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鉴于上述种种理由,津岛方必须拒绝殿下的借贷申请,非常遗憾。」津岛眾的代表秋山信纯将书信朗诵完毕,将信纸摊开呈在吉法师面前,然后回到原位坐下,不发一语。
    一旁的堀田道空轻摇纸扇,闭目养神。
    吉法师手倚着肘枕,用拳头抵着脸颊,低眼去看那张信纸,根本懒得把它捡起来。
    「我大费周章地招待你们来那古野城泡茶,结果你们就给我这个?」他质问在场的津岛眾。
    主务津岛城防的大桥重长正在轻啜碗中浓茶,他放下茶碗,笑道:「殿下招待的茶风味甚佳,可见殿下挑茶以及将茶泡开的技巧都有长足进步。可惜这般程度要成为雅士还略嫌不足,就拿这间茶室来说好了,风格过于朴简,也缺乏用来招待宾客在品茶之馀赏心悦目、滋润心灵的文物,再加上还有不懂雅兴的俗人在场,破坏了气氛,还请殿下在这些不足之处继续鑽研。」大桥重长说这话时瞟了一眼角落站卫的弥七郎。
    我是石头、我是风、我是云,弥七郎心里这样想道,维持住庄严肃穆的外观,不为所动。
    吉法师听了一串莫名其妙的答非所问,原本搁在大腿上的左手不甚耐烦地开始用食指敲着膝盖。
    然而信长最终把抵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平復心情,恭恭敬敬地向大桥重长回礼:「感谢大桥大人不吝提点,三郎定会加倍精进。」
    「那么,关于借贷之事,」信长话锋一转,转换了语气问:「请问三郎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导致津岛眾各位大人必须予以婉拒呢?」
    原本轻摇纸扇、闭目养神的堀田道空「哼」地轻笑了一声,表现出满意之情,「殿下,这次借款数目庞大,就连我们这些小商也会犹豫再三,就怕有借无回。我知道殿下的还款纪录良好,但津岛眾经手的不只是自己的钱,还有津岛镇上许许多多同行的养老金,所谓世有不测风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好面对镇上许许多多的老朋友,这点希望殿下能够体谅。」
    堀田道空一连串软钉子顶了回来,吉法师也只能悻悻然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这样了。往后若有其他事情,还请津岛眾的各位协助。」
    津岛眾等人告辞,吉法师令僕人将他们送出城,然后把弥七郎叫到面前听令。
    「请问殿下有什么吩咐?」弥七郎半跪在地问道。
    「之前我叫村井打开财库还款的时候,村井稍微细点一下,当下就发现帐目有点对不上,于是我叫人清查,便发现财库一度有两千贯的亏空,后来又被人偷偷补上了。」吉法师直言不讳。
    「两千贯……!可是平手爷经手的东西,应该不会出错才是……。」弥七郎听了喃喃道。
    「我继位那段时间,爷实在是经手了太多东西,若是他想把我矇在鼓里,我根本无从得知。一旦坐上这个位置,你才知道有人多人根本信不得。」
    「这……」弥七郎一度难以啟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我觉得既然这钱已经补上了,无论是不是平手爷做的,殿下应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就此了事才好。」
    「荒唐!」吉法师听了一掌拍在肘枕上,震动经过塌塌米传了过来,「贪污舞弊就是这么產生的,只要我织田三郎信长当家的期间,这种事情就绝对不允许。」
    「那么…殿下有让饗谈眾去调查这件事情了吗?」弥七郎问道。
    吉法师哼了一声,「这就是重点,说起来,连饗谈眾都是爷…不,平手政秀介绍给我的,谁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我叫你来,就是让你和饗谈眾的一位透波搭档调查这件事,表面上你们是一起合作,私底下你则要监视他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无论大小我都要知道。」
