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在寒光寺时,离开的那道背影。
    她看了很久,怅然若失。
    他就似春雨无声,一点点润在她心里,一直平和,宁静,就连今日的亲吻里也透着温柔和矜持。
    喜欢过这样的人,应当很难再对旁人动心……
    早前的岑远,是不是也这样?
    在她不记得的时候?
    ……
    她以为今晚会辗转反侧很久,但许是心中安稳,又喝了牛乳的缘故,其实没多久就睡着。
    晚些,何妈入内,见她睡熟了,被子踢到了一侧。
    何妈浅浅笑了笑,替她牵了被子盖好,又去了案几一次,将檀香熄灭了。
    临出内屋前,又在床榻处停留了些时候,有屏风这趟,窗外的风没有直接吹着她,不会着凉。
    何妈上前,将两侧的窗户稍稍调整了位置,让风更对流了些,也能睡得更舒服些。
    等这些都结束,何妈又熄了屏风后的几盏清灯,确认不会有光晃着她,最后才撩起帘栊出了屋中。
    ……
    这一晚,涟卿睡得很好。
    没太冷,也没热到,一觉睡到拂晓起身,屋中也没闷热,或同早前一样都是檀香味。
    好像许久以来,她晨间起来都没这么精神过。
    虽然也慵懒不想起身,但人很清爽。
    “殿下醒了吗?”何妈撩起帘栊入内,在屏风前问了一声。
    “嗯。”她撑手起身,何妈这才入内。
    何妈身后跟着寝殿中伺候的宫女,一人捧着她今日要换的衣裳,一人端着餐食,何妈去撩开窗帘,处处都井井有条。
    涟卿有晨间沐浴的习惯,何妈让她简单用些吃食再去沐浴,怕头晕,等出来再到殿外用早膳。
    涟卿从善如流。
    何妈不像会惠嬷嬷,何妈是真的在照顾她,不是糊弄,或是盯着她的,看她做了什么,有什么不对。
    何妈也会诸事提前告诉她一声,听她的意思。
    她喜欢同何妈一处。
    ……
    等更换了朝服,上了马车。
    何妈又送了香囊上马车,是消暑清凉的香囊,涟卿笑了笑。
    等马车驶出东宫,何妈才折回。
    千水别苑里,陈修远也刚醒,陈壁入内,“主上,何妈来了。”
    陈修远撩起帘栊出了屋中,何妈见他,福了福身,“太傅。”
    “何妈。”陈修远温声。
    何妈笑道,“殿下有主见,但人很随和,不难伺候,也好相处。老奴是同太傅说一声,太傅不必担心。”
    “辛苦了,何妈。”陈修远感激。
    何妈看他,“太傅的伤好些了吗?”
    陈修远颔首,“都好了,做做样子而已。”
    何妈这才宽心,而后叹道,“这处是东宫,人多眼杂,老奴不久留了,太傅有事,再让陈壁唤老奴。”
    “好。”陈修远点头。
    等何妈离开,陈修远也端起水杯轻抿一口,何妈来,他确实安心了。
    *
    早朝时,涟卿也遇到信良君,对方依旧没好脸色,也面露煞气,但不知是不是昨日同岑远说起过的缘故,今日再见信良君仿佛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看她。
    她也大方看过来。
    信良君皱眉,明明昨日还害怕得呼吸都紧张,今日就似换了个人似的,倒是与他想象的不同。
    再看向涟卿的时候,信良君轻嗤,眼中也都是厌恶,她原本心机就重,昨日也不过装出的模样。
    但任凭她怎么装,在他这里,她都无从遁形。
    信良君收回目光,一幅明显不在意的模样,盛气凌人。
    ……
    早朝结束,涟卿径直去了政事堂,继续在吏部旁听秋调之事。
    经过前几轮的调整,这次秋调的大致基调已经定下。
    涟卿前期是全程跟下来的,也清楚吏部这几轮调整规避了哪些,提前了哪些,侧重了哪些。
    秋调也是年度例行的大事,即便天子不在朝中,但秋调的名册也会最终过目到天子处;经天子首肯之后,才会开始正式由吏部落实实施。
    在呈递天子前,魏相要最后过目。
    魏相昨日就告假未去早朝,今日还有些疲倦和不舒服的模样,这些日子暑期太重,魏相昨日中暑,今日症状轻了些,但还是有些头晕目眩,仍勉强支撑着来了朝中;下了早朝又来了政事堂。
    “老师太操劳了,”中途暂歇的时候,涟卿同魏相一处。
    魏相摇头,“到也没有大事,过几日就能好,让殿下担心了。”
    “老师怎么不多歇息几日?”涟卿知晓魏相年事高了,自从天子病重,朝中的担子压在老师身上,早就满负荷运转,哪里抗得住。
    魏相摇头,“多一日,就有堆积如山的政务要处置,等殿下临政,诸事走上正轨,老臣身上的担子就能轻些了。”
    涟卿看他,“我知道了。”
    魏相捋了捋胡须,“殿下是明日启程去鸣山书院?”
