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寰记得铁木真成吉思汗,起初投奔了克烈部,最后成长壮大。
    成吉思汗还要几十年才会出生,成长之后,被推举为可汗。
    赵寰知道天纵奇才,无论如何都会长成他本来的模样。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江山,赵寰难得迷茫了刹那,很快就恢复了坚定。
    她就算守护不到那一日,她也要给后人留一道坚实的堡垒!
    第90章
    新年很快过去, 年后就是春,黑山城寒冷依旧,春雪飞扬, 天地银装素裹。
    黑山军司军政一体, 恰好天气寒冷不适合出门, 赵寰便在屋内,拉着徐梨儿与小娘子们一起忙碌。思索着做出何种变动,适合边陲小城的防守与发展。
    赵寰下定决心改变的原因依旧不变, 军政一体最后的结果, 基本上兵不兵,民不民。
    边军驻防也是一个问题,若要将领清廉, 守在此种苦寒之地,朝廷必须付出丰厚的俸禄。
    或者,朝廷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将领在当地经营日久, 腐败还不算严重,最坏的结局是造成军阀割据的局面。
    西夏共有十二军司,李氏皇帝如此安排, 并非他们蠢,预料不到严重的后果。
    只要原因在于西夏穷, 加上贺兰山一带偏僻荒芜, 朝廷无力担负沉重的军需支出。军政一体等于让将领自己养兵, 基本上属于是半独立状态。
    赵寰同样也穷,再穷也不能穷兵营。
    游牧民族带来最巨大杀伤力, 在于他们的游牧习性。
    主战场不在鞑靼的领地上,更直白些, 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们全部家当就一顶帐篷,背着就能逃跑。而且能帮助逃跑的,还是他们另外的“家当”:牛马羊等牲畜。
    而且一般来说,就算鞑靼战败,中原朝廷也不可能反击。并非人人都是霍去病,能去大漠里找到匈奴。
    鞑靼部落的草原,就是后世的蒙古,占地有多宽广,赵寰一清二楚。鞑靼各部落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人口,撒在如此宽广的地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像是前辽上百万人到了嫩江一带,几乎跟隐身了一样。最后他们的下落,还是后世经过考古,才渐渐浮出水面。
    如果他们骑马来黑山城抢一圈,哪怕是一个大钱都没有抢到,但对城池屋舍庄稼牲畜等造成的财物损失,事后需要很长时日才能恢复。
    在史书上,记录的战乱,大多都是占领了某个城池,死伤多少兵丁。却从没有记载过,因为战乱产生的金钱损失。
    未曾记录在册的金钱损失,是加速王朝覆灭的最大关键。
    待到雪停,天气好些的时候,赵寰经常去爬贺兰山。爬山的速度越来越快,能在山顶思考的时候就愈发长。
    山上空气凛冽,将所有的浊气都涤荡一空,心底一片澄明。
    下山之后,赵寰便在屋子里认真绘制舆图,将天下的关隘,一一作出标注,比如潼关,函谷关,散关。位于河西走廊的要道萧关,门户咽喉嘉峪关等等。
    这些关口,就是赵寰要布防的重地。其中贺兰山所在的赤木口,成吉思汗从此处几次突破,打到了西夏的都城。
    另一边,赵寰早就给鞑靼各部下了帖子,邀请他们来黑山城一聚。
    离得最近的克烈部先到了,除了在金国势力下的塔塔尔部未曾到来,其他如密尔纪部,萌古斯部,八剌呼部,坚昆黠戛斯部等,陆陆续前后来到了黑山。
    偏僻的黑山古城,空前未有的热闹。
    赵寰经常领着吴玠与徐梨儿,在贺兰山脚下,观看鞑靼各部翻过贺兰山,在山道上行驶的状态。
    起初吴玠不大当一回事,他出身于巴蜀。巴蜀多山,翻山越岭自是不在话下。
    等吴玠看到鞑靼各部的首领与随从,带着先给赵寰的牛羊皮毛等重物,骑马在山道上如履平地。
    哪怕是鞑靼奴隶,都要比大宋兵营里的兵丁要明显高大壮实,就再也不敢小觑他们,深深明白赵寰对他们为何如此重视。
    春日渐渐来临,贺兰山上的积雪逐渐消融,山底下的各种鲜花怒放,美得绚丽又夺目。
    紫苜蓿草长得绿意盎然,如同一块碧绿的宝石。趁着天气晴好,各部人马到齐,赵寰举办了酒席,招待各部来的可汗们。
    校场上,吼声震天。鞑靼各部的人,在与兵营里的兵丁,比试骑马射箭。
    赵寰与可汗们坐在台上观看,克烈部的脱里可汗,看到比试场上,自己的部下一马当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脱里帮助西夏,输了之后,虽说迫于赵寰的势力赶紧赔礼,心里却不情不愿。作为鞑靼部最强大的部落,投降有损威风,在其他部面前没了面子。
    “赵统帅。”脱里会说些汉话,一个字一个字如同炒豆子般,从嘴边蹦出来,听上去生硬中又带着傲慢:“克烈部连胜了骑马射箭,你们大宋兵中可有巴图鲁,为何不让他出来一战?”
