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并不是全家都过来做工,家里还要有人看守牛羊,照顾孩子。
    不过,青壮一直都是口粮消耗大户,他们不在家吃,家里储存的那些东西足够老人孩子吃一冬的。
    菟裘鸠看着报上来的数量分出了一半人去修港口,秋汛已经过去,接下来一段时间黄河会进入枯水期,也是一整年里最平稳的时候,最适合的就是修建港口,修各种水利设施。
    剩下的三分之一过去挖种沙枣用的坑,再来三分之一去修路。
    菟裘鸠原本不着急修路的,但没办法,煤灰堆积的越来越多,丢在那里的话,如果不妥善安置,风一吹就是漫天的灰尘脏的不行。
    想要处理吧,又不知道处理到什么地方,最后他决定干脆用煤渣铺路,这样能够解决污染问题同时还能节省很多钱——哪怕是土法水泥也很费钱的。
    煤渣铺路唯一的麻烦就在于需要注意填平,而且在铺设完毕之后还需要用石磙将路面压平。
    菟裘鸠打算试一试底层是煤渣,最上面铺一层土法水泥,这样路面保持平整的同时也免得煤渣不够平整导致路面不平。
    算下来比原本能够节约出很多水泥,然后用来修建港口。
    无论是修路还是修港口,这些东西都不需要隐瞒,当然也不需要特地写奏疏,扶苏直接在家书里提一句就行。
    这些都安排好之后,菟裘鸠趁着天气好就跑出去溜达了一圈,重点去看了看沙枣林。
    毕竟目前为止,最能带来经济效益的就是这个东西。
    只不过到那里之后菟裘鸠就懵了——哪儿来这么多沙枣树啊?
    河宗轲本来正在巡视,看到菟裘鸠立刻跑了过来跟他行礼,菟裘鸠立刻问道:“这些树都是哪儿来的?”
    河宗轲立刻自豪说道:“是我们抽空组织人挖来的。”
    菟裘鸠倒抽一口气问道:“挖了多少了?”
    河宗轲说道:“周围方圆三十里之内应该差不多了,等之后我们会继续去找,不过现在已经是冬天,不太好分辨。”
    到了冬天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想要在一堆枯枝之中分辨的确不容易,偶尔看到树枝上挂着的已经干掉的沙枣才能判断出来。
    菟裘鸠连忙说道:“别挖了别挖了,留一点在外面吧!”
    河宗轲有些茫然:“为什么?”
    菟裘鸠心说再让你挖下去到时候来个野外灭绝可怎么好。
    虽然他们挖过来种,沙枣的种群依旧是野外基因,可多长几代或许就不是野外基因了。
    物种多样性还是要保护一下的,更何况都挖过来也未必能成活啊。
    这些河宗轲都不懂,菟裘鸠只好说道:“野外的沙枣未必品质都好,有的甜有的不甜,我们现在只是先种一些保持稳定供应,等以后是要选种育种的,不甜的就不要,然后一代一代选育下去,这些野生的未必用得到那么多,更何况现在还是秋冬,不好存活,别挖了。”
    菟裘鸠说的这些理由是真的,野生的沙枣口味并不是都甜也有糖分不那么高,更何况就算野生沙枣足够甜,菟裘鸠也想培育出更甜的来。
    含糖量更高的沙枣意味着糖浆出产的也更多,赚的钱就更多,谁嫌弃钱多呢。
    只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奢侈的条件选择,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哪棵沙枣树结的果子甜,当初大家摘完就混在一起了,这要等明年结果的时候再去判断,更甜的沙枣树要选出来育种。
    到时候就给平民授田,然后种植沙枣,官方只负责收购沙枣,然后熬糖。
    菟裘鸠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说陌生是因为他跟这个人没怎么交流过,说熟悉则是因为他的确认识对方。
    他走过去看着对方认真挖树坑不由得问道:“冒顿太子?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是人质也不能让堂堂匈奴太子给他们挖坑啊,更何况沙枣的秘密他可不能让冒顿知道,这个人可不是普通匈奴人啊。
    冒顿放下手中的石锄头站起身来对着菟裘鸠行礼却一言不发。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之下倒是显得有几分好看。
    菟裘鸠有些疑惑:“我说的你能听懂吗?”
    他的匈奴语应该还挺不错的吧?至少之前跟右贤王他们交流都没有什么问题。
    年轻的匈奴太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他们说,挖坑才能吃饭。”
    菟裘鸠闭了闭眼:“谁跟你说的?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你是我们的贵客,怎么需要这么做呢?快放下吧,跟我走。”
    冒顿听到贵客两个字依旧不为所动,他虽然年少但已经足够明白什么叫质子。
    他再一次被他的父亲他的部落放弃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秦足够强大,他的父亲暂时不敢攻打这里。
    冒顿倒也没有反抗,沉默着跟在菟裘鸠身后,眼神带着些许探寻。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云中郡的郡尉,一开始他并不能明白郡尉是什么意思,这两天通过周围人的讨论他才隐隐明白了郡尉是做什么的。
    严格来说就是大秦的领兵之人,听说他很厉害,曾经消灭掉了一个国家。
    冒顿没有怀疑,甚至对眼前这个人升起了十分的警惕。
    他记得对方专门点名让他留了下来。
    菟裘鸠带着他一路回到了郡守府的时候才意识到有点问题——他们的郡守府已经人满为患,恐怕腾不出地方安置这位匈奴太子了。
    等会,既然郡守府没有地方,这两天这位太子是住在哪里的?
