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我微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嗯。」男人满足的点点头。
    收拾碗盘进厨房,清洗中,听见婴儿的哭声,「你慢慢来,我去看看。」男人起身,阻止要放下碗盘的我,快步前往房间。
    洗完碗盘,走进房间,便看一个男人摇摆怀抱,讨好着那有着深邃大眼的婴儿,我幸福的勾起微笑,「你先去洗澡吧!」男人见到我,说道。
    「好。」我点点头,拿好衣物,走去浴室。
    迷濛的水蒸气,热水洗净一整天的疲惫,踏出浴缸,用手擦了擦起雾的镜子,朦胧中看见自己,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颊,触感真实。
    是真的吧……没错,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只是一个恶梦而已,一个感觉很真实的恶梦,真实是,我和雷湛已经结婚六年,前不久生下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他是职业军人,而我则是在附近的超市打工,生活虽然不富裕,可夫妻感情很好。
    套上宽松的睡衣,走出浴室,看见男人刚放下婴儿,「怎么洗那么久?」他朝我走来。
    「没有啦!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想什么?」他搂住我。
    「我只是在想,这里的一切好像在梦里一样。」眼神变得迷惘。
    「说什么傻话?还在想那个恶梦?」
    恶梦……是啊!那都只是恶梦而已吧!「嗯……可能是因为现在幸福的好不真实。」
    「幸福的不真实?」男人挑眉,「我还能让你更幸福呢!」不安份的大掌探进衣内。
    「哎唷!别闹了。」一阵酥麻,我娇嗔,最后变成低低的呻吟。
    还不行……
    我不安的皱起眉,是谁?
    还不行……你还不能放弃……
    是谁?是谁在说话?我不适的翻过身。
    帮我……帮我救救他们……
    黑暗中,自己颠簸的向前。
    求求你,不要放弃,帮我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孩子们……
    黑暗变化,火光四起,狼烟升起,穿着怪异战甲的人们从我身边掠过,我困惑的环视周遭,到处充满惨叫声,战争摧毁了家园,「小妹妹……」我关心的走近一个窝在角落哭泣的小孩,伸手想安抚,却发现手直直的穿越过对方。
    我愣住,瞪着自己的双手,「住手!」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那声尖叫让我心生恐惧,我不安的朝声音跑去,越接近,周围已不见任何直立的房屋,只剩碎裂的土块石片,植匹殆尽,乾裂的黄土,一棵滔天的大树矗立在一片火海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女人在树下悲伤哭泣,不时传来刀刃撞击的声响。
    两道在半空中交错的黑影,终于落地,两人身上的战甲皆有破损,露出的肌肤满是伤口,身上沾满血跡,是自己还是对方的,就连他们也分不清,彼此的眼中都是憎恨,我愣愣的凝望着他们,无法动弹。
    黑发的男人对银发的男人扬起挑衅的笑容,甩了甩手上的武器,将血珠甩落,银发的男人脸色更沉,握紧手上的武器,一转眼,两人刀刃相向,尖端刺进对方的体内。
    「不要──」我和女人同时尖叫。
    我睁开眼,惊醒。
    不安的环顾四周,旁边的男人熟睡,我喘了几口气,平復心中的情绪,捞起地上的睡衣套起,下床,走近婴儿床,胖呼呼的脸庞睡得香甜,嘴角涎着口水,我弯腰抱起宝宝。
    暖暖的,软软的,「嗯…。」似乎被打扰到的,皱起小脸挣扎。
    亲密的亲着他软嫩的脸颊,不管宝宝的闪躲,逕自的亲吻着,「呜哇──」宝宝忍受不住的哭泣。
    被哭声吵醒,男人睁眼起身,「张梓?」
    他下床,走近,「张梓你怎么哭了?」不解的皱眉。
    我看向他,泪眼婆娑,看不清样貌,「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他张手抱住我们,「这几天怎么老爱哭呢?」
    「对不起……我在这里真的很幸福……」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紧对方,在他的颈窝处哭着道歉。
    拥抱一僵,「既然幸福,就不能…不走吗?」男人艰涩的问道。
    「我想去找我的孩子,我真正的孩子。」
    「是吗……」男人垂下眼帘,收紧怀抱,「真是…太遗憾了。」
    「对不起……。」
    四周渐渐瓦解,男人和宝宝化为点点光辉,直到,我的怀中,空无一物。
    黑暗中,一条光线为我指引方向,「我的孩子等等我。」胡乱擦掉眼泪的我朝光奔跑而去。
    穿越光芒,迎面而来一股血腥味。
    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熟悉的湖边,大树下,一个男人轻哼着歌,简单扎起的小发尾,鼻挺的皮服,健壮的手臂戴着威武的黄金臂环,是他……
    「雷湛……」我欢喜地走上前,没错,是他,真的是他!