    比拼骑马射箭,端只看准头,大宋的兵丁还有胜的可能。在骑术上,克烈部的人骑马就好比呼吸一样自然,如果要用在比试上,就很难赢他们。
    鞑靼部的强壮,与他们的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赵寰很眼红他们的牛羊肉与奶制品,加上马匹。
    大宋耕牛稀少,朝廷禁止屠宰耕牛,吃牛肉。在草原上,奴隶们虽然很少吃肉,但各种奶制品却基本不缺。
    如今还没有奶牛,鞑靼各部加上兵丁们喝的各种奶,都是产了小牛的母牛奶,以及母羊奶,甚至马奶。如今到了西北,又多了一种可食用的骆驼奶。
    为了防止污染,赵寰一般都就近取奶,在煮沸之后,立刻饮用原则。
    最方便保存的,就是鞑靼部的奶酪。此次赵寰收到了不少,用在兵营里,又可以让兵丁吃上一段时日。
    吴玠的脸色不大好看了,徐梨儿也憋着一肚皮火。除了坚昆黠戛斯可汗李甄谨慎起见,未曾做声。其他部的可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怪腔怪调起哄:“巴图鲁,巴图鲁!”
    坚昆黠戛斯复杂,主要是李广孙子李陵出征匈奴时,寡不敌众战败投降。汉武帝灭了李陵三族,司马迁替他求情,因此被宫刑。
    李陵便再未回中原,被匈奴王封为王,封地在坚昆,掌管此地几十年,后来此部落的人就以李陵后人自称。
    后来向大唐成尘几经突厥,回鹘等等战乱,黠戛斯并入了回鹘。后来坚昆黠戛斯灭了回鹘,却没能力统治漠北,又退回了其发家的叶尼塞河流域。
    叶尼塞河流域,她要先占定了。哪怕是名义上,也不会留给后世的沙俄。
    赵寰不动声色将众人的反应瞧在了眼中,尤其是发绿眼的可汗李甄。他这个名字,加上他明显流利许多的汉话,估计当地还有不少通汉文的百姓。
    赵寰哪会与他们争些嘴皮子功夫,不紧不慢吩咐了下去。
    很快,车轮轰隆,马蹄阵阵。
    欢呼的鞑靼人一下愣住了,一起朝动静处看去。
    马拉着轮车,上百兵丁一起到了场地中央。
    在他们身后,跟着骑在马上的肃杀骑兵,他们手持着苗刀,杀气腾腾。
    兵丁们互相配合,拉动绞绳,露出床弩。瞬间,箭矢如同风暴,呼啸着朝箭靶疾射而去。
    轰隆之后,排列成一排的箭靶,变成碎末飞扬在空中。
    骑兵随即跟上,抽刀出鞘,苗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像是闪电劈过。
    “杀!”吼声如雷,响彻云霄。
    所有的鞑靼人呆若木鸡,震惊得许久都没能回过神。
    赵寰轻描淡写道:“打仗不是打架。脱里可汗,不如将你们的巴图鲁都叫上来,与他们比试如何?”