    「明白了。」弥七郎回答。
    「很好,你待会下去之后就去换便装,那名透波会在集合场等你。这尾张国唯一能用钱的地方就只有津岛,你们会合之后就配合他去津岛调查这件事,除非有我命令,不然你就一直待在镇上调查,不需要每天回城报到。」
    「是。」弥七郎得令后,迅速地退下。
    穿上了久违的农装,弥七郎莫名怀念起以前还是农家子弟时在津岛讨生活的日子,但随即他便想起亲生父亲的虐待,立刻就伸起一股厌恶下。有些东西还是别怀念比较好,弥七郎这么想道,把那些无聊的回忆拋在脑后。
    集合场上,下了早哨的马回正在操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枪衾的动作,这种需要紧密配合的阵型没练个几百遍是使不出威力的。组头坂井政尚巡视队伍的阵型,一个一个纠正新兵的动作,或是大声训斥那些荒废基本功的老鸟。
    另外一边,身背母衣的母衣眾则在练习马上枪术,骑在马上一边衝刺,一边拿着长枪试图挑中假人,只见阿狗一身红衣红甲,母衣膨起宛如一颗腥红血球,长枪平举在胸前。他如疾风一般骑过四个假人,「框、框、框、框」,命中的声音逐一想起,没有遗漏,一旁观看的同伴响起喝采。
    母衣眾是吉法师最近才成立的部队,成员都是从马回眾里面的能手中选出,又分为赤、黑两队。擅长长枪的阿狗理所当然地被选为成员之一,他被分配到赤母衣眾后立刻就成为笔头,出尽风头。
    弥七郎的视线移过曲轮的栅栏看相城外,全身漆黑盔甲的黑母衣眾们正骑马绕城竞赛,领先那人握着韁绳左牵右引,马也顺从地闪过一个又一个障碍,人与马宛如一体,就这样一路保持领先,最后赢得了比赛。
    只见那人获胜后,摘下头盔喘口气,理了理嘴上的八字鬍,骄傲神情表露无遗,这人据说叫佐佐内藏助成政,是佐佐准人正的弟弟,他和阿狗分居黑、赤母衣眾的笔头,武艺不相上下。
    弥七郎把视线拉回集合场,不知道哪一家屋敷的商队正在把那古野城订购的米粮卸货,今年是丰收年,米价狂跌,吉法师也趁势广收粮草,为接下来的日子做准备。
    一个行脚商打扮的中年人悠间地站在一角,弥七郎原本以为他是商队的一员,然而当弥七郎注意起他来以后,才发现这人并没有忙着做生意的意思,反倒像是在等人一样。
    弥七郎观察了一阵之后,便相当确定了,他走向那行脚商打扮的男子,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我在找的人吗?」
    那行脚商打扮的人答道:「当然,津上大人,你果然如传闻那样对周遭环境观察入微,一般没跟透波接触过的武士可能到现在都还不会注意到我。」
    弥七郎听了挑了半边眉,「你一个行脚商打扮的人却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很难不被人注意到吧?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也是我刻意要让津上大人注意到我的缘故,不然我也可以拿着一些破铜烂铁遇到人就把他拦下来兜售。」那行脚商打扮的人笑了笑,「在下名叫助左卫门,请多多指教,津上大人,嘻嘻。」
    助左卫门背起了自己一身行囊,指着路旁另一袋布包叫弥七郎也揹起来,两人假装是周游各国的行脚商,一路慢条斯理地走到津岛,在大街上四处兜售商品。
    即便这行脚商的身份是偽装的,助左卫门却也毫不含糊,一张嘴讲得天花乱坠,还真销了不少东西出去。
    除了卖东西以外,便是扯开话匣子与顾客聊个不停。
    弥七郎亲眼瞧见,才知这嚼舌根可真是一门功夫,津岛是个各路商人云集的市镇,放眼望去,随处都可见到外地来的商人,一旦聊到投机处,这些外地人便会忍不住把在各国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讲出来。助左卫门一整个上午拼命地嚼舌根可真让弥七郎大饱耳福,从京都的将军到隔壁大名,祖宗八代都被这些比女人还长舌的商人们挖了出来。
    一个上午过去,两人从京都的诡譎形势到村井大人蒐集鼻屎的癖好都打听个彻底,偏偏就是没有消息跟那古野城的两千贯有关。两人一阵灰心,便来到一间宿屋开设的食堂歇脚,又喝了几口茶水、饱餐一顿之后,便又继续到镇上各个角落蒐集情报。
