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先见了自己的姐姐张氏,对着张氏抱头大哭:“阿姐,我被人绑架啦,那些贼人,个个凶神恶煞,我差一点便见不到阿姐……阿姐你快劝姐夫,派百八十个护卫保护我……”
    “我好惨啊,十几个人打我一个,要不是我以德服人,和他们讲道理,今日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氏大惊失色,立即命宦官去叫朱高炽。
    朱高炽大腹便便的进来,因为脚步急,入殿时差一点脚绊了门槛。
    他打了个趔趄,惊呼道:“安世,没有事吧,本宫来看看。”
    张安世一脸委屈地道:“也是我运气好,险些有事了。”
    朱高炽仔细地端详了张安世,确定张安世没有外伤,不过很快,他这好脾气的太子,也勃然大怒起来:“世上竟有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人,你在哪里被劫的?”
    张安世道:“在张家不远,他们拿麻袋套我头上,背着我便跑。”
    朱高炽道:“这件事绝不可不了了之,安世,你从今以后,一定要小心。本宫这就亲自去应天府,责令他们查明案由,这些贼子跑不了。”
    张安世道:“姐夫,你得派百八十个护卫……”
    “这个等查明再说……”
    “护卫们还要吃喝,这么多人马……会不会养不起?要不……”
    朱高炽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本宫先要将贼子一网打尽。”
    …………
    张安世很悲催的发现,百八十个护卫没有捞着,结果到了次日,却被张氏叫到了寝殿。
    张氏正抱着年幼的朱瞻基。
    朱瞻基乃是皇孙,肉嘟嘟的,是太子和张氏的骨肉,张氏溺爱地看了一眼朱瞻基:“我儿真懂事,小小年纪,就已能背诗了。”
    张安世笑盯着自己的外甥,心里也不禁生出亲切感:“是啊,是个好孩子,他将来一定比姐夫更有良心,对我更好。”
    可转眼之间,张氏冷若寒霜:“我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日夜不安,没一日安生的日子,别人都羡慕我们张家,说我们张家大富大贵……可这期间多少辛苦,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啊……阿姐怎么说这样的话。”
    “你连瞻基都不如,你看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却还每日信口雌黄。“
    张安世道:”我冤枉啊。“
    “还说冤枉,亏得殿下昨日操心,先是去应天府,可应天府的差役们四处打探,也没听人说有人背着麻袋招摇过市的。更没见有什么歹人。后来殿下还不放心,又去问了五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也没听人说过附近有什么歹人。安世啊,你真被朱勇和张軏那两个无法无天的人教坏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说罢,便开始啜泣,用袖子擦拭眼泪:“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别人家的兄弟都好端端的,我该受这样的罪吗?父亲若是泉下有知,晓得你这样不晓事,我将来若是死了,该怎么面对他。”
    张安世:“……”
    朱瞻基在一旁皱着小眉毛,见母妃哭了,也一脸沉重的样子,摇一摇母亲的胳膊,道:“母妃,不怕,阿舅没出息,还有我。”
    张安世:“……”
    这一下子,其实连张安世都糊涂了。
    总不可能大变活人吧。
    那些护卫明明就是招摇过市,背着他……这么大一个麻袋,那些人都瞎了?
    又或者说应天府敷衍了他家姐夫?
    不,这绝不可能,他们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太子让查的事,他们也敢怠慢?
    张安世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他甚至想,莫非那位老兄,其实就在应天府里公干,是应天府尹,所以才能把事情遮下来?
    不过,瞧那位老兄的样子,分明是个丘八,哪里有半点文臣的样子。
    张氏一哭,张安世便觉得受不了,落荒而逃。
    既然太子不愿抽调护卫保护他,张安世仔细想了想,家里倒有一些仆从,比如张三什么的。
    当然……张三这样的人是指望不上的,对方七八个,还都像是杀过人的汉子,张三这种货色,就算有二三十个在他的身边,张安世也觉得不放心。
    思来想去,既然没人保护他的安全,那就干脆……顺从好了。
    所谓观念一变,天地宽,张安世感觉选择与那老兄共存,反而心宽了不少。
    于是张安世用心地鼓捣了几日的药,尝试过几次之后,终于对那‘绿毛’进行了过滤和提取,这才小心翼翼地用瓷瓶装好,贴身藏在自己的身上。
    东西是准备好了,可老不见那些人找上门,这反而让张安世心里不安起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于是细细一想,对方是在张軏的府邸劫了他的,莫非……
    一切都如张安世所料想的那样,在他探望张軏的时候,这一次出门没翻墙,不过刚刚出了中门,才转过了一条街,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位老兄不在,不过却是他身边的一个护卫,护卫抱着手,虽是一件寻常人的布衣在身,可是浑身上下,却有一种超脱常人的彪悍。
    这人朝张安世微微一笑。
    张安世立即道:“别套头,我要脸。”
    这人却伸手:“药呢?”
    张安世便从怀里取出了药来,交给这人道:“这药,我也不敢说有把握……”
    说话间,这人已将药收了,他似乎沉默寡言,每说一句话都好像是对人的恩赐似的。
    “老兄没来吗?”
    这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张安世一眼,却没回话,转身便走了。
    …………
    永乐二年八月十七。
    琉球三国一同入贡,山南王卒,从弟应祖报丧,因山南王无子嗣,永乐皇帝敕其从弟应祖为山南王,赐山南王印。
    同日,苏、松二府大水成患,吴江一带尤甚,低田尽没,农民车水救田,腹饥力竭,仰天而哭。壮者相率食糠杂菱荬荇藻,老幼入城行乞不得,多投于河。
    奏疏送到了朱棣的案头,朱棣面露忧心之色。
    苏州和松江都为江南最重要的产粮区,此地受灾,必然影响当年国库的收益。
    此时,朱棣提着朱笔,若有所思,随即朱批下去:“定苏、松等府水淹处给米则例:每大口米一斗,六岁至十四岁六升,五岁以下不与。每户有大口十口以上者只与一石。其不属全灾内有缺食者定借米则例:一口借米一斗,二口至五口借米二斗,六口至八口借米三斗,九口至十口以上者借米四斗。候秋收后抵斗还官。”
    朱批之后,朱棣抬头,却见亦失哈蹑手蹑脚地进来,佝偻着身子道:“陛下。”
    朱棣将手搁在了御案,轻描淡写地道:“唔……”
    亦失哈道:“锦衣卫有事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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