    他似乎没听见我的呼唤,仍旧不断的哼着小曲,我绕过他,走到他面前,发现他掛着微笑,轻拍着手中的襁褓,神情慈爱的安抚婴儿,看见襁褓,我的眼眶不禁发热,「我的孩子。」漾出庆幸的笑容,「雷湛给我抱抱,让我抱抱宝宝好吗?」
    他没有理会我,只是摇摆着怀抱,就像梦境中一样,「雷湛让我抱抱孩子,让我抱抱!」我忍不住,不悦的拉扯他的怀抱。
    一扯,他松手,襁褓坠落,「宝宝!」我惊呼,扑跪在地。
    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哭泣声,「宝宝……?」
    布巾松开,低下头看清,一具紫黑色,乾枯的尸体暴露在自己面前,「啊!」我尖叫一声,倒退几步,「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此时,他终于有了回应,蹲下与我面对面,深刻的五官扭曲的笑着,令我阵阵发寒,「这…这不是宝宝!宝宝明明就很健康,你在胡说什么!」面对这恶劣的玩笑,我生气的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不信你看。」他侧过身,让出他身后。
    倏地,大树消失,扑鼻而来浓重的血腥味,原本洁白的大床此时已经看不出白色,乾瘦的四肢在床沿挣扎着,耳边充斥尖锐的惨叫声,「不要这样……不要伤害宝宝……救救宝宝……」床上的女声苦苦哀求。
    只见一群男人压着她的身躯,不顾她的挣扎和哀求,「雷湛不要!不要伤害宝宝,不要──!」
    「不要……」我颤颤的往前爬,「雷湛拜託你,拜託你帮我救救宝宝好吗?」伸手捉住我身旁的男人。
    「不行……」他轻声道,回握住我的手,再狠狠推开我:「我才不要!」
    「雷…雷湛?」我不敢相信的注视着低头的他。
    「他是个杂种,我怎么可能会救他!」他抬起头,怒容呈现。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早说过了吧!」一个莫名的女声从耳边响起。
    我迟疑的看过去,久违的美丽脸孔,「我早就告诉你了,这个男人根本不爱你。」她伸出手,双手轻捧我的脸。
    「二…二夫人……」
    「他不过是个与人类混血而成的生物,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我的王嗣!」他咆啸着,「所以死了最好,死了最好,哈哈哈──」发狂般的大笑。
    「我明明就已经告诉你了,用我的生命……。」纤纤十指顿时收紧,用力掐住我的脖子。
    「二夫人……不要……」我挣扎,「雷湛救我!」
    「这个男人爱的人根本不是你,而且在这世界上,最希望你孩子消失的人,就是他呀!」艷丽的微笑,与之不符的狠心双手。
    呼吸困难,一直挣扎,向旁边的男人求救,得到的只是那一声声恶意笑声,「为…为什么……」渐渐地,视线越来越暗。
    「陛下──陛下──!」
    议事厅上,群臣被叨扰的声音弄得转身,一名侍女被拦在殿外,「大胆!谁准你在此嚷嚷!」
    「陛…陛下,有…有鬼!」侍女早已被吓得不清,根本无视大臣的喝斥。
    「有鬼!?」眾臣顿时骚动。
    好重……
    眼皮震动,光是想睁开,就足以耗费全身的力气。
    好不容易,终于掀开一丝阻隔,刺眼的光线再次使人闭上眼睛,努力想要起身,却只能让指尖抖动一次,「啊──」莫名迸出尖叫声。
    好吵……一大清早的,谁在鬼吼鬼叫?
    重新睁眼,只见一群侍女窝在角落,叫得花容失色,微蹙眉,叫什么叫?没看过人起床是不是?
    感觉身下柔软的大床,石造的天花板,木框的窗户,吃力的转头,发现床头旁边正放着一盆水,还有一块掉在手边的软布,她们……是在照顾自己?
    「闪开!」
    一道身影猛然出现在自己身旁,遮掩去大部分的阳光,我终于不再感到刺眼的眨眨眼,看清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一名惊魂未定的男人。
    男人撞见我的注视,逐渐展开笑靨,眼眶泛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嘴里不断喃唸着。
    「湛哥,御医来了。」旁边又出现另一个声音。
    男人侧过身,「你快看看!」
    一张老脸取代了男人,他神情仔细的端倪我的每一处,又感觉到他拿起我的手,东摸西摸,「奇蹟呀!」忍不住讚叹。
    「别说什么奇蹟,老御医你快说她是不是好了?」男人焦急的逼问。
    「回陛下,小姐的生命跡象虽然薄弱,但只要好生调养,康復是指日可待的。」
    老御医的话出口,周遭传来男人们的欢呼声,「张梓你听见了吗?」一开始的男人又凑到床边,一脸准备喜极而泣,「他说你会好的,他说你会好起来。」语带哽咽。
    我想回应,张口,却说不出声音,我怔住,男人脸色一变,「你…你不能说话吗?」
    「什么!」旁边的人惊嚷。
    「请陛下让老臣看看。」老御医再次上前。
    他检查了我的眼睛,又摸了摸我的脖子,又捉住我的手,「小姐,你能握住我的手吗?」
    握住?我施力,却没碰到他放在我掌心的手指,再更用力,紧皱柳眉,使尽力气,细指微微颤抖。
    男人脸色更加沉重,「别试了!」一把握住我的手,比老翁更加炙热的体温从掌心传来。
    一颗冰冷的泪珠从眼眶滑出,我…我不能动了吗?
