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和喜欢的人,应该要是相对的,还是相似的呢?
    常听人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代表,你和她有非常多相似的地方。」
    那有没有可能,其实是相对的呢?
    比如连歆羿和陈恂澜吗?
    不,该这么说,她们又是相对又是相似,是如此契合的伴侣。
    连歆羿喜欢去美术馆,喜欢看静态展览,欣赏画中或作品中独特的美感,不必在意会误解成什么样子,无论是墙壁上的一点裂痕,连歆羿也能想像出心境。
    那天,她拉着连歆羿一起去美术馆,总是从事动态活动的陈恂澜不习惯这样的静謐环境,又是毛毛躁躁又是走马看花,不一会儿就躲去一旁休息区,点了杯红茶后开始听音乐,
    然后她看到好多人在看连歆羿,看她白皙的肤色和柔亮的白发,彷彿一桩艺术品,被指指点点,而连歆羿只是专注的看着眼前一幅,绘画精神病患心境的油画。
    底色是红色的,象徵体内流动的血液,却在浴缸里,一个玻璃瓶浮载浮沉,而玻璃瓶内是一个女孩正惊恐求救着。
    连歆羿看了只觉得心疼,美术馆不能拿手机拍照,她就在脑海中,用力的记忆起这幅图画,把它藏在内心里那块不明亮,却依旧存在的角落,就悬掛在那个角落的墙上。
    接着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往精神疾病展览间,展览名称叫做―时间练习。走三步,退两步,这是精神疾病患者的日常写照,明明往前了,却又在隔天退回原地……连歆羿专注的看着文字说明。
    「随着时间的推移,创作者们带着精神疾病,展开了不同的生活。儘管走三步,退两步,还是要继续走下去,因为每一步皆是累积,也是练习。」
    连歆羿看到一个玻璃柜里,里面有浅蓝色的精神科手环,上头写了患者的名字,病歷号,出生年月日,性别及病房号码,旁边有着一页翻开的手稿日记。
    7h住院日记day5
    昨晚崩溃的找护理师聊,写遗书的事情其实我毫不避讳,我是真的连地点计画都想得一清二楚了,那段时间心率一直过快,跳动的感觉就像要衝破胸膛,后来又被打了一支针,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而梦里,我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某个很亲密的长辈过世了,得知消息的时候是在放学的校车上,一封简讯冰封了语气,我不禁回想到三年前,爷爷过世的那一天,爸爸害怕影响我们上课,直到放学才告诉我们,爷爷走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时间到就是得走了,梦里的她再也看不到我们上大学了。
    「自杀后的天堂到底是什么呢?」医生问。
    是不是就可以离天空近一点,雨季的时候淋湿整片肩膀,我不希望水渍乾掉,也不希望雨停下来,送给云层的信,揹着羽翼,儘管不是真的,只要把想念一併打包,还未死的我们就能接到。
    喜欢白百合,喜欢整片花丛围绕的感觉,伤疤就随记忆淡去吧,天堂没有登出键,却有永远沉睡的选项,和所有小精灵人格和平相处,每天和人拥抱,这也是补充能量的方式之一,时区之下,我或许花了一段时间爱上你们,但可以解释你去哪个时空,我都会爱你。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釐清我的痛苦,大概是因为没有顏色了吧,所以才难以被发现。
    天堂到底有什么,我不得而知,一颗心碎了又拚,或许我能在天堂里重获新生,也说不定,对吧?
    2019/08/22
    连歆羿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写日记的病患是承受了多大的苦痛,才会如此嚮往天堂。
    她想到自己也曾想像过死亡,因为儿时的排挤和霸凌,让她至小就必须承受这些痛苦和悲伤。但她怕痛,怕死亡会很痛,所以只好努力与那些舆论抗争,活下去。
    蓝色的眼眸掉出透明的眼泪,连歆羿不断的抹开眼泪,却还是汩汩流出,她不断的擦,用袖口抹去,却好像坏掉的水龙头。
    此时的陈恂澜没有发现正微微溃堤的连歆羿,她正专心致志的滑着手机,只感觉一个身影靠近她,站在面前经久不动,昂首察看,才发现是正在哭泣的连歆羿。
    「怎么了?」陈恂澜立刻放下手机站起关心,连歆羿只是不断地摇头不说话,还是持续的流泪。
    陈恂澜猜想她是触景深情了,把她轻轻的揽入怀中,像拍婴儿背部般的轻柔,然后说:「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牵起她的手,走向另一个展区,另一个展区就欢乐许多,大多是儿童喜欢的艺术展览,如穿成士兵装排列的熊群,和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兔子。
    连歆羿心情渐渐平復下来,看到展览尾端,有个手作熊玩偶的diy的互动区,她童心未泯,拉了拉陈恂澜,比着说要进去,陈恂澜自然欣然同意,便跟着一起进去。
    拿到材料后,连歆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里头都是不满十二岁的小朋友,看到连歆羿白化症的模样,各个好奇地跑来。
    「姊姊,你染头发吗?为什么你的头发是白色的,好像我阿嬤喔!」小朋友咯咯的笑着说。
    似乎是他的姊姊,看起来年纪大了一点,赶紧把弟弟往后拉,皱着眉头说着:「你不要去烦那个姊姊。」
    但自己却往前:「姊姊你生病了吗?」
    连歆羿一愣,不知道原来才几岁的小孩竟然能明白她的处境,她轻柔的对那个约莫七岁的小女孩说:「这是一种病喔,叫做白化症。」
    「我知道,我的堂哥也有这种病,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让别人看到他,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得很奇怪。」小女孩童言童语的说。
    「姊姊,你为什么敢走出来呢?」连歆羿又是一愣,等她回过神,小女孩已经跑回原位,专心的教她的弟弟做熊玩偶。
    「最后你怎么回答她的?」向惟恩颇有兴趣的问着。
    「其实我也忘记了,大概是说……」
    「你刚刚怎么说的?」陈恂澜沉浸在手做里,没听清连歆羿说的话。
    「我说,因为我总有一天要让世界看到白化症的我们,并不是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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