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慕容冰凌,也曾温柔也曾善良。她那时候有个温暖的家,一对慈祥的父母。她十几岁的时候,父母死在一场灾难里。造成这场灾难的元兇,是禁湮的一些低层次的小混混。
    那也是她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师父。她的师父是一个员警,当时还救了很多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只带走了慕容冰凌。
    她的师父带她回了家,帮她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其实师父大她只有几岁,对她来说如兄如父,教会她很多她本来没机会学的东西。她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跟师父一起度过。
    她十七岁的时候,师父问她愿不愿意去禁湮当卧底,而师父就会是她在警队的联络员。她有点怕,但是想起来自己的父母,答应了师父的要求。
    她没有编队,就好像年轻的师父没有能力做一个真正卧底的联络员。但是她超乎寻常的美和智慧,让她的师父觉得,有机会通过她一举消灭禁湮,在警队中一鸣惊人。所以,她表面上叫卧底,实际上只是个线人。
    她并不在乎,因为师父是她的再生父母。甚至她心里对师父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是她没敢说出口的事情。她相信师父也是对她有意的,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东西。只是他们之间仿佛有层禁忌,师父始终不敢越过来。
    那时候的灵消,也是一个女人,而且很美的女人。慕容冰凌进入禁湮后,机缘巧合被灵消相中,直接跟在灵消身边培养过一段时间。灵消说,慕容冰凌是最适合做卧底的那种人,所以还让她潜伏进了超灵。
    很久之后,慕容冰凌才知道,灵消对湮灭的恨就像爱一样,早已深入骨髓。灵消只是固执地相信,慕容冰凌是那个可以帮自己除掉湮灭的人。毕竟女人的美丽,和智慧一样,是最坚固,最让人无力抵抗的武器。
    灵消曾询问过慕容冰凌想不想要自己的能力,那是一种可以说足以毁天灭地的,甚至让拥有者能够长生不死的力量。可是这份能力,毁的其实是拥有者的天地。因为越是强大,越是很多人覬覦,所以拥有的人不可以再爱。这是能力带来的诅咒,将会刻在拥有者的骨血里,甚至诅咒拥有者之后漫长的生命。
    灵消问慕容冰凌这些的时候,像个急于脱手诅咒的疯子。人人想要的长生,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与诅咒为伴的无尽梦魘。杀死湮灭,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慕容冰凌很怕,她不想被诅咒,甚至于她不再相信自己可以报父母的仇。她挑了个晚上见师父,求师父带她走。可师父说,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慕容冰凌可以成为灵消,甚至之后杀死湮灭,统领黑道,然后帮助师父一路攀升,佔领白道;说不定他们的势力范围可以不只是一个莫缄,而是弥漫到整个世界。
    这不是慕容冰凌认识的师父。慕容冰凌记忆中的师父总是把她捧在手心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利慾薰心,遮盖了曾经的温柔眼神。
    慕容冰凌的师父终究不肯带她走。而她的整个脑海中,都是灵消远远传来的直入灵魂的问题:“你在哪?”
    灵消越来越近了;慕容冰凌知道,因为她看得到还在人体内的灵力场。那是她最后一次拉住师父,求师父带她走,她不想回到禁湮。
    师父的子弹深入她的胸膛。
    最后是灵消救了她,代价是杀死湮灭的任务也完完整整地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的手被灵消拉进一个陌生的地方,耳朵听到了那些由爱转恨的过程,眼睛清清楚楚地看着灵消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她吸到从脸到身体的皮肤都塌陷了下去。
    其实灵消给她的不只有灵力,还有恨的力量,支撑着慕容冰凌活了下来。只是她恨的人,从带走她父母的禁湮,变成了毁灭她自己的师父。
    师父死前说自己依然爱着慕容冰凌,那是慕容冰凌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师父甚至说,如果慕容冰凌愿意,他可以帮慕容冰凌承接这没有尽头的诅咒。说完,他还脱光衣服,躺了下来。
    师父最后连一块肉一根骨头都没留下,只馀一滩洋洋洒洒的灰烬。慕容冰凌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整个过程。风吹走尘埃,也吹灭了慕容冰凌心头的最后一丝光明。心门上了重重的锁,心窗也铺开了厚厚的帘。她突然懂了前任灵消,也懂了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样子。
    三十年后,她遇到了花汐顏。再然后,她杀了湮灭。
    “我真的怕我们两个到最后,”慕容冰凌趴在花汐顏的腿上,迷迷糊糊地说,“也变成这样不死不休的结局。而且这样的一个我,汐顏,你会不会觉得噁心?会不会离开我?”
    “当然不会,老师是我心中最圣洁的存在,我永远不会想要离开老师。”
    “如果我的世界只有黑暗呢?”
    花汐顏坐在床上,背靠着墙,轻轻抚摸慕容冰凌的头发:“没关係,以后我做您的小太阳。”
    “下了船,你还会跟我回禁湮么?”
    花汐顏的手停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想去看看巧巧,她肯定很担心我。”
    慕容冰凌焦急着抬起头:“你还会再回来么?”
    “当然,”花汐顏向前弓了弓腰,“老师您要等我哦。”
    “需要我找人带你进朱家么?”
    “朱家也有老师的人?不要吧,巧巧是我的好朋友。”
    “你不喜欢我就把人都撤掉。”慕容冰凌再次焦急地说。
    “老师别这么紧张嘛。不过朱家的人,还是撤掉吧。先回禁湮,我得拿手机联系巧巧。”
    慕容冰凌垂下眼,安静了好久,才挤出一声:“好。”
    诅咒——这是花汐顏从慕容冰凌的故事里,听到的最清晰的一个词。小太阳嘛,只要能温暖到想温暖的人,燃烧尽也没什么关係的。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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