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皇子皇孙们秉持「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也就是皇帝把这些亲戚好吃好喝供着,但想入朝,没门。而且为了杜绝外戚干政,连妃子皇后都是些清白的世家女,还有陪葬的恶习,皇子们没钱没势,只得依附皇室的供养,自然没有求大位的本钱,甚至连皇帝都会被势大的臣子所牵制
    而清朝由满人统治,满人少而汉人多,他们时刻提防着汉人「反清复明」「谋朝篡位」的可能性,皇亲国戚与满人贵族牢牢霸占朝堂上的重要岗位,汉人只能居于满人之下。直到入关后,经过顺治康熙这两位深受汉文化陶熏,治国理政讲究满汉一体,不拘泥人才,任人唯贤,汉臣才逐渐多了起来
    可满人为了杜绝后患,让亲王「内襄政本、外领师干」的传承却保留了下来。
    别的不说,就说大阿哥胤禔就在八旗军队挂了名,他有实打实的军功,他背后的生母惠妃那拉氏,出身于门第高贵的叶赫那拉家族,就一直想着立嫡要立长,对你极为不满
    后宫的妃嫔满族的、蒙古族的、各个势力部落都混杂在一起,组成非常微妙的局面
    若是让皇弟们长大,康熙赐封世爵,他们对内临朝执政,对外领兵,如果集结了各自势力,对你可是个不小的冲击
    你思索着这些皇子们的母族家世背景,只觉得头大,连带着这些年幼的弟弟更加看不顺眼了
    你虽然贵为皇太女,是皇位第一继承人,但并不是因为你是嫡子,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女的,而是多方位博弈出来的结果
    在清朝传统,是没有立储的传统,像是皇太极,顺治,都不是「储君」而是八旗内斗,不得已而为之。甚至包括你的父皇康熙,也是因为当时紫禁城天花肆四溢,而康熙出过痘,对天花免疫,所以被推崇上皇位
    你被立储时之际,正是因为吴三桂在云南起兵,三藩作乱导致局势不稳。你的外祖父是当时四大辅政大臣之首的索尼,他掌管镶黄旗精锐部队,门下满人贵族势力强盛。为了争取你外祖父在朝堂的支持,也为了预防不测,康熙决定册立你为太女,以保朝堂稳定
    现在你朝中的主要势力有三派
    一派是你亲舅舅索额图,你们血脉相连,是天然的党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索额图所图颇大,并不安分,他想要做个位高权重宰相,最好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左右政局的权臣
    康熙为了独揽皇权除鳌拜、除三蕃、清理朝政做了那么多事,显然不可能满足索额图的需求。在索尼去世后,为了避免你母族一家独大,康熙一手扶持了另一位大臣纳兰明珠。而且为了防止你过度依赖索额图,你们每次见面他都要插一脚,就算没空,康熙也会派宫女太监们在一旁监督
    第二派势力是康熙为你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师们,他们都是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士,也是出了名的公正廉明,大多都是个务实求真的孤臣,他们这样清官虽然权利并不大,但是却代表着天下的寒门清流
    你虽然同他们关系一般,可挂着太女老师的名头,他们也不可能倒戈相向别的势力
    第三则是些朝中儒生汉臣,汉臣本来非常嫌弃满人,私下称他们为不通礼法的蛮夷。你的身份是正统嫡系,是太女,比起满族蒙古族那些心思各异的势力,他们尊崇的天地君臣师的礼仪,反而对你有种天然好感
    可惜的是,汉人和满人思想和做派不同,互相看不顺眼,你如果明面上向着汉臣,满人贵族那边就说不过去了,为了满人的利益,他们不可能拥簇一个汉人至上的君主,你两边都不能得罪,两边又都不能太亲近
    所以一顿分析下来,你这个储君既可以说稳如泰山,拥有一众拥护者,也可以说如履薄冰,关系并不紧密
    「比当皇帝难的是储君啊」
    若你不是一开始就被捧上高位,你也不必战战兢兢的学这么多东西,做这么多事,快快乐乐当个亲王多好,可惜的是事已至此,你稍有不慎就得万劫不复
    光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你还需更多、更多的权利和人支持,才能……
    ————
    索尔图跪踞在竹榻上,背脊挺直,长身玉立,剑眉高鼻,举止间言谈英姿轩朗,自有一股文人风骨
    “圣上亲政之初,文武官吏尚有陋习未除,巧借名利剥削民生、复苛属员,馈赠与京城高官,如鳌拜、遏必隆、班布尔善等以此相交馈遗,幸得圣上英明,智除鳌拜。圣上朝乾夕惕,修明政刑兴革利弊,臣等奉公杜源,才使朝廷内外肃然一清……”
    你竖着耳朵听舅舅索尔图和你讲课,又一边胡思乱想着现在的朝堂局势
    现在你上课一半时间在皇子所那的尚书房,一半在乾清宫偏殿,由讲师轮流上课。康熙给你挑选读书讲官有:尹泰、汤斌、徐潮,他们教你四书五经。你的挂名太傅索额图负责教你实事内政,可他还要上朝处理政务,康熙又防着你舅舅,所以每月只有固定几日来
    索额图逮着机会,就仔细和你讲着朝中的大臣,可他本就有私心杂念,对政敌颇有微词,在长篇大论举例了一堆朝臣后,又不着痕迹的上着眼药
    “明珠高才绝学,虽为名臣却好利禄,苟全其私而忘其所公,养尊而自高,太女不可不防”
    你对索额图的心思一清二楚,却还是装成懵懂无知的样子,微微昂着头,理直气壮地逼他做出承诺
    “你会永远支持我的吧,舅舅?”
    索额图身着缎面仙鹤补服,面目俊雅,他身材高大,即便是跪立也比年幼的你高上一节,他微微低下头,含眸望着你,目光如水般流淌着脉脉情意,嗓音清冽且坚定
    “臣必秉节持重,尽瘁事君”
    索额图握着你的手,一副竭尽忠诚、披肝汧胆的模样,手指却若有若无勾了勾你柔软的掌心
    你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施舍般对他露出一个笑意
    “舅舅的为人,本宫自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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