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关于华润集团的新闻几乎铺满了整个媒体行业。老爷子的逝世象征着又一位时代企业家离开世界,引起沉重的哀悼。再加上小道消息所流传的,长子继位次子流放,一时之间,华家上下都成了舆论中心。
    与此同时,月城公安部职位调动的事情也引起了几位高层的焦虑。副部长竟是自己申请了离职,原因未曾外露,惹得人心惶惶,猜测是否有什么重大事件将至。
    华如风一次又一次地修改合同条件,开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薪,也还是没能留下这位父亲生前最器重的特助。
    他叹口气,不知道是在抱怨什么。他本想问问谢司晨为什么,目光却先看到了他手上的婚戒,原本想要奉劝与告诫的话,又统统咽回肚子里。
    “希望再见时,谢助风光依旧。”
    谢司晨颔首,姿态谦逊,“不敢。”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今天就是他离职的日子。所有的手续都已经交接完毕,可人情藕断丝连,曾经和他一起工作过的组员都有些不舍,目送他离开。
    “不知道他以后会选择怎样的职业。”
    有人笑,“他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成功的。”
    向思缪的消息很快,几乎是谢司晨成为无业游民的第一天,她的电话就从大洋彼岸拨来了。
    “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
    “我记得。”
    他语气悠哉,像是势在必得。可向思缪知道他才与上一段职业生涯告别,不可能这么快就接轨新的位置,于是道:“你好奇怪啊。”
    “奇怪什么?”
    向思缪说不上来,索性改了话头,“你一定要记得哦。”
    “不急。”
    她笑,“还不急?你不会打算顶着无业游民的身份去沉家登门拜访吧?”
    她猜他这么快从华润抽身,是想尽快安定下来。可如果他只身一人,再给华如风当两年走狗捞点钱也不迟,何必这么绝情,不留余地。
    八成是好事将近。
    谢司晨结婚的事情并没有广而告之,所以向思缪并不知道,这桩好事已经在初夏的时候成了。
    如果要找最惊讶的人,估计没有。
    因为严格意义上,并没有人惊讶他们会修成正果,只会惊讶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
    不外传的建议是沉知许提的,因为她并不想办婚礼,短期内也不打算给家里一个交代,所以索性把消息压到过年,借着新春的喜悦未消,把这颗炸弹给点了。
    直接原因是前段时间院里采集教师信息录入系统,系主任整理的时候看见了沉知许婚姻状况那栏填得已婚,当即把人叫到办公室聊了好一会,让她暂时对长辈的祝福与叮嘱产生了恐惧心理。
    谢司晨没什么异议,只要求她把婚戒戴好。
    领证的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站在厕所的镜子前面一起刷牙,沉知许原本还有些迷糊,无意中瞥见镜子里他炙热的眼神,忽地清醒了几分。
    “怎么了?”
    她抹掉嘴巴里的泡沫,唇边还残留了一小圈。
    谢司晨伸手替她揩去了。
    “没什么。”他亲了下那个位置,还带有一点牙膏的凉,“今天以后请你多多关照咯,谢太太。”
    *
    可惜的是等到年假时,两个人突然决定去塞尔维那滑雪,导致结婚的消息只能通过社交媒体来传达。
    长长的祝福与评论里最扎眼的就是慕晴和沉枝意,两个人明明不是好友,发言却出奇地一致,只是把他换成了她。大致意思就是一定要给我好好在一起,不准离婚。
    沉知许回妹妹:你闭嘴吧。
    回慕晴:谢谢。
    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气得慕晴直接私聊她,发了个微笑。
    沉知许问怎么了,是想问礼金要封多少吗?
    慕晴再也没回。
    这厢刚敷衍完了朋友,母亲的电话就接踵而至。沉知许看了来电显示许久,才在谢司晨鼓励的眼神下接起。
    唐秋雨开门见山地问她是怎么回事,语气凌厉到仿佛她们接下来要谈论的不是一件喜事。
    谢司晨并不知道丈母娘都说了些什么样的话,因为沉知许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回复得也很简练单调,不是“嗯”就是“我知道了”,像在交代工作。
    期间有一段长久的沉默,久到谢司晨以为这通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只是沉知许还在维持这个动作。
    直到她突然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爸爸也对他很满意。”
    唐秋雨瞬间像是被消了声,最后只嘱咐了两句在国外注意安全,就匆匆结束了这场质问。
    反观谢司晨爸妈就很和蔼,对他们突然领证的事情虽然惊讶却不干涉,只说回国了来家里吃顿饭,一切等以后再说。
    “你还没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再等等。”
    他亲亲她被冻红的手背。
    “反正我们还有很多以后。”
    沉知许哈了口气,白雾从她的唇畔里溢出,她摇了摇头。
    “以后都有你了,不用等了。”
    一月底的塞尔维亚堪称暴雪压倒陆地,雪量厚重且稳定,为滑雪与观赏贡献了良好的条件。在一半降雪一半晴朗的天气里,沉知许常常和谢司晨踩着滑雪板穿梭在雪场,或是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住宿地外面的椅子上一边喝热红酒一边看太阳的光圈慢慢在远处扩大。
    谢司晨起得总比她晚,要到房间以外的地方找人。
    有一天他看见沉知许捧着杯热可可站在小屋的围栏边看外面的落雪,突然想起大学时她也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喜欢坐在他们的房子的落地窗边静观天气。
    在美国那些年,她是不是也经常屹立着发呆呢。
    他无法确保在她走神的瞬间里都会有自己闪过,因为过往的日子已经没办法追寻。
    谢司晨走上前,抱住了她。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冰冷至极的触感,却让人无比眷恋。
    他问,“京都和这里,哪里更冷一点?”
    沉知许对他的突然而至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蜷了蜷身体,往他怀里缩入,像蜗牛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壳内。
    “哪里都很冷。”
    轻轻的一道风声到来,伴随着极寒天气,意味着此处即将迎来暴雪。
    沉知许抓住了他的手。
    “可是有你在的话,或许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
    雪停了,他们绑好雪具又继续出发。
    这次还是沉知许滑在前面,广阔空白的雪地被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带着弧度与深刻的印记,让人很容易分辨行者的去向。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一道呼声,似箭矢脱离弯弓,迅疾且直锐。
    阳光铺张,那块原本只有双行线的地面,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踪迹。
    那路线绵延漫长,指向同一个终点。
    (完)
    *
    终于写到这里了,我时常因为剧情太长了而感到崩溃。完结比我想象中还快,或许是因为我江郎才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矛盾与阻挠可以让两个相爱的人却曾经分开过的人再浪费时间。
    敲下完这个字的时候,音乐随机播放到fenekot的《mistletoe》,很应景,可惜今天不是圣诞节。
    开文的时候是深冬,结束的时候也是初冬,怕冷的沉知许应该已经学会怎么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冷了(?)
    总之,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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