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荔脑子里的水都烧干了,又不知道水源源不断从哪里来,皮肤上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汗。
    但看到温文尔脏得表情一片空白,空白的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样的表情,她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欺负她。
    看上去像是他被欺负得狠了。
    毕竟连不识字的小娃都知道随地大小便多脏,对她这样从垃圾堆里住的人来说很是寻常,但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洁癖人来说,无异于酷刑。
    银荔做了一个卑微的补救动作,她捡起被她踹到床角的浴袍,丢在他乱七八糟的下体手忙脚乱地擦拭,软绵绵地擦了一会儿便丢到他脚下,踩住咸湿的羊绒地毯。
    温文尔拉住裤头的手轻轻地抖,低头沉默地看她,她半趴在他身上的角度,能够沿着瘦削的肩胛骨和弯曲的脊椎,看到翘起的臀部,她颈肩的汗就像河流沿着弯曲的河床,流入腰窝的盆地。
    他指骨动了动,原始的欲望近乎渴切地,狠狠地扣住她的脑袋,按在他身下,然后……闪电般意识到这种欲望后,他吃惊地灭杀了自己的想法,任由她动作,无措地挪开眼睛,看落地窗外光怪陆离的钢铁森林。
    325层的酒店,放眼全宇宙联邦,也是最高层的存在,足以俯视众生。这高傲的俯瞰视角,万物收入眼帘,终于让他捡起此身是谁、此身何在的清醒。
    银荔给他擦了会儿,又无力地躺倒回空荡荡的大床上,揪着柔软的枕头角放在腿间,难耐地摩擦细腻的布料。巨大的空虚感萦绕着她。
    温文尔沉默地看着她,思维清醒,但漂浮在高高的空中,在广袤无垠中的黑暗,失去具体的方向,无法满足。
    银荔只觉难受,身体像一捆泡发又晒干的海带,水津津地胀起来,又快速地干瘪下去。她好饿。她见过很饿的人,一直饿,一直在吃,肚子是一个无底洞,吃下去的东西撑出一个圆圆的足球,却还是饿得两眼发绿,不管面前是什么,张大嘴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一口、又一口,直到瘫成一团尸体再也吃不动为止。她现在就像那个人,一直饿,一直饿,怎么都觉得填不满身体,空空的,被拧干的。她可能也会这么死掉。
    她抬起汗涔涔的眼珠子,僵硬地转动半眶。也许被饿逼死就是她的宿命。
    “丽娜检查到您有脱水迹象,请您每间隔10分钟摄入50毫升温水。”
    床头灯内置的家居人工智能机械女声方一温柔响起,平顶蘑菇状的机器人便三长两短地敲起房门。
    如非必要,酒店几乎不会使用仿生人,也许因为人类总对长得与之相像却内核不同的事物心生恐惧,占领服务业市场的,除了平民阶层外,依然是传统的具有明显机械外观的机器人。
    温文尔用力闭上眼,点头同意它进来,发白的手指握住椅边站起,带着微抖的大腿,坚决走向房门外。
    任由沙滩的鱼被蒸干。
    银荔呆滞地坐起来,身上不着一物,记忆像被强行清除。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这条干海带后面怎么活过来的。她连温文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好像喝了口水就直接死了,死了不知道多久又直挺挺活了。
    检测到她睡醒,拉拢的窗帘安静打开,落地窗外大大小小的电子眼高高低低梭巡。
    她到处都找不到新衣服,又不愿意穿那条让她受罪得像条渴水的鱼的裙子,身下的床单吸饱了水又干涸得皱纹片片,她翻柜子翻出一条新床单把自己裹起来。
    床头的家居智能系统对她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父亲]:感觉很不一样吧?
    温文尔盯着那几个字,不想说话。
    [父亲]:这是你的成人礼。
    温文尔觉得,他父亲应该不曾考虑到他会如此狼狈到不堪地接受这个“礼物”。
    [慕子]:我的父亲会和你的父亲详谈。你要尊重我即将成为你妻子的身份。
    松口了。
    温文尔理应为得到谋求的结果而舒服,却烦躁地抿起嘴。
    难道以后他也要跟女人,在床上,如此不堪?
    强行压下翻滚的思绪,他面无表情地打开星网,利用平日里从不多看一眼的东西转移注意力,看光脑推送的每日热搜时事新闻,再看星际友圈,某某之子星际畅游十星系,某某之女跨银河追星演唱会……
    [机维概论第一]:你为什么缺课了?
    [我捡垃圾]:!!!!!!!!!!
    银荔:!!!脑袋疯狂砸悬浮键盘!
    她连爬带滚地穿上机器人递的衣服,满脸惊恐地跟着地面连续的亮灯指引搭乘电梯冲下楼,为什么325层下楼要两分钟!!!她现在只想瞬间移动回到学校!!!!!
    她狼狈得像绕帝国领土跑了八百圈,头发丝扎堆黏在嘴边,也没注意机器人给她拿的什么衣服,穿着一字领衬衫和和百褶裙跑到离地飞起,裙摆半掩映地拂扫臀部。
    满街的汽车和满天空的悬浮车,人行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莫名奔跑,跑得很快,跑过酒店、商场、银行高耸入云的大楼,跑过姹紫嫣红的绿化带,跑过很多尘嚣,却依然被各色交通工具甩下。
    她的人生奔跑的次数数不清,跑到跑不动为止,每一次都为逃离。唯独这一次,是为了抵达,强烈地渴望抵达一个确切的目的地,一个对她来说绝对安全的港湾。
    她终于发现光凭两条腿跑,没办法在上课时间内回到学校,车轱辘似的腿慢了下来,左顾右盼,盼上正巧停在路边的悬浮车,车牌是宝蓝色的,烙着一个治安局的徽章。
    那个车牌很眼熟,她跑过去,哐哐拍车窗:“有人在吗?有人吗?”
