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患者却没有进来。
    余君药参与这个项目的第一天,用冷板凳结束了上午的工作。
    和方鸾一起前往餐厅吃饭时,她说:“师叔,你辛苦了。”
    患者对她的不信任,导致师叔工作量激增。
    方鸾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慢慢来,用心对待每一个来找你的患者,她们会替你正名。”
    其实余君药已经比同龄中医幸运太多。她的天赋、世家传承背景和学历让她年少成名,连意识丧失患者的家属也愿意让她放手一搏。
    但无人问津、不被信任才是绝大多数年轻中医的常态。
    余升允堂每年挂号量在a市乃至全国都相当可观,疑难杂症更是不少。这对很多医生来说是一个严峻的、不得已被迫快速成长的地方,却对余君药而言是温室。
    而她,现在才刚刚踏出温室第一步。
    余君药点头,她明白师叔的意思。
    方鸾便转移话题,有意让她轻松一点:
    “今天我和林嘉翊是最早到的,也不知道他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门外在等谁。”
    余君药想起顾巧临行前说得哪些不着调的话,虽然她对林嘉翊喜欢自己这件事仍然持怀疑态度,但想了想,还是说:
    “师叔,你能不能找个机会,假装无意中跟他说起我已经结婚了。”
    方鸾“啊”了一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是希望什么效果?是考验一下他,还是彻底断了他念想啊,我掌握一下尺度。”
    余君药无奈道:“当然是后者。”
    “为什么?你结婚不是就为了安抚家里嘛?”方鸾不解。
    而且小林博士也挺好的,未尝不是良配。
    两人已经到达食堂。枫渚镇卫生院的食堂是患者和员工共用,可能是因为她们来的有些晚,此时只剩下几道卖相不好的素菜,看着并无食欲。
    方鸾有些失望,一时也顾不上再继续追问。
    余君药倒是还好,她上午都没做什么,几乎不饿。
    她把仅剩一勺的番茄炒蛋留给方鸾——这是唯一一道沾点荤味的菜。
    自己买了清炒上海青和红烧豆腐。
    两人打完菜寻找座位,队伍里的周鹤大夫过来叫她们:“师叔,师妹,我们大部队在那吃呢,给你们留了位置。”
    他们跟着周鹤过去,见到了其他几个人。
    余君药辈分最小,一一叫了人之后才落座。
    位置还不偏不倚,正好是林嘉翊对面。
    她面上不懂声色,朝他点头致意,准备吃饭时发现,他面前有两个餐盘。
    一份是他正在吃的,一荤一素,还有三两米饭。
    另一份只有菜没有饭,一道京酱肉丝,一道黑椒牛柳。
    林嘉翊把那份没有饭的餐盘推到余君药面前,说:“我买饭时看到菜剩的不多,担心你买不到合胃口的,所以自作主张帮你买了两道。”
    坐在一旁的余枢启早就注意到这个餐盘,原本没有多问,此时抬眸看了自己学生一眼。
    余君药诧异抬头,抬头看到了林嘉翊一如既往温和带笑的样子,和微微发红的耳根。
    她抿唇不语。
    方鸾在一旁打趣,假装不满:“林医生就多打了一盘啊?”
    林嘉翊有些局促,改口:“是准备让老师您和师妹一起吃。”
    方鸾大笑:“那我不客气了,今天我饿得厉害。君药早上吃了她老公做的早餐,到现在还饱着呢。”
    林嘉翊一愣,转头看余君药。
    第17章
    余君药平静地对上林嘉翊的目光,说了声“没错”,又补充:“谢谢林师兄,菜给方师叔就好。”
    方鸾夹了一大筷子京酱肉丝,嘴里说:“谢谢小林博士哈,师叔不客气了。”
    林嘉翊勉强笑了笑,道:“师叔多吃点。”
    尔后便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脚尖出神。
    到这里,余君药相信了顾巧的判断。
    她虽然不解,才寥寥几面,林嘉翊为何会喜欢上自己,但表面上仍只当作不知情。
    方鸾见状,有些不忍,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师兄余枢启。
    学生的表现如此明显,余枢启自然也猜到了林嘉翊的心意,却面色如常地问余君药:“翕闻早上给你做了什么?”
