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决定将那件刺眼又碍事的黄色雨衣丢在家里,左以妃完全不理会母亲的叼唸,逕自由车库牵出脚踏车,头也不回地甩头而去。
    迎面而来的冷风划过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一阵哆嗦又打了个大喷囔,皱眉低咒着这样的烂天气,那原本还能稳约看见淡蓝光的天空,莫名其妙地被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覆盖,连带着她的心情也被感染成了灰色。
    远远的就感受到低气压逼近,路上行人自动自发地清空出道路靠边走,果见远处骑着单车的女孩面无表情的脸庞杀气腾腾,夹杂着怒意烦躁的利眸更显森冷刺人,令路人们赶忙别过头去尽量不去对上她的视线死光,直至她经过身旁呼啸而去,才敢目送那抹渐去渐远的背影。
    怎么总觉得她是领着千军万马、前去寻仇的样子?
    眾人摇摇头。
    这个女孩将来必定不怕失业,地下钱庄绝对很乐意以高薪聘请,纳入旗下。
    空气中飘着浓厚溼意,令冷风更为刺骨了,她那先天失调、后天缺乏保养的脆弱鼻子不舒服的微微刺痛着,而这也让她原本就不甚好的心情更加恶劣了好几倍。
    然而以上种种因素还是没有停下脚踏车打转的齿轮,虽然她也非常想乾脆转头打道回府,直接鑽进床上被窝里悠间舒适地睡个回笼觉,但可恨的是……今天的她身负重大的任务与义务,必须在十分鐘内赶到学校。
    所以儘管她忿恨的咬牙切齿,脑海里模拟了千万遍放火烧学校的情景,但她还是很认命地乖乖出门到学校报到。
    由于天气太冷又即将下雨的样子,再加上今天是假日,路上行人其实不多,有也多是买了早餐匆匆赶着回家避寒风的人,所以当那抹突兀的与家里那件黄色雨有的比的刺目身影闪过眼角时,她着实愣了好一下,也跟着将视线定格在公园外人行道上的休憩专用椅,好奇心微微升高了2mm,多看了「那东西」一眼。
    低垂着的小脑袋上绑着一隻小马尾,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亮丽闪眼的粉桃色大衣以及垂晃在椅子上两条白晰细长的小腿,在这样萧条寒冷的季节实在非常引人注目。
    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却已不是这些干扰视线的顏色,而是她好奇这样的天气,为何这个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女孩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
    当自己愈是靠近女孩就愈能看见她明显颤抖的肩,还有频频以手擦拭脸的动作,不难猜测女孩此时的状况。
    在哭吗?
    莫名地,她在女孩面前停下车,丝毫不带同情的眸只是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生,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来人,抬起一张掛满泪痕的俏脸,在她又是一个怔愣,讶异地望着这双首次可以直直瞪向自己的水眸。
    一道令人战慄而发毛的电流在左以妃完全没有防备的瞬间窜过全身、直袭胸口,呈现空白状态的脑海下意识地完整记录了眼前的脸孔。
    甜美漂亮的五官虽然带着怒气却可爱的令人着迷,满载泪意而染红的水眸却又令人心疼的拧紧了心,巧挺鼻樑下的粉唇如糖果般可口,充满了诱惑,任谁看了都想靠近怜惜以及品嚐……
    左以妃开始无法克制自己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在胸腔内狂乱起伏的心跳似乎快破腔而出,儘管危机意识拚命警告自己得制止这样陌生的悸动感染她的心,但她却无法否认这股异样情愫的存在,更无法驱离。
    于是她猛地深深一呼吸,敛起眼神,第一次要求自己摆出那付向来被误认为兇恶的无表情歹面相,不服输似地也狠狠回瞪了女孩一眼,再度将视线拉回前方,踩着脚踏车打算继续前进。
    而女孩似乎没料到左以妃会如此直接漠视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人,先是傻眼了好一会儿后,才惊觉对方是真的要离开而气急败坏的跳下长椅,跨开步伐、扬声怒吼。
    「喂、喂、喂!你给我回来!」
    媲美泼妇骂街的音量在已经无人的街道上更是响亮,左以妃想装听不到都很难,原本想乾脆不理会后头的喝止继续前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步就是不听使唤的停下来。
    她责怪的目光投向无辜的脚踏车,怀疑它是不是被做了什么手脚。
    身后传来跑步声,她回首便见那女孩朝自己飞奔而来,水眸的哀伤已经完全抹去,怒气高涨的表情却使脸蛋更朝气蓬勃而可爱动人,她心中的警铃开始大响、额边冷汗开始分泌直流,非常后悔自己停了下来,因为女孩已经夹带着比自己还强的气势,雷霆万钧的来到她眼前。
    「喂,你!」
    气喘嘘嘘的女孩只能指着左以妃的鼻子吐出这两个单字,一双水眸还是瞪着她,努力地张着小嘴顺着气,似乎还有更多的不满要怒骂。
    「我?」左以妃当然完全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女孩,当下只有想要拔腿就跑的衝动。
    因为她有预感,自己将会惹来一个大麻烦,眼前的女孩绝对是头号危险人物,否则她的心跳不会那么杂乱无章。
    「难道你没有看到人家在哭吗?」终于平稳了呼吸,女孩丝毫不留预备时间就炮口大开,对准目标就轰。
    「有……」左以妃吶吶地回答,语气是既无辜又莫名其妙,却没有发现自视甚高的自己竟然也会有唯唯诺诺听人教训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还骑走!?」女孩怒不可遏地扠腰朝她大吼。
    这个傢伙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呀!以为长的兇就可以不用发挥爱心吗?看见她这个梨花带泪的美少女一个人哭泣,竟然只是停下来看一眼就大摇大摆的骑着车离开?
