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道,“礼部应该很有经验。”
    荣烺说,“这个不急,还没考完哪。考完再说。对了,林妈妈,打发人去跟齐师傅说一声,就说别忘了给作弊的送饭吃。不要给他们送什么好饭,一天三个硬梆梆的杂烺窝头,六碗凉水。”
    荣玥不明白,“为什么送这些?”
    荣烺说,“不叫饿死,但也不能叫他们好受。”
    郑锦忍笑,颜姑娘也弯起眼眸。
    用过午膳,下行小憩片刻,荣烺就又按时按点的过去监考。荣晟帝想到今天是他闺女主持的考试,正巧颜相等人亦在身畔,便道,“朕正要去看看官学生考试,卿等不若与朕同往。”
    齐尚书等人见陛下亲至,皆上前相迎。
    荣烺自然走在最前,荣晟帝就见他闺女虽小小个子,却是昂首挺胸走在前,后面跟着数位朝臣,不禁唇角微弯,近前先道,“不必多礼。”
    荣烺有模有样的说着,“官学学子年纪尚小,父皇如此重视,真乃官学生之福。”
    荣晟帝道,“考的如何了?”
    “下午场刚开始。明日还有一场。”荣烺给父亲介绍,“他们年纪都不大,我们也不似科举度,一考要考许久,一个时辰一场,考完收卷就能回家。”
    荣烺陪着父亲巡一回场,并向父亲介绍哪个区域是高年级,哪个是刚入学的,还有哪些是读了一学年的。
    荣晟帝略站了站,看了几句学生答题的模样,以及字写的如何,便知这学生学习如何了。略看一看,荣晟帝让荣烺好好监考,便带着几位近臣离开了。
    颜相走前,还悄悄看一眼站在公主身畔的自己闺女。
    这可真是……饶是颜相一向有想像力,也没想过会有一日与闺女在考场相逢。
    颜姑娘倒没啥,她理了理被风拂过的鬓角,朝她爹微微颌首,便继续在公主身边当差了。
    颜相:……
    荣晟帝回到昭德殿,史太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是上午就去瞧过的。但看一回就郁闷一回,实在是……j
    有这事怎么不让大殿下去做,公主小小年纪的……
    史太傅尽忠王事,思量着建议,“公主还是小了些,心是好心,可这风吹日晒的,没的叫公主操劳。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不若让大殿下接手。”
    荣晟帝道,“是公主发现官学有些不成样了,建议考一考。”
    “那也不当劳累公主,朝中这么多官员,都是为陛下分忧干活的,焉能令主上操劳。”史太傅始终认为,外头的事就应当是男人来做。
    荣晟帝不置可否。
    颜相斟酌着,“如今天气暖了,丁相快来了吧。待丁相来了,公主功课必然加重,怕也没这些时间了。”
    说到丁相,荣晟帝也关心一句,“丁相在帝都的宅子收拾如何了?”
    史太傅颜相对视一眼,颜相道,“臣倒没去看过。应是都收拾好了,那宅子离齐府近,齐相时常去走一走。”
    “丁相与齐相,也算有半师之谊。”荣晟帝颌首。
    监考这一天半的时间,荣烺表现出了一流的时间观念,每天都准时过去,封卷后再回万寿宫。待考试结束,礼部阅卷,荣烺便恢复了平时的学习生涯。
    晚上几个小姑娘有空一起说话,颜姑娘问荣烺,“公主,官学考完后要怎么办,您心里有章呈没?”
    荣烺道,“要搁我,不合格我全部开除回家,重新招合格的学生。”
    郑锦盘腿坐在宫灯畔,灯穗子的重影落在郑锦侧脸,郑锦说,“事儿是该这么办,只是怕不易。公主你不知道,凡能去官学的,不是自家得力,就是家里亲戚得力。曲曲折折算起来,多少官员的关系。这考完了,还不知有多少人说情哪。”
    姜颖正在雕琢一块鸡血石,闻言说,“也不会全都不好,总有好的。”
    荣烺问她们,“旁人家子弟不说,阿颜,你家兄弟读官学么?”