    如此周而復始,便有三天过去了,始终没有蛛丝马跡,倒是听到不少隔壁的大和守蠢蠢欲动的消息。
    「我们是不是该把这消息捎回去让殿下知道?」弥七郎问道。
    「这不成问题,我刚刚已经打了暗号,让咱家的人把消息带回去了。」助左卫门回答。
    弥七郎听了一脸震撼,「刚刚我们附近就有饗谈眾的人!?而且还把你打听到的消息带回去了!?」
    「嘻嘻,大人,这就是咱透波的功夫呀,没这点本事怎么会让殿下心甘情愿地付银子给我们?」助左卫门一脸贼笑。
    又没几天,便听到消息说大和守出兵攻下吉法师的松叶、深田两城,但吉法师马上出兵回击,而且这次得到织田信光为大张旗鼓地响应,两家合兵之下转瞬之间便把两城夺了回来,让大和守灰头土脸地回到清洲城去了。经过这次事件,两家可说是彻底撕破了脸,百姓都在议论这名义上是大和守臣子的织田信长究竟何时会造反?
    这天弥七郎坐在路边,调查金钱流向的事情还是没有头绪,正在烦恼之时,便看到有另一名透波在和助左卫门交头接耳。谈论一阵之后,只见他回过头来,在弥七郎身边蹲下,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下糟糕了,殿下命令我们返城覆命,看来是要问调查的进度如何。津上大人,我俩还是把皮绷紧点吧。」
    两人垂头丧气地来到那古野城的城主居室,请求小姓通报吉法师他们两人要面见,那小姓神色紧张,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便听到平手爷在房内大喊。
    「殿下,冤枉啊!这一定是敌人的反间计,我、我从来没有私吞过公款,更别提因此被大和守抓到把柄,以此要胁我通敌……这、这两封信一定是偽造的!」平手爷的语气相当激动。
    吉法师的语气冷漠而无情,甚至没有一点怒意,「还敢狡辩!?这两封信,一封是大和守给你的回信,另一封就是你写给他的亲笔信,你的字跡我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多回了,还会有假?趁我失去耐性之前,赶紧给我认错,我还可以从轻发落!!」这段话,语气平静的让弥七郎听到冷汗直流,心底还寧愿吉法师狂风暴雨般地对平手爷发过一阵脾气后,就此雨过天晴。
    「这…这封信的字跡的确跟我很像,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写过这封信,一定是大和守找人模仿我的笔跡写成的……」
    「哈!这理由可真方便,大和守乾脆模仿我的笔跡写信叫各大城主向他投降就好了,整个尾张还不在囊中?」吉法师打断平手爷的辩解嘲讽道。
    「我……」平手爷百口莫辩,仅说一字便显尽无奈。
    「够了,」吉法师已经失去耐心,「你先下去,回自己的居城反省,听候发落。」
    听到一手拉拔长大的吉法师要将自己赶出那古野城,平手爷再无第二句话,默默地行礼退下。他拉开房门,视线与弥七郎交会,神情落寞,只是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弥七郎挨近身子,悄悄对他说:「平手爷,别担心,我会帮你讲几句话的,不用担心这边,殿下只是在气头上而已。」
    平手爷勉强挤出微笑,「那真是太感激你了,津上大人。」
    弥七郎先被叫进房内,助左卫门在门外等候。一进房,吉法师劈头就问道:「你们在房外听多久了?」
    「久到了解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我认为……」弥七郎大胆开口进言,却被吉法师打断。
    他把两封信丢在两人面前,叫他们打开来读。
    弥七郎成为武士以来便有在学识字,然而信内的用词和文法对他来说仍然太过艰涩,吉法师便叫一名小姓念给他听:
    织田大和守大人:
    松叶、深田两城会在后天轮调驻军,届时两天城内守军皆不会超过五十人,可趁隙进攻。一旦城池易手,交易便算完成,请阁下务必遵守约定,将帐簿归还。
    平手中务丞笔
