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心事无非就是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现在暂时雨过天晴,他不仅能用共同“喜糖”塞满糖果罐,还能和薛灵分享同一颗味道,知道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要脸地承认:“确实没睡,能感觉到你当时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
    薛灵没好气掐他的脸:“是,看你那张脸能不能红成番茄。”
    两人额头相抵,薛灵贪恋地感受他细碎的轻吻。
    “要是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
    不只为了填补遗憾,更多是怀念那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一切无忧无虑,身体健康,放眼望去都是璀璨无边的金色未来。
    有希望信念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触碰到忽然低落的气氛,邵应廷睁开眼睛,拇指擦过她弧度苦涩的嘴角。
    “回不到以前,不等于不能做以前的事。”
    薛灵不解抬头。
    邵应廷小心翼翼提议:“虹中的校服一直没换,我们可以趁中午上学的时候混进去。”
    埋藏在他最深深处的愿望,终于得见天日。
    下午两点,虹中大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口等入校的学生鱼贯涌入校园。
    薛灵没有和邵应廷一起混进人群,选择和高中时一样,她当准时到达的好学生,邵应廷扮演踩点到达的坏学生。
    校门很窄,人流走得像蜗牛一样慢,无聊的薛灵回头远眺,邵应廷斜身坐在校门一侧的花绿化带铁栏上,无论隔得多远,他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她。
    他似乎看不见四面八方而来的偷望,四肢舒展,就像他身边的修长的竹,落拓清风朗月。
    而她拥有修竹和风月。
    *
    十五分钟后是午读时间,薛灵必须找个地方躲避巡查老师的视线。
    她走到以她命名的图书馆前,玻璃外立面上“灵犀楼”三字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灵犀楼是整个虹中最有科技感的地方,里面配套的设施和系统都是当时最先进的,要进图书馆直接刷脸就可以。
    又因为整个学校找不出一个懂移除数据的人,所有至今所有校友的资料都还储存在案。
    薛灵走到显示屏前拉下口罩,面前的挡板立刻向里打开。
    她缓步走进,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静穆矗立在正厅中央等待着她,好几道烈阳从天花板的圆孔玻璃肃穆降临,扮演着舞台的追光灯。
    “这么贵买来的钢琴,真的不弹一次吗?”
    闻声,薛灵没有回头,一路往前的邵应廷也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径直跨过绿植,走上柚木高台,大掌按在琴键盖上,修长的十指扣在边缘的凹槽,欲掀不掀。
    或者说,在邀请她掀。
    知道柠檬糖这个隐晦的含义后,薛灵很有兴趣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她抓过邵应廷递来的手掌,颤颤巍巍地跨过小腿高的花盆隔栏,走上至钢琴前,迫不及待地揭开谜底。
    一张绿色便利贴翩然坠落,在低空中摇曳旋转,商量好般落在薛灵的鞋边。
    年代久远,便利贴早已没有了粘性,难得的是上面的字仍锋利遒劲,清晰地镌刻着少年历久弥新的爱意。
    薛灵捡起便利贴:“邵队长知道这台钢琴多久没被人弹过了吗?”
    “知道。”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邵应廷大方回答:“我们高二分班后,你爸爸来这里参观,我以为你会弹奏一曲。”
    当年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贴、要含蓄还是坦白,要不要署名……
    结果还没犹豫个结果出来,参观完的父女俩一左一右跟在校长身侧走出来,他顾不上辞藻是否华丽,情绪是否打动,匆匆写下五个字贴近琴键盖下,火速溜走。
    薛灵坐上琴凳,看着邵应廷早已释然的眼神与笑容,想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发紧,是她在哽咽。
    开不了口,可以借琴音表达。
    她挺直腰杆,抬起双手,十指按上白色琴键,在午读铃声收歇的时候快速而随意弹出一段上课铃的旋律。
    《souvenirsd'enfance》高潮部分。
    迟到六年的琴音终于在他耳边响起,邵应廷吸了吸鼻子,破坏气氛地开口:“三年前铃声都换了一遍。”
    薛灵白他一眼,继续弹奏:“换成什么了?”
