越多。猛兽虽然能量更高级,但只有青壮战士能受用,打起来还吃力,容易受伤,这时节,性价比真不怎么样。
    话说回来,虞羡几个虽然换了份新工作,但野林带巡防并非就没人管,这事已移交给尚能战斗的族老和预战营的半大少年们。
    她们在那一片布置了重重机关和陷阱,即便是猛兽突围出来,也剩不下多少攻击力,群殴完事。
    聚居地入口同样挖了许多沟壕和陷阱,用的是熔部交易的铜矿石打造的挖掘器具,还有部分新铁器,比石器更加省力省事,完了还能回收,打成兵器二次利用。
    说起来,铜矿石,还有铜制兵器、鳄甲兽皮甲,都是在大河尚未枯竭至此时,用舟筏顺水运过来的,眼下就全用上了。
    熔部的皮甲,其实分两种,一种就是上面那种带刺的,做出来的形状越狰狞越好,要的就是它的恐吓效果。
    还有一种是防身的,也是用鳄甲兽皮做的,特别光滑柔韧,全是剪裁好的片状,护膝护腕,护心护后背,用绳子捆绑好就能用。
    妫辛部落的骨盔,也和熔部的一样,一种是装饰性的,材料很杂,都是用骨片粘起来的,虚张声势的架势居多,但方法用对了,也很有效。
    还有一种是实用性的,野生大头鸟头骨制作,有着坚固的圆滑球状外壳,内层嵌有弹性极佳的网状软骨,能很好地减轻和分散来自外部的强力冲击。
    大头鸟骨盔在战士中很受欢迎,在兽潮中防冲撞很有效。
    当初野火烧起之时,妫辛部落已携老扶幼,踏上迁徙之路。她们本就是游猎族群,一直在路上,说走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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