    荣颜摇头,“我家里兄弟大都是要走科举的,秀才试后进国子监。要是读书不大成,科举无望的,到年纪往官学读几年,官学出来后或是恩荫为官,或是想法子捐个功名。”
    荣烺看向郑锦,郑锦说,“我家是武官,像我祖父、父亲在帝都为官,其他叔伯兄弟,多是去北边儿军中为官,也有在地方做官的,就很少了。”
    姜颖道,“我家人世代镇守嘉平关。”
    荣玥是宗室,说一句,“宗室不科考。平时读书也有宗学。”
    荣烺心里也没什么主意,按她的性子,必然要重塑官学风气,但听阿颜阿锦姐她们说,这事儿似乎不易办。
    荣烺当然不怕困难,但人人都说不容易的事,她也不认为会容易。
    荣烺一摆手,“这事不急,看看再说。”
    于是,紧接着,荣烺等来了蜂拥而至的送礼人群。
    面对小山一般的礼物,荣烺表示:……
    这可太令人为难了啊。
    第119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一九章
    这是荣烺人生中第一次认识到官员的厉害。
    刚开始诰命夫人们给荣烺送礼请安,荣烺没大放心上,平时也有许多人向她问好,送她礼物。但很快,荣烺意识到,这跟往日、间的送礼物不一样。
    因为——
    太多了。
    送礼的人太多了。
    送的礼物也太多了。
    往日、荣烺收的礼多是些小女孩儿的玩意儿,首饰、玩器之类,多以精巧有趣取胜。如今则出现大量古董、珍宝。
    反常必有缘故。
    荣烺想了想,她跟以前也没啥变化,唯一不同的就是眼下官学的事了。
    荣烺十分沉得住气,有人送,她只管收。间或跟祖母感慨一句,“以前我读史书,看到有些人贪钱,十分不能理解。如今轮到我,才知道,真是盛情难却。”
    郑太后听到这话,就知道了,“你这还要继续收礼呗。”
    荣烺点点小脑袋,“祖母,人家一片真心,实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饶是郑太后有些看不上这种一出事就批命送礼的行为,也很同情了一回这些送礼的人。郑太后道,“你这收了礼,就得替人办事。”
    荣烺说,“这事不急。等等再说。”
    送礼的人太多,荣烺打算等等看,起码先把礼收完。
    就在荣烺兴致勃勃收礼的时候,丁相终于带着去岁末派去的御医,携妻来到帝都城。丁相回帝都,自然先进宫陛见。
    荣晟帝对丁相并不熟悉,这是他父亲世祖皇帝当年的内阁相臣,后来林相逾矩,丁相带领内阁、与郑国公、徐国公、郢王,奉郑太后慈命,诛林氏,净朝纲,还政于主上。
    此事毕,丁相便以病乞老,回家养老去了。
    而事实上,这位丁相真不老,今刚过知天命之年。大概是远离朝纲,这些年保养得当,一头乌发少见银丝,风韵气度中都带着一丝乡野自然气,举手投足都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丁相辞官时,朕还在稚龄,当年你为朝廷为朕,立下大功,朕始终记在心里。”
    “陛下过誉了,臣既为臣,自要忠心主上,这是臣的本分,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丁相双眸明净,望向荣晟帝,“这些年,臣在乡野,岁月太平,看乡里富足,臣便知陛下贤明不让先帝,不然焉有如今盛世太平。”
    君臣二人客套一番,荣晟帝就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阿绵很知刻苦用功,做事亦勤谨稳妥。朕是十分放心的。阿烺古怪精灵,朕只这一位公主,难免有些偏爱。不是朕吹嘘,阿烺天资出众,远胜常人。”
    “当年,丁相就做过朕的先生。这次请你回来,是想请你给皇子公主讲一讲课,你熟谙民事民情,又熟读诸子百家,既有高屋建瓴的见识,又知民生疾苦。”荣晟帝道,“我愈使皇子公主有怜悯百姓之心。”
    丁相行一礼,“臣遵旨。”
    荣晟帝亲自带着丁相到万寿宫请安,郑太后见到丁相也有些欢喜,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臣岂敢。实是去岁末连下几场大雪,开春路滑难行,臣也整理了些心爱旧书,不留神就多耽搁了几日。”丁相笑,“这也是臣知太后陛下宽仁,方敢放肆。”
    “你这样一说,我也不好再说旁的了。”郑太后一笑,问,“皇帝跟你说了俩孩子的情况么?”
    丁相道,“陛下说大殿下勤勉稳妥,公主天资出众。”
    “阿绵厚重,阿烺聪慧。两个孩子虽性情大不相同,也各有各的长处。你也别在乡里闲着,年纪轻轻的,浪费光阴,过来给我俩孩子讲讲功课,以后江山百姓都谢你。”
    丁相连连陪笑,“臣焉敢不遵太后懿旨。”
    “你刚到帝都,明儿是休沐日,你也在家休息两日,看看内务司修缮的宅子可还满意。三天后就来宫上课吧。”
    郑太后很俐落,直接把事情定清楚。
    礼部判卷的结果也出来了,礼部效率一流,又是这个众所瞩目的考试,很快卷子就批好了,能列入甲等的,每年级不过三五人,能列于乙等的,也不过十来人,余者皆不入流。
    傍晚说到此事,荣晟帝问荣烺,“接下来的事,可有主意?”
    荣烺把新串的茉莉花串儿戴手上,闻一闻,带着茉莉芬芳,“这事不急。”
    荣晟帝悄悄跟闺女打听,“我听说,你收了不少礼物。”
    “嗯。”荣烺说,“父皇你不知道,很多诰命夫人给我请安,请我礼物,都是家里有子弟或者有亲戚家子弟在官学的。”
    荣烺说,“我收了一屋子。”
    荣晟帝:……
    荣绵先替他妹着急,“你干嘛收他们的礼,那都是有求于你的。别叫他们骗了!”
    “那不至于。”荣烺说,“哥,你别这么紧张。我虽然收了礼,又没说替她们做事。她们非得送嘛,干嘛不收。”g
    荣绵姜洋这两个正义人士顿时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嗯,我已经想过了。官学的事,还是得交有关衙门来查。刑部大理寺或者御史台,他们是查案子的老手。”荣烺给父亲出主意,“父皇,你就叫有司去查。”
    荣晟帝考校儿子,“阿绵你觉着呢?”
    “博义馆馆主自然是要查一查的,钟学士不是早就同父皇请罪了么。”荣绵思路也很清晰,“案子可以先查,关键是,现在官学要怎么办?”
    “那么多学习一塌糊涂的官学生,还有这次新招入学的官学生,水平更是不堪提。”
    荣烺摆弄着她的小花串儿,“官学的事,还得朝廷议,让大家伙儿都给出个主意,集思广益么。”
    荣绵非常有正义感,“那那些个贿赂,走后门进来的官学生,要如何?”
    “这事也不急。凡事得有证据,哥,我把这些天送礼的诰命算了算,凡是能进宫的,能给我送礼的,基本都送了我礼物。她们就是自家儿子不在官学,也有亲戚家孩子在官学,七拐八绕,总有关连。”荣烺说,“要没证据,就说她们家孩子是走后门进的官学,她们估计也不能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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