    涟卿点头,“是。”
    魏相又道,“殿下要临政了,户部的事这几日就要有定论,老臣不能陪殿下一道去了,但有太傅在,殿下诸事多与太傅商议,太傅心中有数。”
    涟卿颔首。
    魏相说完,又问起,“太傅来了吗?”
    岑远?
    涟卿没明白魏相的意思。
    魏相应答,“老臣今日约了大夫见面,殿下马上临政,最近的就是国子监论道,有些事情,老臣要同太傅商议,就约了今日在政事堂。”
    涟卿意外,她昨晚没听岑远提起,不知道他今日也要来政事堂。
    那稍后就能在政事堂见到他?
    思绪间,魏相起身,“殿下在吏部这处多留些时候,老臣还要去别处,殿下明日启程去鸣山,老臣不在,等回京中,老臣再给殿下接风。”
    等魏相去了政事堂别处,涟卿重新回了去留堂中旁听。
    魏相方才已经看过了大致,剩下的细节处,由徐宗申老大人带着吏部的官员再过一遍。
    等吏部这处事闭,徐宗申徐老大人唤了贺之同来,又同涟卿道,“殿下,这次碰头之后,秋调就是吏部之中各司其职,然后例行照面,殿下这处未必能及时了解秋调进展。此事,老臣想让之同负责,定时整理秋调这处的进展给殿下,殿下看,如此可好?”
    涟卿笑道,“徐老大人费心了。”
    贺之同:“……”
    徐宗申又看向贺之同:“之同,此事,你来跟进,务必让殿下清楚秋调进展。”
    贺之同拱手,“下官知道了。”
    徐宗申去忙旁的事,贺之同正好留下,也一脸奈何看向东宫,不知为什么,总要同东宫绑在一处……
    正好周遭无人,远处,旁人又都以为是徐宗申老大人嘱咐了事情给贺之同,所以涟卿与贺之同在一处说话,旁人也没有多想。
    贺之同也朝涟卿道,“殿下,这两日信良君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西郊马场骑马,从早到晚都在骑。基本都是自己一人,有时候偶尔有禁军的人去马场,会同信良君赛上一两场。反正,信良君从早到晚就是骑马,骑马,再骑马。”
    涟卿倒也不意外,信良君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心里不舒坦,就要有发泄的方式。
    他去骑马,反而是不给天子添乱。
    贺之同继续道,“除了骑马,信良君还会在酒肆喝酒。但信良君这名声在外,除了早前军中的同僚,很少有人敢同信良君一处,聊得也大都是与羌亚交战的事,没有旁的了。所以,信良君的每日轨迹再简单不过,府中-早朝-见天子-骑马-喝酒-回府睡觉,就这些,没别的应酬,连花酒都没去喝过……”
    涟卿看他。
    他轻咳两声,算带过去了。
    “再等从鸣山回来,再找人继续盯着吧。”涟卿嘱咐了一声。
    贺之同诧异,“殿下就去鸣山就不用再盯信良君了吗?”
    涟卿看他,“信良君也去。”
    贺之同:“!!!”
    贺之同掩袖,“那,微臣会给殿下祈福的,微臣告退。”
    贺之同泥鳅一样溜走。
    涟卿轻叹,脑海中都是岑远昨日的话。
    ——殿下也尝试站在天子的立场去想,很多事情能通透。信良君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殿下总要学会同双刃剑相处,这也是天子的用意。
    ——天子应当叮嘱过信良君,我也会同殿下一道去鸣山书院,信良君的事,殿下不必担心。
    眼下想起,她心中还是会莫名微舒。
    思绪间,涟卿已经出了去留堂。
    空中下起了小雨,从去留堂去到苑外要撑伞,柯度去取伞,涟卿站在屋檐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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