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道:“阿舅……好了,你不必生气了,我需立即见母妃去,母妃现在一定很担心我。”
    张安世叹息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想到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外甥,竟是这样的人,我实在无颜去见阿姐。”
    朱瞻基:“……”
    见张安世如此,朱瞻基只好道:“阿舅,下次我再不敢了。”
    “哎……别说啦,破镜难圆……”张安世说到这里,却是打起了精神,道:“对了,眼下……鉴于你立了功劳,所以……这一次,怕是要请你担任和州知州。”
    朱瞻基一愣,道:“我?”
    张安世道:“当然是你。”
    “为何是和州……这和州地少民贫……”朱瞻基皱眉起来。
    张安世道:“和州与太平府以及应天府都在一线之隔,距离京城也不过是几步路而已,这地方……确实远不如太平府和应天府,可就因为是如此,所以才有你的用武之地。”
    朱瞻基皱眉起来,边道:“可是我从未担任过这样的职位,平日都是副职……”
    张安世叹息道:“你永远都没心没肺,只有阿舅一直关心你的成长,正因为平日里你都是副职,或者担任左官,所以这一次,才想让你在和州试试看。和州毕竟在直隶,早有新政的成法,你要干的,就是萧规曹随即可。这样既不担心滋生事端,又可好好地磨砺一下。”
    朱瞻基只好点头。
    张安世却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朱瞻基虽有些犹豫,不过内心深处,又不禁又几分期待,他虽是少年,却也想试一试,作一方父母官的滋味。
    张安世背着手,摆出长辈的样子,口里道:“不过我现在颇有几分担心。从前我们只在直隶推行新政,虽说与有些人有些龌龊,可毕竟平日里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如今得了河南和关中,这时候……明眼人都看出,前日太平府,昨日直隶,今日河南和关中,迟早有一日,这新政是要推行天下的。再加上,陛下诛杀河南等地士绅,已教人胆寒,接下来……我很是担心有人不甘,会滋生什么事端。”
    “他们若是还敢造反……”朱瞻基自信满满地道:“有多少,我便诛杀多少。”
    张安世摇头道:“这些人的长处不在于谋反,他们的长处乃是阳奉阴违,或者是扇风点火,若是他们肯反,反而是好事,就怕他们耍其他的手段,总而言之,你任这太平府尹,有什么事,来找阿舅多多请教,阿舅虽不敢说有什么通天之才,比管仲,还是要聪明一点点的。哎,只可惜,阿舅这样待你,你……”
    “知道了,知道了。”朱瞻基兴冲冲地道:“阿舅,我要去见母妃了。”
    “走吧,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张安世挥挥手。
    朱瞻基却有些不舍的样子,道:“阿舅……”
    “还有什么话?”
    朱瞻基道:“在关中的时候,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候,其实……其实……我心里还是念着皇爷爷、父亲、母妃,还有阿舅的。”
    张安世道:“希望你真有良心才好,平日里多想想阿舅待你的好处,想一想阿舅为了你,亲自制出的冰棒,再想想打小你母妃生气的时候,都是阿舅偷偷为你说好话。”
    朱瞻基:“……”
    终于还是和这个外甥话别了。
    张安世不禁为之唏嘘。
    不过想到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做。
    到了次日,便有旨意下达,张安世任大都督。
    消息一出,栖霞沸腾。
    来道贺者,如过江之鲫。
    可此时,最难的却是张安世!