    方鸾眼珠子转得都要抽过去了。
    她是想让师兄去安慰学生,不是往伤口上撒盐。
    “做了虾仁菌菇面。”
    面是章阿姨做的,余君药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余枢启点点头,叮嘱她:“这几天饮食都比较艰苦,早上吃饱一点。”
    余君药说好,豆腐并不合胃口,她吃了几口青菜,努力把饭吃完后放下了筷子。
    饭后几人散去,回到各自诊室。
    林嘉翊一直心不在焉,到只剩自己和老师之后,还是没忍住,问:
    “老师,师妹她结婚了吗?”
    余枢启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点头。
    /
    今日公司并无重大事项,几项算不上重要的应酬崔翕闻也懒得应付,交给助手陆垚后提早回了蝶山茗府。
    章阿姨才刚刚开始准备晚餐,自从余君药搬过来,她在备餐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中式厨房里。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连忙出来,见到回来的是崔翕闻,有些意外:
    “先生今天回来得真早,余小姐都还没下班。”
    崔翕闻下巴轻昂,随口问起:“余小姐一般几点回来?”
    章阿姨说:“通常是五点半左右到家。”
    崔翕闻像是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先回自己房间洗澡、换家居服。
    接近五点半时,章阿姨准备好晚饭,将菜品一一摆放到餐桌上,看见崔翕闻不知何时坐在了客厅沙发上,捧了本硬皮书专注阅读。
    先生穿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袖,外面套宽松的黑色羊绒开衫,就算是这么简单的装扮看上去也是矜贵非常,赏心悦目,侧脸一半落在灯光里,一半映在落地窗外日暮昏沉里。
    只是先生不是从来不把书房里的书拿到外面的吗?
    章阿姨只敢在心里暗暗诽腹,继续回厨房收拾,因此没有注意到崔翕闻不动声色地看了好几次手表。
    第一次看时嘴角微微勾起。
    第二次看时神情淡淡。
    第三次看是已面无表情。
    接近六点,一桌饭菜没了热气。
    外面天色大暗,路灯亮起很久了。
    章阿姨意识到余君药已经比平时晚归半小时,忍不住跟崔翕闻说:“先生,余小姐到现在还没回来,您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
    崔翕闻二郎腿翘起,铃铛趴在他的脚背上。他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纸,似乎是仍沉浸在阅读当中,有些不悦地开口。
    “急什么?她下班了自然就会回来。”
    却忍不住余光看了一眼表盘,轻轻皱了皱眉。
    “可是余小姐没有提前说今天会晚归,会不会是路上有什么情况?”
    她其实是想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的医馆距离这里才三公里,能有什么情况?”崔翕闻一嗤,像是笑章阿姨大惊小怪。
    章阿姨闻言更加着急了:“可是余小姐今天去的不是医馆,而是外地的乡镇卫生院啊。”
    崔翕闻抬头看她,面上已无笑意,目光凛冽:
    “什么意思?”
    章阿姨一愣:“先生你不知道吗?余小姐她们医馆从今天开始就闭馆了,接下来她要和余教授一行人去周围县市各地的乡镇卫生院出诊,余小姐前几天就跟我说了,只是不知道今天去的是哪里....”
    章阿姨慢慢止住了话头,因为她发现先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虽然崔先生从来不对她发脾气,但之前还没摸准先生喜好时,她也出过几次差错,那时先生一言不发,微微露出一丝不虞的样子足就以让她胆战心惊。
    崔翕闻黑着脸给余君药打微信语音,她迟迟未接,他又换成电话,传来的是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章阿姨既担心余小姐,又有些畏惧崔先生,站在原地没动。
    她听见崔翕闻电话那头突然被接通,面上一喜,以为是余小姐接电话了。
    但却是崔翕闻沉着脸开口,声音淬了几分寒意:
    “立刻查一下余医生的手机定位。”
    他已经起身,随手抓起一件大衣和车钥匙往玄关走,换完鞋将要推门而出时,又转头:
    “阿姨,你先在家里等她。一直给她打电话,打通之后立刻联系我。”
    章阿姨连忙点头说好。
    崔翕闻摁电梯的时候,接到陆垚打回来的电话。
    他说:“余小姐的手机已经关机,关机前显示还在枫渚镇,位于g23x国道靠近西符村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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