    菟裘鸠心里纳闷,让人带着冒顿先去沐浴更衣,对方不知道挖了多久的树,身上已经很脏了。
    等冒顿被带走之后他立刻去找扶苏问道:“郡守,你怎么安排的冒顿。”
    扶苏本来正在给嬴政写祝词,没几天正旦就要到了,无论是作为臣下还是儿子,他都需要给他爹写祝词。
    在听到菟裘鸠这个问题之后,他的笔尖一顿,抬头有些茫然:“我……好像没安排。”
    大概是默认等到跟匈奴交易稳定之后就杀了冒顿的关系,没人在乎这位匈奴太子。
    菟裘鸠无奈:“幸好今天我碰到了他,要不然什么时候他再抢一匹马跑回匈奴我们都不知道。”
    扶苏放下笔问道:“可还能怎么安置呢?平白养个人咱们可未必有那么多钱。”
    菟裘鸠斜眼看他:“你没钱?”
    扶苏下意识说道:“不是你说不要动自己的资产吗?”
    菟裘鸠一噎,他当初只是不想让云中郡这边形成依赖,他们是贴的起钱,可是不给云中郡找好产业链让他们自己努力的话,菟裘鸠十分担心等他们走了这里又要变穷。
    毕竟不是每一个郡守都像扶苏一样不缺钱还愿意贴钱。
    他想了想说道:“先把他安置在县衙吧,平日里我来看着他。”
    不能让冒顿接触到任何工业机密,也不能让他过多知道大秦的情况,所以放在扶苏身边不合适,放在嬴华璋身边……菟裘鸠十分担心某天回到家里就听到了这位匈奴太子的死讯。
    冒顿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除了不想跟匈奴立刻产生冲突之外,菟裘鸠总觉得冒顿就是头曼单于的劫,如果有一天他们必须要让头曼单于死,那么这个少年或许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不过这把刀伤人也可能伤己,就看持刀人怎么用。
    菟裘鸠把冒顿带到了自己的书房,转头看着这个过分沉默平静的少年人问道:“闲着也是闲着,你想不想学写字?”
    这片土地上的文明之所以没有断绝那是因为有足够的包容性,能够让不同的人,不同的民族渐渐产生同一种价值观。
    菟裘鸠想着,让人取来了一堆儒家著作。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鸠:扶苏有祖龙看着都差点被带歪了,让我们看看魔法能不能打败魔法。兔兔掏出了pua语录.jpg
    第244章
    冒顿显然没有料到菟裘鸠会问这句话,他有些不解问道:“学……写字?”
    这三个字他是用秦语说出来的,匈奴的语言中没有关于文字的字词,所以也就没有发音。
    菟裘鸠点头,随便拎起一本字典说道:“这是我们大秦的文字,学会了它你就能看书打发时间,不过在这之前,你可能要学会我们的语言。”
    冒顿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作为质子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真正的质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不过比起他想的要好很多,至少比他在月氏的时候强,哪怕他挖了好几天的树坑。
    毕竟在月氏的时候他随时面临生命危险,每天战战兢兢不敢乱走动,结果他的父亲还是提前发动了战争。
    现在他的父亲应该不敢动,而眼前这个据说很厉害的秦将看上去温和无害得很,在这个人的身边让他觉得安全。
    年少的冒顿太子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不可以凭借相貌来判断一个人。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被他认为非常温和的人,他此时或许已经安全回到了匈奴,继续去领着那一万骑兵。
    哪怕是现在,但凡他表现出对大秦有一丁点敌意。
    对面那个人随时都会选择结束他的生命。
    冒顿就这样白天跟在菟裘鸠身边学习秦国的语言,秦国的文字,晚上就回到县衙去睡——没办法,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安置冒顿了。
    不过好在县衙如今也翻新了,虽然依旧不大,但至少房子重新盖了一遍,外表看上去是那么回事了。
    分配给冒顿的房间不算是最好的,但是比在匈奴王城时睡得更安稳一些。
    嬴华璋对菟裘鸠这样做不是很理解却也没有阻拦,凭借着两个人的默契,他没有过问。
    倒是扶苏偶尔会跑过来贼兮兮说道:“哎,阿鸠每天跟那个匈奴太子同出同入,你也不担心?”
    嬴华璋凉凉看了扶苏一眼问道:“担心?担心什么?”
    扶苏挑眉:“你别装傻。”
    嬴华璋嗤笑一声:“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威胁到我,你该干嘛干嘛去。”
    扶苏看着他那副高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揍他,自从知道嬴华璋是弟弟之后,他时不时就冒出这个想法。
    只可惜打不过,他最后起身说道:“小心点吧,那个小太子虽然黑了一点,但也不算难看,更何况人家比你听话多了。”
    嬴华璋哼了一声没受到任何影响,但凡扶苏知道菟裘鸠怎么跟冒顿聊天,恐怕都不会认为菟裘鸠对冒顿会产生什么感情。
    用菟裘鸠的话来说就是他在给冒顿洗脑,锋利的刀固然好用,但如果伤人的同时还可能伤己,菟裘鸠就宁愿把这把刀给折了。
    更何况入冬之后,菟裘鸠也不怎么折腾了。
    除了煤矿、修路和羊毛纺织之外,其他工程都停了下来——不停也不行,这里的天气太冷了。
    燕山雪花大如席,这里虽然不是燕山,但也差不了多少。
    一直在咸阳长大,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的嬴华璋和扶苏都被这里的大雪给吓了一跳。
    在刚开始看到雪花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这里的雪花是不是比咸阳大,然而在连续下了两天两夜大雪之后,这两个人就开始发愁煤矿会不会出问题,刚种下的沙枣林会不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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