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禾跟在胥帛琛的身后出了大理寺,一并上了马车。
    马车依旧还是那辆两驾马车,二人紧挨着,胥帛琛见她坐稳,便朗声到:“去京兆府。”
    云章应声称是,继而高喊了一声:“驾!”
    马蹄稳稳踏出,车轮缓缓前行。
    胥帛琛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眼神都在陆瑾禾的身上。
    他看得出陆瑾禾在他身边早已经不在拘谨了,马车驶过街巷,偶尔路过热闹的地方,陆瑾禾便会撩开帘子向外面看上两眼,甚至还伸直了一双颀长匀称的腿,百无聊赖的晃悠着两只小脚。
    胥帛琛垂眸斜视,看着她这活泼可爱的样子,强硬压制着想要扬起的嘴角,心下倒是欣慰的很,不禁觉得,这条通往京兆府的路,若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这条路终究是没能因为胥帛琛的期待而变长,马车在京兆府的正门前停了下来,胥帛琛的心也骤然变的沉重了起来,此次案件和以往不同,往日里胥帛珔再闹的鸡飞狗跳都不曾有过人命官司,胥帛琛稍作惩戒还可以留他几分簿面,可现下摊上的人命官司,死的还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妓女奴仆之流,是在卞阳城中颇有些名望的蹴鞠名将……
    胥帛琛叹了口气,踏进了京兆府,还是等下问过胥帛珔再做定夺吧!
    胥帛珔是个混不吝,为人不学无术还好酒好赌好色,但是杀人……
    胥帛琛也是半信半疑,凭着胥帛珔那个性子,冲动杀人也属在常理之中,若胥帛珔真的杀了人,即便是崔斯易想要卖自己个人情,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一进这京兆府的门,陆瑾禾便察觉到了胥帛琛整个人都忽而阴沉了许多,便下意识的将脚步放轻了许多。
    见了崔斯易,只觉得这氛围更紧张了起来,陆瑾禾有些不明所以,只好乖乖的一路跟着二人再次进了京兆府的大牢。
    今时不同往日,胥帛珔被关在了死牢里,崔斯易并未对他用刑,可他依然狼狈的很,蹲坐在角落里的稻草堆上,双眼无神,一脸呆滞,听到了些许响动,也无动于衷,直到看到来人是胥帛琛三人之时,登时窜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牢房的栏杆,急切的央求着胥帛琛:“大哥,你快救我出去啊!大哥……”
    胥帛珔的这副狼狈相让陆瑾禾一愣,上次见他也是在牢里,可远没有现在这般凄惨狼狈,宛若丧家犬,现下陆瑾禾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同那日意气风发扔臭鸡蛋的胥帛珔联系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大哥……真的没杀人啊……”胥帛珔狼狈的辩驳着,胥帛琛叹了口气,问道:
    “你扬言要杀魏景良之后,去了哪里?”
    “我去喝酒了,喝醉了就回家睡觉了。”狼狈的胥帛珔如实回答道。
    胥帛琛的眉头紧锁,崔斯易开口解释道:“令弟的确是去喝酒了,酒肆的老板可以作证,只是魏景良的死亡时间是在午夜子时左右,那时候令弟已经回家了,自家人是不可以作为不在场的人证的。”
    胥帛琛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此事的确难办了,胥帛珔被吓成了这个样子,看样子也是不会说谎了,那么这个另有其人的凶手,倒是做的挺隐蔽的。
    胥帛珔这边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了,胥帛琛也只好告辞了崔斯易,直奔义庄,打算去看一看魏景良的尸体是否有迹可循。
    义庄大都会选在人烟稀少的城郊,路途颇选。
    马车缓缓驶出了城,耳边的喧闹的声响已然完全听不到了,胥帛琛忧心忡忡的模样让陆瑾禾正襟危坐不再敢乱动。
    胥帛琛也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陆瑾禾的拘谨,有些不解道:“害怕去义庄?”
    胥帛琛自然知道陆瑾禾是个不怕尸体的,可所不这么说也不好直言问人家为什么忽然不开心吧……
    陆瑾禾闻声抬头,水汪汪的星眸看着胥帛琛,缓缓的摇了摇头。
    胥帛琛追问道:“那你为何紧张?”
    陆瑾禾不解的睁大了眼:“我哪有紧张?”
    胥帛琛叹了口气:“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哦……”陆瑾禾应了一声,低下头有些尴尬的呢喃道:“大人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幸灾乐祸呢。”
    “……”胥帛琛竟觉得有几分无言以对的感觉,片刻后,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转头看向了窗外,没再言语。
    连胥帛琛已经发了笑,陆瑾禾便也不再拘谨,也没了幸灾乐祸的负罪感,撩开帘子又开始看起了窗外。
    京郊的景致很漂亮,越是城城郊草木越多,陆瑾禾来京以后便从未出过卞阳城,更是从未见过这般绿影婆娑,令人静爽的景致,正欲感慨两句之时,义庄两个大字映入眼帘,陆瑾禾登时收起了兴致,放下帘子乖乖坐好,对待死者,要保持敬畏之心。
    马车在义庄门口停了下来,负责看守义庄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多年眼疾,看不太清东西,便也不觉害怕,做这义庄看守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可这义庄还是有几分阴森之感,踏入义庄之时,陆瑾禾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检验尸体这种事情,本应是由仵作前来,可胥帛琛担心仵作做事不能事无巨细,遗漏了一分,胥帛珔的活命机会便也少了一分。
    胥帛珔的为人胥帛琛自然是看不惯的,可撇开他们是兄弟的这一层关系而言,事实就是事实,没做过的事儿也总不能因为这个人不是好人就随意栽赃嫁祸。
    胥帛琛同看守义庄的老伯表明身份以后,便直奔着魏景良的尸首。
    时节已然入夏,气候越来越暖,长期无人认领的尸体早已经处理完毕,骨灰坛整整齐齐的摆在厅堂上,现下只有魏景良一具尸体躺在厅堂里,孤零零的盖着白布。
    胥帛琛上前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偷看了一眼陆瑾禾的反应,就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体看,毫无惧色,心下不禁对她又有了几分敬佩,旁的姑娘别说是见尸体,听说哪里哪里有死人,都会害怕的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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