    吴玠与徐梨儿看得大舒口气,简直畅快淋漓,几乎没大笑出声。
    要比气势,赵寰可从没输过!
    脱里脸色变幻不停,就是再自大,也不敢与床弩苗刀阵对抗了,忙躬身认输:“赵统帅,大宋厉害,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其他部见状,跟着恭维声不断。
    赵寰面上波澜不惊,挥手让骑兵与床弩兵丁退下,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诸位远道前来,当以和为贵,吃酒吃酒!”
    脱里余光瞄向令人心惊胆战的床弩,暗自松了口气。护卫端了酒肉上前,在他们案几前摆放好。
    赵寰笑着道:“诸位随意,尝尝我大宋的酒菜。我先提醒一句,此酒极为烈,别吃太快了。”
    脱里顿时来了精神,克烈部虽做不出来床弩,打造不出来上好的刀箭。于酒一事上,鞑靼人自小拿酒当水喝,哪能输了去。
    案几上的酒坛小巧精致,一坛酒倒出来,顶天一海碗的量。脱里不由得撇嘴,当即大声道:“赵统帅,我可不是吹嘘,这天底下最烈的酒,都不在话下!”
    密尔纪部等可汗也一起笑起来,纷纷表示吃酒难不倒他们。盯着面前的酒坛,顿时心痒痒起来。
    不待下人伺候,他们亲自拍开坛封,只瞬间,他们此前的轻视,全都凝固在了脸上。
    一股浓烈的酒香徐徐飘散,直扑鼻尖。光闻其味,便知晓是上等的好酒。
    将酒倒入碧玉酒盅里,只见酒与清水一般,晶莹剔透。与以前所见的酒,总是带着混浊不同,如同草原上太阳下的湖泊,碧色中荡着的清波。
    脱里不禁怀疑,酒坛里装着的压根就是清水。大宋人向来雅致,在酒里面加了秘方,使清水闻起来有酒味罢了。
    脱里将信将疑端起酒盅,小心翼翼抿了口。
    吴玠紧紧盯着脱里,屏住气,暗戳戳等着看笑话。
    脱里抿了口,胡子眉毛忽地一起飞扬得老高,咂摸着酒的滋味,试探着再吃了一大口。
    “咳咳咳!”脱里果然被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
    很快,咳嗽声此起彼伏,吴玠满意地转开头,忍不住快笑破了肚皮。
    前些时日,赵寰弄了个甄子,她与徐梨儿几个娘子一起,将西夏凉州而来的酽酒蒸了,弄出了透明的烈酒。
    当时吴玠闻着酒味寻了去,很是不放在心上,吃了一大口。酒一下肚,辣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燃烧,咳嗽不止,
    给脱里他们各部饮的酒,赵寰还继续蒸了,使其更烈了些:“他们能吃,这个可是要赚大钱的,必须一出手,就要将他们镇住!”
    咳了好一通,脱里却不见半点恼怒,反而兴奋得恨,大声赞道:“好酒!”
    其他人也一并跟着夸赞,小心翼翼拿着酒坛,生怕洒了一滴,朝酒盅里倒了酒,贪恋地抿了起来。
    赵寰笑而不语。
    在西夏最好的当是葡萄酒,沙洲凉州的瓜果尤其香甜,还盛产葡萄。葡萄美酒夜光杯,葡萄酒不易运送。路途遥远不说,颠簸之后还会变酸。
    不过卖到临近的鞑靼,却不在话下。
    鞑靼穷,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牛羊与奶酪,各种马匹了。
    一坛酒吃完,脱离他们脸红得如猴屁股般,还意犹未尽。
    脱离舔着嘴唇,嘿嘿道:“赵统帅,不知这酒,在下可否再来一坛?”
    赵寰来不及蒸太多,所有的酒都端了上来,她面不改色地道:“此酒只剩下了几坛,待你们回程的时候,我自会赠送给你们。”
    脱里遗憾不已,转念一想,这般珍贵的酒极为难得,回去时能带上一坛,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酒意上涌,脱里打了个酒嗝,问道:“赵统帅,不知这酒在何处能买到?再贵都无妨,我有的是宝石金子!”
    其他可汗也不甘落后,道:“我密尔纪部,从不缺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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