    车里没人。她急得像蜜蜂采蜜围着治安局悬浮车转来转去,搓手搓个不停,搓了一会儿又开始哐哐拍车门,“快来人啊!”
    这辆治安局的悬浮车停靠在着名的联邦兽族美食餐厅一楼旁边,被她拍得餐厅里走出了四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两个站着的人分别扛着两条尸体般的人走出来。
    看见熟悉的警服与肩章,被警察撵的条件反射瞬间唤起了腿部神经,银荔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退到腰撞上悬浮车才停下来,又扑向左边熟悉的人:“警官,你可以送我回学校吗?”
    肩上扛着刚揍晕过去的人,张择明面对俏丽的少女,愣了一下:“我认识你吗?”
    银荔刚刚围着车转,现在围着他团团转,指着自己:“我是银荔,银荔!”
    张择明:“……?!”
    他难以将那个撞到他手上便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的黑煤窝和眼前这个俏丽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张择明穿着治安局宝蓝色的警察制服,肩上两颗星衔代表在治安队等级偏低的巡逻级别。但他旁边那个人却是深黑色制式的制服,肩章却是金光闪闪的左刀右剑,中插权柄,这是军功赫赫堆砌出来的地位。
    银荔不懂这些,也不妨碍她彻头彻尾无视熟人警官旁边那个看上去更犀利的人物,“是我呀,请你送我回学校吧!”
    一个多月没见,张择明巡逻分管区域不见她,还以为她抛弃扎根良久的地盘又去别地了,不料她是重新投胎了,“你还有学上了?学校在哪里?”
    “联邦帝国学校,我在机甲学院,快点吧!我迟到了!”
    怎么还上的全帝国最好的学校!这三五下一时也说不清楚,张择明连忙打开悬浮车,向旁边的长官解释:“您看,我可以送她去学校吧?”
    银荔这才递去一个正眼,可怜巴巴地把人望着。
    张警官旁边这个人气势太凶了,人也高得像堵围墙,黑靴反射着凛冽的光。他长得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眼神下凝,就沉沉给人打上红外线。浓眉大眼像磐石,很难动摇。
    悬浮车敞开门,里面只有四个座,银荔眼巴巴地说:“我坐在车顶也行——”
    张择明汗颜:“车顶不能坐人。”
    那人左手扛着同样死尸般的人,扫过她讨好的脸,“打开后备箱。”
    “嗯嗯,我坐那也行的。”
    那个人说:“把你那个丢进后备箱,我这个放副驾。你开车。”
    张择明:“……好的,长官。”
    他把肩上那个心怀不轨遭报应的男人丢到后备箱,这就是长官不动声色的报复,谁让这东西要用下三滥手段对付长官的族人呢?
    银荔见状已经爬进后座乖乖坐好了,那个人把他肩上扛的昏迷不醒的人塞进副驾,随后才坐进来和她并肩。
    悬浮车的车窗缓缓闭合,空气中多了封闭的味道,银荔才想起来出门太急没有洗澡。
    悬浮车沿着既定航道飞得很快,窗外景色无法看清,半晌,那个人说:“开通风口,透下气。”
    车身在底部探出一排通风管做气流交换,车内与车外新鲜的空气剧烈交换,吹散封闭的气息,银荔的发丝被猎猎的风吹得飘起来。
    那个人的表情不好了。他以为会驱散味道,没想到风直直把味道吹到他鼻中。
    张择明以为是方才的玉龙茶信息素对长官的嗅器产生了不良影响,却从后视镜里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得舒服一点,眼神还是很锋利。
    悬浮车正在智能驾驶,银荔扒着前面的座椅探头问:“还要多久才能到?”
    张择明低头看航标:“还有两分钟。”说着他回头抬起手腕,“加下光脑讯号好友,有空给我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
    银荔抬起手腕跟他碰了碰光脑,“好啊。”
    那个人大腿45°分开,突然说:“也加一下我的吧。”
    张择明:“?”
    他长官居然想加他私人讯号!他这次表现这么好吗?
    惊喜地回头,谁知人家眼睛看着银荔。
    她瞪起眼睛,坐了回去,把手背到身后,无声的拒绝。
    她看见他大腿中间有东西顶起来了。跟昨晚的温文尔一样。
    那人被她那一眼看得似乎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下,主动抬起右手手腕去碰她藏起来的那只手,车里就这么点大,她也逃不到哪里去,“有机会的话,我送你。”
    声音是沉的,冷硬的,又放轻了的。
    高大的身子倾向她的瞬间,又多嗅入了一分那种陌生的、情潮的味道。受过训练的下体不受控制地翘高了一点。
    不用怀疑,男主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塞一个变态。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写温文尔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了
    补充小彩蛋:温文尔不知道这才是银荔和郎定河的第一次遇见,因为他还在发脾气,此外就是狼的保密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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