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乔温温瞬间脑子变得很迷糊,她不懂,她跟“父母”属于亲情,跟陈敬磊是属于“爱情”,明明是两种情感体系。
    七哥,为什么要把这俩混在一起谈。
    她仰头,望着陈敬磊的眼睛。
    沉黑色的眼眸溢满锐利锋刃,冰冷寒光慑人心魄。
    冷淬冻层之下,暗暗涌动着一点点微妙的东西,透过光线折射,映回乔温温的心里。
    使得她心脏猛的狠跳一下。
    咚,像是鼓手对着鼓面一记重锤。
    难道…
    就像每一次抓住陈敬磊内心深处脆弱的一面那样,乔温温再次无师自通的精准捕捉到“我害怕你的父母从我身边抢走你”这句绕过层层关卡一再衰减本来的含义,又因为种种阻碍变得扑朔迷离的话,原本想要传达的信息:
    七哥的世界里只有她,她走了,他的世界会变得空无一人,七哥又要变回孤军奋战的蒲公英了。
    乔温温往陈敬磊怀里缩了缩,用最大的力气搂紧他的腰。
    “七哥,七哥,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
    陈敬磊感受着乔温温的温度,好半天才缓过来,强作镇定的抱住她。
    脊背却在颤抖。
    真的吗?
    真的吧。
    他祈求是真的。
    乔温温许久不听陈敬磊说话,只有耳畔的粗重呼吸声,她觉得还需加把火,化掉七哥心上冻的冰。
    踮起脚尖,像只初出茅庐不得章法的啄木鸟一样,喳喳喳,啄陈敬磊的嘴唇,菜鸟乔温温一边啄,一边说:“七哥是我的!七哥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一辈子…
    陈敬磊眼睛刷的亮起来,他右手扣住乔温温的后脑,反客为主地钻进她的嘴里,左手用力,想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啄木鸟治树的功效堪称“妙手回春”,陈敬磊又心情愉悦了起来。
    也又变得温和平静了。
    裂开的面具严丝合缝的拼了回去,看不出丁点瑕疵。
    他在乔温温面前一向是不吝于全方位表演一位温柔哥哥的,此时兴奋过了头,表演的更是卖力,以至于敲门的手劲太轻。
    被屋里的人当成了陌生客人。
    郑龙喜笑颜开的来开门,开门之前还以为是来道喜的,一打开门,看见自己这位消失小半年的煞星外甥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
    他脸上的笑一下子掉了下来。
    陈敬磊并不在意他的舅舅比翻书还快的脸色,他转头,温柔的说:“温温,外面冷,你进来等”
    乔温温说:“好~”
    一进门,陈敬磊就想要直奔杂物间。
    余光一扫,他愣了一下。
    卫芬挺着一个极大的肚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舅妈,怀孕了?
    她…胆子够大啊。
    不过陈敬磊只是心里觉得有趣,并不在意,也并不想掺合进来。
    怀不怀孕,怀的谁的孩子,这都跟他毫无关系,他回头,跟乔温温说:“马上就好”
    接着,就直直的走向里面。
    陈敬磊离开后,乔温温才注意到卫芬的情况,她挺意外的,但是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跟他们不熟。
    没成想,郑龙这个少时靠母亲,青年靠姐姐,中年靠姐姐抚恤金浑浑度日的废柴,不敢正面惹自己的外甥,想出个损招拐着弯的来乔温温面前诋毁陈敬磊。
    他瞧着乔温温是个小女孩,坐在椅子上,单薄又乖巧。
    一看就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郑龙忽然开腔:“你是乔温温吧,哎呦,都长这么大了”
    被突兀的点到的乔温温,下意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回答:“是的,叔叔好”
    她顿了顿,又挨个向屋里的卫芬和冯慧霞问好。
    乔温温的礼貌教养落到郑龙眼里,更加做实了“好欺负”。
    他拐到自己想要说的地方:“好久没见你们了,最近好吗?”
    “挺好的”乔温温内心疑惑陈敬磊的舅舅怎么突然关心他们,她觉得可能是客套寒喧,虽然很假,可至少是一点面子工程,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笑的充满善意:“您们呢”
    郑龙终于找到了宣泄对“外甥突然回家”这份【不能说的反感】的切入点,他刻意抑扬顿挫:“我们呀,很好”
    乔温温刚要配合的说点什么,接住可称得上是“长辈”的郑龙的话。
    不料,郑龙突然话风一转,脸上挂着笑,冲着乔温温说:“你看,小磊一不在家,我们就连孩子都能怀上了呢”
    一不在家,就连孩子都能怀上了呢。
    乔温温第一时间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没觉出什么味来。
    直到短短一句话里的几个字在心里荡了几荡,翻来覆去地嚼碎了细细咂摸。
    她才听懂这句话埋的刻薄。
    …原来,七哥的“舅舅”,竟然,一直想把七哥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这个房子,这个房子明明是七哥的啊!
