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兰脸色一变,如骨灰一般惨白。在迎面的落地大铜镜中瞥见了她自己,失声叫道:“我的脸!”她脸上又红又肿,泪痕狼藉,再加上身下那滩鲜明的血迹。
    她用力推开身上喘息着的男人,一个踉跄,她跌在地上。不管,只快疾如离弦之箭,猛猛冲前,要从那窗户跳下寻死。身后的几个男人迅速反应过来抓住她。
    她拼命地挣扎,裙裾弄破了,发髻也披散了,跌跌撞撞,寻死的决心非常明显。
    其中一个男人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被坏了兴致:“你个臭婊子,装什么装!”
    另一个又插腔:“刚刚不是爽得直叫?”
    ……
    舒兰兰崩溃大叫,男人捂住她的嘴,拽她去窗边,窗外是空旷寂冷的后院空地,凄惨旷淡,那是生了花柳病或者年色已衰的妓女的最后归宿,薛程远不会放过她,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已经彻彻底底毁了,都怪……
    她心灰意冷,绝望的看了眼前的人,眼神却是像看一个畜生一样,既然以后会迎来那样的光景,不如摔得粉身碎骨,即使做鬼!
    推搡之间,男人故意松了手,刺激她:“怎么,真立起牌坊来了?你要死,哥几个不拦你,你有本事就跳!”后面几个男人如恶鬼般起哄,好笑地看着她的架势。
    舒兰兰转身以迅耳不及雷霆之势,纵身一跃,终于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
    小白蛇扭动身体从梁上急速流动,灵巧而沉敛。长长的身子迅雷不及掩耳地轻触地板,又变成了一只白色猫儿,穿过人群,妓女和嫖客纠缠着,浓妆艳抹以招徕,红艳艳成堆作簇,慵懒而袅娜多姿,见人就放软身子倚上去,咧开如血的嘴……
    接着原本的白猫又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混迹在人群中魅笑,白影穿梭着,闪过一堆又一堆的幻影,婀娜走过去,把一扇又一扇的门推开,不管有人没人,有声没声。别的客人和妓女发出谩骂,或者取笑。
    这诡异的一切,都无人察觉。
    水边的摊档,不单有金鱼,还有囿于金笼子中的蝈蝈,发出清脆的声音。侏儒在用花纹图案的栏杆和绳网所围的戏台中,表演着滑稽的摔跤以娱乐游人。轻薄的少年玩着蹴鞠,那彩色缤纷的充气皮球高起低落。
    邙城,新银湖。这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了。
    小杏目迷五色,嘴巴张开,不知人间竟有这样的乐土。颜色太多了,一下子接受不来——出生至今十载,一夜之间见尽。
    忽听见鸡的叫噪——赌博开始了。两头一身鲜妍的鸡,怒发冲冠似的,毛竖起,嘴狠啄,要把对手置于死地般斗杀。群众在旁下注码,各为自己一方叱喝、呐喊。非常紧张。
    强胜弱败,伤痕累累。
    小杏吃惊,呆立不动,一只小手牵住少女的素衣袖,苏小宜蹲下来柔声问她:“你觉得它们太可怜?”
    小杏点点头说是。
    苏小宜说:“你要是想救它们,可以拿一串银子去找庄家买过来。”
    “可是我没有钱。”小杏儿摇摇头,一脸沮丧。苏小宜看着正处于焦灼苦斗的两只雄鸡,揉揉她的头,温柔的语气冷漠的眼神:“那你就只能看着了。”
    冷风裹着细雨灌入狭巷,竟也显出几分凄厉模样。一抹诡异白雾随风而动,悄然无声落在积水与落花狼藉的青石板上。小杏察觉到奇怪,拉住她的手指向深巷,抬头看苏小宜,她一言不发。
    ——————
    这是新银湖的红玉府,前进酒寮后进妓院。
    小巷过道里没有人。地方大,在昏黄的烛光下有一种骇人的气氛,所有的房门都半开着,哑红的砖墙在她背后。她秉着一盏黯火,开了门闩,推开一扇木门,阳台上漆黑,阴冷得令人窒息。有两扇窗子里漏出点火光,她回头看了看,怕有人看见,随即快步穿过廊上,那古老的地板有两块吱吱响着。
    这一间屋点了香笼,熏得一室皆春,酒酣耳热,都有醉意,苏小宜见到熟悉的身影,转身合上门。
    她和一只白狐默契对视,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隔壁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白狐垫着轻轻步子朝她过来,离她越近它似乎越兴奋,促狭得要奔到苏小宜怀里,苏小宜任着它在怀里闹,一边捋顺狐狸毛,黑夜里银光联翩浮闪,映在她的澄净瞳孔里化成诡异的火花。
    “还真让你找着了。”她说。
    玉面狐扭动着毛茸茸的白尾,贴上苏小宜右侧的脖颈,扫过那一处已经沉着了红色的爪痕印记,立马又开始滴起血,鬼魅的血雾缭绕起鲜明的血迹,如刚搽完蔻丹而翘起的纤手,血滴滴的指尖尖提着。
    这是她赏给玉面狐的血。
    玉面狐吃了她的血后愈发激动起来,扑到她身上去,不停地闹腾撒着娇,苏小宜捉住它的尾巴,摁住它的挣扎。颈侧血往下直滴。穿堂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苏小宜沙声问道:“急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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