    「张梓不要哭,」男人见到我的眼泪,心慌的替我擦泪,「不能说话没关係,手握不起来也没关係,只要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他撑起笑容,轻抚我的脸庞。
    坐在床上,男人低着头,手揽着对方的肩膀,即便火炉大开,让他热得冒汗,对方仍旧冰冷。
    『陛下,老臣是在猜想,小姐之所以无法动弹,很有可能是极为虚弱而导致,若是悉心照料,搭配药补,兴许能恢復。』
    『兴许?』雷湛双眼厉光闪过。
    『陛下,』照料那女人的身子多年,早已了解眼前男人的脾性,老御医叹了气,『数月以前,小姐早已没了气息,不晓得什么原因,如今能醒来,这已经是奇蹟了,能恢復到哪,就连老臣也没把握,现在小姐的状态,也许是因为太过虚弱,也许……也没有也许,恐怕就只能这样了。』
    雷湛闭了闭眼,忍下苦楚,重新睁眼,只有恳求,『那就…再麻烦老御医了。』
    『老臣立当万死不辞。』老御医弯下身,『不过陛下,听老臣一句。』准备离去前,老御医再开口。
    『请您,相信奇蹟。』
    「相信奇蹟吗……」男人低语,拨开女人面前的发,凝视毫无血色的小脸,跟数月前相比,她不再沉寂,终于有了呼吸,他怎能不相信?因为在他面前,能再次看见她睁开眼睛,已经是……「最大的奇蹟了。」闭上眼睛,这一夜,他终于能好好睡。
    乓!雷湛才走到苑外,便听见里头传出一道碎裂的声响,加紧脚步进去,「你在干什么啦!」侍女生气的说道。
    偷偷拿水杯的手,慢慢收回,不甘心的盯着坠地的水杯,「你拿不动就别拿,到底是想打破几个杯子?」侍女怒骂着,「是想害我扫几次?要不是在这当差能见到陛下,你以为谁想来照顾你这个破残废?烦死了!…陛…陛下……」刚转过身的侍女见到门口的身影,顿时白了脸色。
    好不容易找回心神,堆起笑脸,「小姐你想喝水可以告诉我嘛!」侍女伸手要替我倒水。
    我瞇了双眼,双面人!
    「拉下去,杀了。」雷湛下令,忽视被他命令吓傻的侍女,快步走到我旁边。
    「是。」门外的侍卫上前扣住侍女。
    「陛下你听我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陛下──!」被拉走的侍女不断挣扎。
    雷湛充耳不闻,倒了一杯水,「嘴巴张开。」他将杯沿凑到我嘴边。
    我抿下唇,别过头,我才不是想喝水。
    「不想喝?」他不解,又再把杯子凑近,我直接转过身,他只好把水杯放到桌上,「今天天气很好,花园的花开得不错,要不要去?」
    我没有回应,默默地盯着地上的碎玻璃。
    被帝王公主抱逛花园,这大概是这个国家每个女人的梦想吧!
    我仰望向天空,被光芒照得瞇起眼,脑海里尽是一些混乱的片段,理不清顺序,「湛哥、小梓这边!」远方传来招呼声。
    我收回视线,看过去,是牙热情的招手,困惑的转向雷湛,「很久没野餐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坚毅的下巴因为微笑而拉开了一点弧度。
    他将我轻放在一块软垫上,让我背靠着树干,「小梓你看,今天天气超好的,所以我们一早就决定要带你出来野餐喔!」琛开朗的笑着。
    「是啊!湛哥还特别请膳房准备一大堆你喜欢的菜色,赶快来嚐嚐吧!」牙急忙摆好菜盘。
    铺在草地上的布摆满了佳餚和餐具,我努力伸出手,用尽力气握住餐具,「喏。」一块油亮的肉块出现在我嘴边。
    看了一眼拿着叉子的雷湛,我咬住下唇,吃力的抬起手,叉子抖动的刺向水果,一碰上,圆形的果实便会不老实的滚动,不悦的皱起眉,「你想吃水果?我帮你。」雷湛快速放下肉块,举起叉子要往水果前进。
    不要!我瞪向他。
    「湛哥。」真皑出声阻止。
    雷湛停住,真皑体贴的拿起一支筷子,帮我把果实固定住,「小梓,慢慢来,不急。」他体贴的微笑。
    我感激的投以一眼,好不容易将叉子刺进果实,却没有力气再拿起,无力的要往旁边倒去,一隻长臂将我揽进怀中,另一隻手帮我拿起我的叉子,将果实凑到我嘴边,「吃吧!」雷湛淡淡的说道。
    盯着嘴边的水果,我落寞的垂下眼帘,张口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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