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长枪滑落,与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宋云奚双手持枪,十指死死抓住湿滑的枪杆,咬牙与白玉扇骨相顶。
    尖锐的枪头与沉吝的脸咫尺之遥,Alpha气息滚滚而来,阴湿的空气里充斥着同性间的挑衅。
    “臭死了。”沉吝皱了皱鼻子,体内强大的信息素本能地烦躁不安。她一手持扇高举与宋云奚的长枪对抗,一手将楚鸢瘦弱的身体推向边界,环腰轻举,稳稳地将人放坐到汉白玉横栏上。
    横栏另一边,登云梯已崭露头角,两侧只有手腕粗细的铁链作为防护,长长的隧道以极为陡峭的角度向下延伸,危乎高哉,渐隐入云。
    月笙从云中军后方射杀而来,低沉的乌云下回荡着士兵中弹倒地溅起的水声。
    枪声接着水声,响彻王廷,是另一种形势的战鼓。宋云奚眼看楚鸢就要逃走,怒吼一声,双臂使出全身力气向前压去。
    “沉吝!你说我娶亲礼节不周,但至少我也是女王赐婚,俸了父母之命。”宋云奚死死盯着她,意图劝楚鸢放弃,“他若与你私奔,名不正言不顺,只会更有损于七皇子的清誉!”
    “哼,不劳您费心。人,我有能力带走,自然就有信心让他正大光明立于这世间。”沉吝侧身,受伤的左肩猛然撞向宋云奚胸口,血水混着雨水从衣角流下,惊雷轰隆,她听见关节错位的声响。
    宋云奚被撞得向后翻仰,猝不及防倒退几大步,用枪杆支撑才免于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她抬起头,穿过模糊雨幕,目光如炬对上楚鸢的双眸。
    “沉氏自身都难保了,今日之事,女王若不给沉吝扣个谋反之罪就已是仁慈,还有脸说什么正大光明?楚鸢,你跟着她,只有罪臣之名。我劝你还是及早回头,不要痴心妄想了。”
    “宋云奚!我当你是个有胆量有血性的Alpha,没想到净会玩些挑拨离间的下三滥手段!”
    沉吝头也不回,扇柄骤合,如一柄利剑,挥出无形的剑气将宋云奚打翻在地。
    周围的守卫兵还在跃跃欲试地进攻,月笙被缠到中央,她只有一把光枪,没有趁手的近身兵器,靠这些年街头斗殴练就的搏斗技术才没被人海吞没。
    “这样不行!沉吝…”月笙披散的长发在铁甲红缨之间起起伏伏,声音断断续续地扬在空中,“继续拖下去,敌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远处,宋云奚撑着膝盖站起来,她满脸是血,沿着软甲潺潺淌下,给明亮如镜的地面铺上绯红。长枪仍握在手中,颤抖的杀意在雨中铮鸣。
    “长离…不必顾忌我,放手去做。”
    楚鸢在沉吝身后轻声说。他浑身都湿透了,风雨将他的袍角与汉白玉浮雕缠在一起,绸缎般的秀发湿漉漉耷在脑后。苍穹飘摇零落,只有那双星子般的眼眸镇定自若。
    沉吝在当头劈下的闪电里望了他一眼,再回头时,眉目含霜,神情肃杀,已与平日的慵懒任性截然不同,宛如地狱里升起的杀神令人望而生畏。
    铃兰信息素褪去一切调情的风流温婉,从密集的雨点之间蹿向高空,凌厉刺骨的寒霜瞬间冰冻了整个战场。一道黑金的光波当空竖立,在冰冻形成的一刹那炸裂成无数激荡的气流,夹杂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打进人海,四周的空气也随之剧烈震颤。
    “咔啦——”
    宋云奚的长枪断成三截,身上的护甲裂成碎片,砸进不知不觉没过脚面的积水里。
    护卫兵众人震惊地望着一道道撕裂空气的黑金光波,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劈倒在毁天灭地的冲击力之下。
    月笙趁机跃入重围,背对沉吝堵住战场,精巧的手枪此刻在她掌中仿佛以一当百的火箭筒。
    “快走!”她高声呼喊,指尖一扣,光弹射入一名摇晃着爬起的士兵胸口。
    “多谢,后会有期。”
    沉吝扬手将扇子砸中宋云奚头顶,折身抱住已经陷入情潮的楚鸢,一后仰飞出王廷边界,落进深不见底的登云梯。
    临近冰点的风在耳边咆哮,淋湿的衣料上结出细碎的冰晶。这里名为“登云梯”,其实不过是一条潦草的隧道,只用两条铁链的透明结界拼成筒状,看上去随时可能破碎。
    楚鸢迷朦如梦,忽然觉得唇边一暖,他探出舌尖舔了舔,腥甜微热,正好嵌入他渴求的身体。四周除了冻死人的冷风冷雨,还有从沉吝肩头飞溅而出的鲜血,浩荡的铃兰信息素盈满了整条隧道,他眼前模糊不清,只能从背后喷涌的气流感知到自己正被沉吝覆盖在身下,飞速坠落。
    “南星…南星…”
    魂牵梦萦的女声碎在他耳畔,像是春风里飘洒的柳絮,轻若鸿毛。
    沉吝抱着楚鸢如同抱着块冰水里捞出来的热碳,灼灼热浪从湿衣里透出来,纤细的身体在她怀里触电般地持续发抖。
    她低头贴上楚鸢的前额,温度高得吓人,在缭绕的雨雾中,那烧红的脸颊清晰可辨。
    Alpha信息素超寻常的刺激再加上这糟糕的环境…
    沉吝越想越觉得不妙,顶着风急声呼唤,但见他瞳孔失焦,气息虚弱,苍白的薄唇如同疾风摧残的梨花,无一丝活力。
    这登云梯不知还有多长,楚鸢向来孱弱,怕只怕到底时就已经支持不住了。
    沉吝双手抱紧了些,用鼻尖蹭去他炽热额头上的细密水珠,偏过脸,贴着他的颈侧,热气喷薄。
    “可能会有点疼,坚持一下,南星。”
    她朱唇轻启,靠着记忆找到那块滚烫的柔软腺体,尖牙利落地刺了进去。
    方才凶残攻击过的信息素还裹挟着森寒的邪气,此时其实不宜用来标记Omega。但没有Alpha信息素的抚慰,楚鸢腺体的渴望会变本加厉地拖累他的身体。
    如漆如砂的信息素从血管渗入,似有狼牙啃噬撕咬着浑身肌理,连骨髓都疼得战栗不止。
    楚鸢双唇颤抖,极致的痛楚使他发不出声,只能从喉咙涌出无声的气音。白纸似的身体如被秋雨洗刷的桂叶,他恍惚听见凤凰鸣叫,又似乎是过境的风都在替他凄号。
    眼前微亮,暴雨如利箭贴着他的头皮俯射。一团刺眼红光从高处冲到脸前,擦着隧道迸发出火花,像是血与土的兑化,怨毒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
    楚鸢双眼瞪大,顿时挣扎起来,双手在沉吝背后胡乱挥动,身体发疯似地扭曲翻腾,用尽所有力气将自己反转到上方。
    “唔?!”
    沉吝正在谨慎地给他注入信息素,稍一愣神就被他压到身下,连尖牙也随着动作滑出腺体。她还未顾得上说话,就被一只冷冰冰骨瘦嶙峋的手捂住双眼。
    “别…看…”
    “轰——”
    火矢炸裂的巨响盖住周遭声音。
    黑暗放大了沉吝的其它感官。
    温热的液体浇上皮肤,雪松香气浓郁扑鼻,以及…后背触到了坚实的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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