    弥七郎听小姓念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封便是大和守的回信:
    平手中务丞大人:
    我军已顺利攻下城池,按照约定,将归还贵府秘密帐册,亦不会对外声张阁下私吞弹正忠家公款之事。
    坂井大膳笔
    弥七郎了解内容后,当下便有疑问,「殿下,这两封信是如何到您手中的?」
    「我们攻入深田城大门后,一路攻到城主曲轮,便看到有名透波想要翻墙离开,当场被一箭射倒在地,从他身上搜出坂井大膳的回信还有平手家的帐册。至于平手政秀的亲笔信,则是在城主居室里搜到的。」吉法师接着问道:「弥七,你怎么想的?」
    「我认为,若想查明此事为真,就得了解信中所谓私吞公款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弥七郎回答。
    「没错,这也是我把你们立刻叫回来的原因,把门外的助左卫门也叫进来吧,我要听听你们打探的结果。」吉法师果然如助左卫门所说,是要了解调查进度,而且此事对平手爷来说攸关重大,弥七郎听到当下便恨自己无能,不能证明平手爷清白。
    助左卫门被叫进来后,两人坦承调查毫无进展,主动向吉法师请罪。然而吉法师只是淡然地叫助左卫门退下,随后命令弥七郎把眾臣叫来。
    柴田胜家、佐久间盛重、村井贞胜、丹羽长秀、瀧川一益等人被叫来城主居室讨论该如何处置平手爷,弥七郎仅能在门外待命,无法参与讨论。
    眾臣看完信之后,柴田胜家首先发言,「殿下,凭我对平手大人的认识,我可以断言这两封信绝对是偽造,平手大人决不是会私通外人的人。」
    佐久间盛重附和道,「柴田大人说的不错,平手大人多年来鞠躬尽瘁,怎可能因为贪污公款?遑论因此被人捉住把柄,进而受胁私通外人?我也不相信这两封信。」
    村井贞胜也说,「殿下,我担任织田家的奉行也有多年,知道管理帐目的难处所在,所以若是说平手大人管帐的时候有些细目做得不清不楚,被人藉故生事也是在所难免。但是说平手大人私通外人,故意将情报外流,实在是太难以置信,因此我也相信平手大人的清白。」
    丹羽长秀没有多发表什么意见,仅是附和其他三位大人的说法。
    瀧川一益虽是在场最资浅的臣子,却以他透波的经歷发言,「殿下,模仿笔跡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我手下就有专精模仿笔跡的能人,也许让我把这两封信带回去,可以判断出真假。」
    吉法师一言不发,等瀧川讲完,才说道:「那么说,你们都认为平手是清白的?」
    「正是,殿下!」柴田胜家说得相当篤定。
    「知道了,下去吧。」吉法师举手一挥,眾臣便纷纷告退。弥七郎一直在门外偷听,直到此时才心下一宽,相信吉法师到此时应该心情也该雨过天晴,还平手爷一个清白了。
    弥七郎在门外待了一刻鐘的时间,当他再度被叫进去的时候,吉法师正就着小桌振笔疾书。弥七郎好奇地偷瞄了一眼书信内容,只见信末写着「……着令切腹。」等语,当下便大为震撼。等他还想再看第二眼确认内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和吉法师四目相望,把弥七郎吓出一身冷汗。
    「弥七!就算我们是玩伴,也容不得你屡次触犯家法,你要是敢再偷看一眼公文书,我就亲手砍了你!」吉法师喝道,弥七郎赶紧跪到地上去,看来吉法师还在气头上。
    「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置平手爷?」弥七郎怯怯地问道,感觉吉法师与平时大为不同。
    吉法师沉默了一会,喃喃道:「直到今天以前,我也想不到平手的势力竟然这么广,所有人都一面倒地替他讲话,这势力之大……简直是在我家盘根错节了,他非死不可!」
    听闻此言,弥七郎震惊地抬起头来,想要为平手爷辩解些什么,但一对上吉法师愤怒的眼神,便本能地低下头去。此时的他完全不能理解吉法师是着了什么魔,执意认为平手爷一定有错。
    吉法师说完,便把信折好上蜡,丢到弥七郎面前,「把信送到志贺城去。」他只拋下这样短短一句话。