    真是可恶!
    听着她愤怒的语气及指责的原因,左以妃又呆了呆,好一会儿才怯怯又无辜的问道:「……不然呢?」请原谅她的笨,她真的不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难不成要嘲笑她吗?还是说该把她赶回家哭?这种没良心的事她可做不来。
    女孩听了差点没翻白眼晕倒,气的头顶几乎要冒烟了,咬牙切齿、毫不客气地戳着左以妃的肩头,「当然是要来安慰我啊!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啊?」被戳走灵魂的左以妃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要安慰什么。
    「当然是要安慰我这个可怜的美少女啊!」女孩收回手环起胸,怒气匆匆,一付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对左以妃又是一连串砲击:「你这个人真没同情心,看到美少女哭泣也不会来安慰一下,竟然无情无义放我一个人在那里,你这样对吗?看到我哭成这样,你都没有一点点可怜我的感觉吗?你不觉得羞愧吗?这世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真是太过份了!」说着说着,她又垮下了肩,低首掩面,替社会哀悼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呃……」瞧女孩似乎又要落泪了,左以妃猛地心一悸,连忙开口以自己从未有过的轻柔口吻,为自己解释着:「对不起……因为我正赶着去比赛,所以才……」
    搞什么?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根本就跟自己没有关係不是吗?而且她干嘛无缘无故畏惧这个女孩?左以妃在解释完后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多此一举,懊恼地心忖着。
    「比赛?」问言,女孩水眸倏地一亮,朝她眨着好奇大眼睛,「比什么?」
    「足球。」左以妃哀怨道。所以她才得在这明明是假日又该死的鬼天气不得不出门,因为今天她们球队与隔壁校有场友谊赛,而且教练非常严格,明言规定不准请假与缺席,否则就等着洗耳朵兼洗脖子。
    女孩小脸瞬间绽放出超级灿烂的笑容,闪的左以妃登时一阵头晕目眩,就在她找回神智的同时,女孩已经跳上她的脚踏车后座。
    「你……在做什么?」左以妃满肚子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一脸阳光普照的傢伙。
    「去看你比赛呀!」变身太阳的女孩答的理所当然。
    左以妃呆站在原地愣愣地问:「为什么?」她们又不认识。
    「为了表示你的歉意。」
    女孩漾起的笑意再度闪的左以妃睁不开眼,近距离发射而直接命中的热度夺走她的思考能力,下意识地乖乖遵照女孩的指令行事。
    「我们走吧!」
    「哦……」
    结果,她载着她一路骑到了学校,停放好脚踏车后,左以妃这才发觉自己又做了奇怪的蠢事以及自己的反常。
    为什么她得载这个奇怪的傢伙来看球赛?为什么自己没有送她一个白眼然后瀟洒离开?这傢伙不过是个陌生人呀!
    左以妃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在她沉思的同时,软软的小手熟稔地勾上她的手臂,甜甜的香味舒缓了左以妃因天气而不适的鼻,侧首一望,那张美丽的笑容毫不吝嗇地朝她绽放着。
    「你在发什么呆呀,快走吧!」
    连声音都是那么清脆悦耳,字字句句深深敲入她的心房,轻易撩拨起她的心弦引起共呜,她不明白自己胸口的异样从何而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反应异常,更不愿承认自己对这个可爱的女孩萌生了莫名好感。
    左以妃深吸了口气,佯装不耐且愤怒地瞪视着女孩,顽强抵抗着被女孩所影响的心,然而,当女孩偏着小脸、张着一张无辜又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时,不消数秒,左以妃的整个肩就完全垮了下来。
    深深叹了口气,左以妃只能无奈望向远方渐渐清明的天空,灰云尽散。
    可恶!明明比赛都还没开始,她怎么先有了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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