    他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凭什么吸完七哥妈妈的血后,还能恬不知耻的来啃七哥的骨头?
    乔温温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
    她呼吸急促,血液直冲心脏,火气顺着她的脊骨攀上头顶,脏话谩骂诅咒,一切她能想到最恶毒的话语挤在喉咙口,急切的想要摔出来,丢到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身上。
    愤怒即将湮灭理智的时候,她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挺着大肚子的卫芬,之前几次不计后果的冲动给乔温温长了许多教训,换作以前的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消说骂两句,她能抄起桌上的玻璃碗就砸在郑龙头上。
    如今她不会了,这屋里还有一个孕妇呢。
    大吵大嚷,若是惊动身怀六甲的孕妇…
    口舌之争,不必上升到性命攸关。
    这是乔温温这半年学会的最血淋淋的知识。
    她狠狠瞪郑龙一眼,丢下一句:“哦”
    转身就出门了。
    恶心。
    外面再冷,也比屋里暖和。
    陈敬磊拿着自己的户口本以及夏天的衣物鞋子出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没有看到乔温温,他本能的认为,一定是舅舅和舅妈这俩人其中一个搞了什么鬼,惹乔温温生气了。
    他阴戾的看一眼郑龙,又转过头看一眼卫芬。
    郑龙被他看的心发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忐忑不安的慢慢往后退,想着要是陈敬磊发难,他要不要假装保护一下老婆。
    然而,陈敬磊却只是意有所指的看着卫芬,凉飕飕的来了一句:“舅妈,恭喜啊,你这孩子来的不容易”
    卫芬眼神晃了晃,有片刻的慌乱,随即恢复正常。
    只是以为外甥在嘲讽的郑龙,在陈敬磊眼里仿若一个傻逼的接话:“确实不容易哈”
    陈敬磊笑了一下,似是在不屑嘲讽,他第一次从男人的角度同情了一下自己这个喜当爹的舅舅。
    推门出去了。
    门外的乔温温扬起小脸,看他出来了,冲他笑,笑的…很开心。
    是一种干完坏事的开心。
    陈敬磊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问:“高兴什么呢?”
    乔温温笑嘻嘻:“你猜你猜”
    说着,手还扑腾两下,一不小心拍到搭在陈敬磊臂弯,来不及塞进包里的浅色短袖上。
    一个明晃晃的黑油印出现在俩人面前。
    “哎呀…弄脏了…”乔温温缩回手,眨眨眼。
    陈敬磊左手握住乔温温的手腕,直接把她的手掌心露出来,右手将浅色短袖扯下来,给她擦手。
    乔温温往后撤自己的手:“别用这个呀!”
    陈敬磊挑挑眉:“用这个挺顺手的,回去洗了就行”
    他逗她:“小温温刚刚去轮机房当厂间女工了?”
    乔温温又嘻嘻笑:“没有呀~你再猜!”
    “给点提示”
    “嗯…比如说,车链!”
    “哈?”
    “嗯…还有轮胎!”
    …
    陈敬磊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给乔温温擦手,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擦干净,浅色短袖彻底变成油墨风。
    忽然,从身后很远处传来一声抱怨,陈敬磊不用回头就能听出来是舅舅气急败坏的声音:“谁把我的轮胎扎了!”
    “哪个兔崽子干的!”
    “妈的,怎么连链子都卸掉了!”
    “别让老子逮到…”
    陈敬磊偏头看去,乔温温嘴角快要咧到耳朵。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跟着开心:“你干的?原来小温温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瞧把你乐的,他怎么得罪你了?”
    乔温温藏不住话,一五一十的转给陈敬磊听,说到最后,咬牙切齿:“他竟然说他能有孩子是因为你不在那个屋子,他真是...他怎么这样!”
    …原来,是为了他。
    陈敬磊低头,嘴角掩饰不住的上扬,心底的开心漾出来淹没他。
    他假装镇定的检查乔温温的两只手,确认不留死角的擦干净后,将短袖随意的塞进包里,揽住乔温温,跟她说:“小温温不生气了,别生气,没必要,他不重要”
    “况且,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听到惊天巨瓜的乔温温瞪大双眼,揪住陈敬磊的衣服:“你咋知道?天呐,你竟然不跟我讲欸!”
    陈敬磊失笑:“这个,要讲吗?”
    “要讲!”
    “你想听哪部分?”
    “全都要听!”
    “这样啊…那就从我小时候说,我小时候就看见她…”
    冬风料峭,白雪皑皑,少年少女倚偎在一起,慢慢的向着公交车站点走去。
    虽然天寒地冻,可彼此的心却火热滚烫,足以抵御冰冷,迎来春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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