    弥七郎哪想得到吉法师会亲笔命令平手爷切腹,而且还是叫弥七郎亲手送到平手爷手上,思及此处,双腿简直是软得站不起来了。
    「等、等等,殿下,我相信平手爷的清白,请殿下重新考虑!」弥七郎终于鼓起勇气提出諫言,若是他一直沉默闭口,简直枉为人了。
    「把头抬起来!」弥七郎抬起头,只见吉法师蹲低身子,双眼与他四目相对,「你口口声声说相信他的清白,那如果他不是清白的呢?今天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他一定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若是他因此狗急跳墙掀起反旗,会有多少人响应?到时换成我被逼上末路,你有能耐向他替我求情吗?不,我才不信,我得先下手为强,我管他是神是佛,想害我的人我一定会抢先灭了他!!」
    弥七郎此时才明瞭吉法师已经疯了,不敢多说什么,接过了信,去马厩借了匹马便出发前往志贺城,也就是平手爷的封地。
    进入城内,弥七郎在僕人的引导下来到城主居室。此时平手爷正在自己的庭院里剪裁盆栽,看起来显得相当平静。
    「殿下心情好点了吗?」平手爷背对着他问道。
    「这…并没有。」弥七郎不敢把实情全盘托出,信纸捏在手里。
    「我想也是……不过我并不担心,毕竟我没做亏心事。殿下现在正气头上才会看不出来,等雨过天晴之后,殿下自然会还我清白,在这之前不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甘愿接受,就先默默忍耐吧。」平手爷放下剪裁盆栽的剪刀,平静地说道。
    「平手大人……」弥七郎觉得心如刀割,但他还是得把书信交给平手爷,他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进,每一步彷彿都有千斤重,如同花了千年岁月一般走到平手爷面前。
    他咬着牙,把信送到平手爷面前,平手爷看到弥七郎的异样,却没多说什么,把信纸摊开来看。
    「……私通外敌……着令切腹!」读到此处,平手爷脸上已血色尽失。当书信读完时,双腿一软,便坐到地上去了,弥七郎赶紧扶住他。
    平手爷又把书信读了一遍,喃喃道:「吉法师啊……这就是你要爷爷做的事吗?」那老人仰望天空,一瞬之间显得生无可恋。
    「好啊,你从小到大,不论是买糖葫芦还是骑马打仗,爷没有一件事情不听你的,爷爷就成全你吧、就成全你吧!这是爷最后一次听你的要求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平手爷的脸孔全部挤成一团,两行泪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弥七郎跪了下来,拉住平手爷的衣袖,「平、平手爷,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殿下只是在气头上、在气头上!我现在就替你回去求情,叫他收回成命,你千万别想不开、千万别想不开啊!!!」
    平手爷只是把信再读了一遍,然后才抬头看弥七郎,「啊……津上大人啊,你的好意我打从心里感激,以后我可能无法再教你识字了,你千万不可就此荒废,即使一个人自修也要把字学好,这对你将来大有助益。」平手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向弥七郎道别,之后便没再理他。
    弥七郎心里一阵酸楚,叫僕人照顾好平手爷后便告辞,离开房间朝马厩拔腿狂奔,一心只想着回城劝说吉法师收回成命。
    跑到半途一个不注意,竟在走廊上和一名僕人撞个满怀,跌倒在地。
    弥七郎不以为意,马上就爬了起来,拋下一句道歉,正要继续赶路时,却被那僕人叫住。
    「喂!津上大人,是我啊!」僕人装扮的助左卫门把弥七郎拦了下来。
    志贺城里竟会遇到饗谈眾的透波!?
    弥七郎心里顿时出现许多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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