    两个布政使司,需安插大量的官吏,安排什么样的人,可谓是绞尽脑汁。
    思来想去,眼下手中能用的人确实不少,可毕竟是两省之地,实在没有办法,今年的吏考,只怕要扩招了。
    至少也要招募万余人,才可填补接下来的空缺。
    而对于原先直隶的官吏而言,却几乎是一场盛宴。
    想想看,这么多的空缺,只怕不久之后,几乎人人都可官升一级,甚至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可升两级。
    要知道,正常的宦海生涯,想要官升一级,需要花费多大的努力,更不知需多少的际遇。
    可在这太平府,不只有不少的文吏,竟做了官,如今官运竟是亨通。
    这等人生际遇,让人难以想象。
    因此,整个太平府,都沉浸于兴奋之中。
    倒是清吏司这边,却是犯难。
    他们不断地挑选官吏的功考簿,还有以往的职事,想挑选出大量的人,填补进一个个的空缺。
    而张安世也拟定出了一个章程,呈送入宫。
    朱棣接到了张安世的章程,细细地看了几个时辰,张安世的章程,大致可分几大类。
    其一,自是铁路的修建。
    其二,则是官吏的任免,他甚至请求,将关中和河南的所有官员,统统革除,用太平府的官吏取而代之。
    这样的做法,看上去确实有些过于大刀阔斧,却对新政有着巨大的帮助,若是仍然留用原先的官吏,反而可能会有后患。
    当然,对于官员,自然是革除,可对于各地的文吏,张安世却采用了另外一种办法,那即是暂时留用,以观后效。让他们再各衙门里先公干各一年半载,再进行考核,若是可用,则转为正吏,若是不合格,直接遣散。
    这其三,便是采用新政之法,要开始丈量和分发土地了。这关乎到河南和关中的稳定大局,百姓们不可能永远接受赈济,分发他们土地,让他们在灾后,有自己的生业。
    这关中和河南土地平坦,土地算起来,还勉强称的上是肥沃,大抵的统计下来,关中和河南现在大抵有三百多万户人口,而这地方,本身耕地就多,张安世预计,每户可得五十亩以上,足以让人维持生计,除此之外,在补以一些农具和粮种,那么人心也就可以安稳了。
    除此之外,便是打击盗贼、修建道路以及水库灌既等措施。
    这些都是细项,田有了,路通了,既可为朝廷解决了粮食问题,又可确保没有饿殍,紧接着,便可吸引一些工商的举措,可鼓励太平府的一些商贾,至关中和河南等地进行投资。
    这些举措,其实和太平府差不多,不过这么大的地方,真要干起来,却是不容易。
    朱棣反复看了几遍。
    而后又取了一份奏疏,这份奏疏是张安世与章程一并送来的。
    他慢悠悠地打开,随即便见着了张安世关于举荐朱瞻基为和州知州的建言。
    朱棣见罢,不禁莞尔,而后看向一旁的亦失哈道:“朕的孙儿……似乎已可以独当一面了。”
    亦失哈不明就里,道:“陛下……圣孙天资聪慧……”
    朱棣摆摆手,却道:“张卿希望让瞻基担任和州知州,你怎么看待?”
    亦失哈心里一惊,而后忍不住钦佩起张安世来。
    此次,任张安世为大都督,可以算是破天荒的事,哪怕是元朝那样稀里湖涂的统治,几乎是瞎几把折腾,动辄给人高位,授予人军政大权的王朝,都没一次性授予人直隶、河南、陕西三地都督节制的。
    因此,这需陛下下定不小的决心。
    谁料张安世这个小子会做人,转手就将和州交皇孙来治理。
    难怪张安世能得如此的信任,令他忍不住感叹,这张安世不做太监,实在太可惜了。
    亦失哈心里摇摇头,却忙喜气洋洋地道:“奴婢哪里敢有什么看待,不过奴婢以为,这对皇孙有莫大的好处。”
    朱棣颔首道:“是啊,既可磨砺一下瞻基,也是让瞻基收获人望。张卿为了他的外甥,真是操碎了心啊。”
    亦失哈干笑道:“奴婢听宫外人说,这民间有舅舅大似天,外甥坐上边的说法……”
    朱棣来了兴趣,于是好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亦失哈却是有点为难地道:“其实奴婢也不甚懂,听他们随口说的。”
    朱棣似乎心情很好,对亦失哈没有见怪,只道:“朕越发觉得,张安世这个小子,实在多智而近妖,比较起来,他比姚师傅还更高明一些啊!”
    说到这里,朱棣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透出了几分落寞。
    自打姚广孝圆寂之后,朱棣对姚广孝甚是怀念,这姚广孝在朱棣心目中的份量,自是极重。朱棣对张安世如此评价,可见一斑。
    想了想,朱棣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几步,才道:“这份旨意,也恩准了吧。还有……太子在河南,也不必急着回来。朕听闻他在河南差事办的不错,很有几分朕的气象,那就让他好好地呆一些日子,体察民情吧。”
    亦失哈忙道:“奴婢遵旨。”
    朱棣随即饶有兴趣地站了起来,道:“和州……来……取舆图,朕好好地看看。”
    亦失哈自然是忙去了。
    很快,直隶的舆图便送到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这应天府与太平府之间的和州上头。
    随即,只听他自言自语地道:“和州倒是不大,虽名为州,却不过是一个县罢了。人口也不多,只区区数万户而已……这地方……拿来瞻基试试手,倒也不错,此地距离京城,也不过一日半日的功夫……嗯……”
    …………
    太平府里,大量的人员开始流动。
    今日还是一个一等吏,转过头,就被清吏司喊去谈话,然后,收拾东西,就准备去某县担任县丞。
    所以,现在这栖霞这儿,隔三差五就有人放鞭炮。
    张安世则命人开始招考文吏,又从各大学堂的毕业生中,开始挑选人员。
    此时,朱瞻基则已是新官上任,好在他任职的地方多,便立即体会到了当初张安世让他在各地任职的好处了。
    几乎奏报上来的任何事,他虽未必精通,却也大抵能够知道一些底细,下头的官吏们所奏报的事,也几乎没办法对他隐瞒。
    毕竟,这位皇孙从前就干过这个,你还想湖弄他?