    “我一个连doremi的分不清的人,怎么可能听得出来。”
    笃定薛灵不会嫌厌弃,他终于敢大方表达自己的差距。
    薛灵也意识到了这点,咬唇嗔他一眼,手指拐了个弯,重重在“fa”音上按了两声,数着节拍看邵应廷什么时候才发现她弹的是什么歌。
    不负众望,她才弹了一句,邵应廷挑了挑眉,歪头无奈对她笑。
    “笑话我?”
    “不然呢?”薛灵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不受影响弹完下半首。
    看到他朋友圈有《十面埋伏》这首歌的时候,她知道冰山帅哥也会受情所困,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故事女主角是自己。
    她回虹湾那天,邵应廷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不难猜出他会做什么。
    是不是在虹湾街头巷尾穿梭,然后一次次和她擦肩而过。
    “轨迹改变角度交错,寂寞城市又再探戈。”
    “天空闪过灿烂花火,和你不再为爱奔波。”
    她在心底默默跟唱,抬头望向倚在弯壳旁的邵应廷,他眼中似乎也有泪光闪动。
    久别重逢,最后终成眷属,不应该听这样的歌。
    她咽下堵在喉咙的哽咽,再一次换曲。
    “lovingyou
    iseasy'causeyou'rebeautiful
    makinglovewithyou
    isalliwannado
    ……”
    因为癌症的折磨,薛灵的嗓子不复当年的天籁。
    她嗓音粗粝沙哑,因为气不足,高音上不去,好几次唱到中途就要大口换气,换气声明显得像对惨淡人生的一次次叹气。
    邵应廷忍不住站直身体看薛灵,校服之下的她更加瘦小,这种易折的既视感在她手上更加明显,惨白的皮肤似乎已经不能包裹骨头和血管,随时会破皮而出。
    薛灵毫无察觉,就算喉咙已经显露出疲惫,依旧笑着弹唱。
    “nooneelsecanmakemefeel
    thecoloursthatyoubring
    staywithmewhenwegrowold
    andwewillliveeachdayinspringtime
    ……”
    邵应廷一直以为自己表情控制得很好,就算没有笑,至少是温柔看着薛灵的。
    可薛灵唱到这里忽然抬头对他笑时,她的表情和动作都顿了一下。
    “怎么这副表情?”她假装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嘟嘴撒娇,“虽然远不如巅峰时期,但也没难听到哭吧?”
    邵应廷也配合地没有揭穿,调侃:“我这是感动到哭,不要污蔑一颗爱了你十年的心。”
    半首歌下来,薛灵已经有力不从心的迹象。
    她松开踏板和琴键,新的上课铃声正好响起,不远处的操场砰砰两声篮球落地声回荡。
    邵应廷问她:“听出是什么曲子吗?”
    薛灵竖起耳朵听完一整首,绽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没听出来,我们半斤八两。”
    是不是开玩笑,邵应廷已经不想追究。
    如果是,说明薛灵向下兼容他,他会狂喜,如果不是,证明他们有相似之处,他亦狂喜。
    有什么区别?
    他笃定薛灵爱他,胜过千言万语。
    体育老师吹起尖锐洪亮的哨声响彻整座校园,邵应廷往外看了一眼,操场上已经有好些个学生在活动。
    薛灵也随他视线望去。
    隔着浅灰色的玻璃,他们仿佛都看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用自己擅长的运动吸引薛灵的目光,薛灵享受着人生唯一轻松无忧的生活。
    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
    如果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两次,那他相信有平行时空的存在。
    他看着一脸向往看着操场的薛灵,诚恳发出邀请:“你弥补了我六年前的遗憾,礼尚往来,我是不是应该弥补你一场比赛?”
    ——
    歌:陈奕迅《十面埋伏》,连载这半年真的听了好多次。
    还有minnieriperton《loving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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