    不过很快,朱瞻基便开始警惕起来。
    而后,朱瞻基心急火燎地寻到了张安世。
    而张安世此时,却在与一个个即将要赴任的官员进行谈话,所以会客室里,竟有不少人在候着。
    朱瞻基居然没有冲进去,而是到另一处会客室里静候,直到张安世与其他人一一谈完,他才进入张安世的值房。
    张安世笑吟吟地看着朱瞻基,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才施施然地道:“怎么样,新官上任感觉如何?”
    “阿舅……”朱瞻基脸上表情很是认真,答非所问地道:“你听到消息了吗?”
    张安世道:“什么消息?”
    朱瞻基道:“现在各省人心浮动……”
    张安世哦了一声,显得较为平静。
    “浮动就浮动吧……”
    朱瞻基却有些佩服这个舅舅了,于是道:“大家都说,迟早其他地方,都要和河南关中一样,到时……非又要杀个人头滚滚不可,还有人,四处妖言惑众……”
    张安世一听,骤然之间,居然打起了精神,挑眉道:“是吗?该死,这几日我都没来得及看锦衣卫的简报,实在是太忙了。”
    朱瞻基叹口气道:“我也是听下头的文吏说的,现在各省人心浮动,都是因为这个大都督府的缘故,都说……要动荡了……”
    张安世眯着眼,像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会,随即嘴唇一张一合地道:“是天下各地的士绅们传出的消息吧?”
    朱瞻基微微点头道:“看着像,只怕是想借此机会,给朝廷施压呢。”
    张安世皱眉道:“施压?”
    张安世低语着这两个字,头微微低垂下来,像是又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朱瞻基则是继续道:“人心浮动,大变在即,朝廷无论如何也要进行一些招抚,毕竟……总不能刚刚在河南和关中杀了个血流成河,又对其他各省,大开杀戒。”
    张安世随口道:“京城里头……也有许多人这样说?”
    “这是当然,只怕朝中百官,也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朱瞻基紧紧地盯着张安世的脸,道:“阿舅啊,你可要小心一些,不要小看这些谶言了。阿舅读的经史太少,却是不知历朝历代,许多谶言都会应验的。”
    张安世不自觉地深深看了朱瞻基一眼,他对这个外甥,很是刮目相看了。
    所谓谶言会应验,其实就是某种心理暗示而已,比如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就是一种谶言,显然是有心人故意传出,而后,果然挖出了石人,最终天下果然反了。
    许多的谶言之所以能够成真,本身就是有心人的安排和布置。
    既可能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也有可能是借此来对朝廷进行施压。
    反正你不听,天下就要大乱,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安世听罢,又皱眉低头思索,而后面上阴晴不定。
    一旁的朱瞻基则又道:“阿舅……若是我猜的不错,接下来,只怕就会有百官借这些谶言……要开始直指大都督府了,这太平府只怕也要不太平……”
    “是吗?”张安世勐然抬头看向朱瞻基,慢悠悠地道:“你说,这都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张安世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光闪动,像是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朱瞻基气休休地道:“我如何知道……总而言之,不可教他们得逞……”
    张安世依旧托腮,开始思索,口里喃喃道:“你且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
    朱瞻基:“……”
    张安世沉默了很久,突然,他唇角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居然激动地握起了拳头道:“哈哈……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来枕头,实在太好了。”
    “阿舅……好什么……”朱瞻基瞠目结舌,他看着张安世不合常理的反应,一时有些懵。
    张安世则是深深地看了朱瞻基一眼,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道:“瞻基啊,我需教你一个道理,那就是……人要顺势而为,接下来……我们很快就要好起来了。”
    朱瞻基:“……”
    张安世接着道:“这些谶言……再好不过了,咱们不必理会,而接下来,你这太平府,却有许多事要干,这事若是能办好,我们能再造一个太平府……”
    太平府已算是奇迹了。
    对于朱瞻基而言,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地方,短短十年的功夫,竟能到这样的地步。
    再造一个太平府……这……朱瞻基简直不敢想象。
    于是朱瞻基讶异地道:“太平府?如何再造?”
    张安世咬牙切齿地道:“你呀,真是不开窍,当然是将这和州,再造一个太平府!你我舅甥二人,要打开新的局面。”
    “和州……变成第二个太平府……”朱瞻基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和州那地方,与太平府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别看只是一线之隔,可莫说是太平府了,直隶任何一个州府,都比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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