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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河在寒假这段时间明白,不能够小看喝醉的人。
    和应采声在酒吧里的对谈,马家铭是全听见了。私下被怎么说的,崔河并不明白,但显然是被传得乱七八糟;也让崔河判定,马家铭是个损友。一整个寒假,除了约到酒吧那次,马家铭没有再找过崔河;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同学讨债似地来电,九成五是女生。班代你是同性恋吗?为甚么跟应采声那么好?是不是为了安慰他才说了那些话?听说你们做过了?崔河是零号?
    崔河真是解释到不想再解释了,因为不想闹大,所以说得轻描淡写,说是马家铭喝醉,听错了,没那回事甚么的;好在他人望高,可信度也高,就没又再被问东问西。而在开学前夕,马家铭才不请自来的到了崔河住处,一脸沉重。看见应采声也在崔河房里,他又更加沉重。
    「原来你没死啊?」崔河依着平常和他相处的模式开口,但马家铭却还是一脸大便。他老大爷地坐到崔河书桌前的椅子上,挣扎了大半天才说:
    「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是不是gay?甚么也不说,太不够意思了吧。」他胆战心惊地望了一旁的应采声一眼;应采声正翻着手里的画册,只淡淡回望,却让马家铭整个人一退。
    「原来真的是你讲出去的啊?我快被你害死。」
    「干,我那天喝醉了,别人打给我我就乱讲一通,我也是隔天人家说才知道原来我讲了那些话。而且你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我又不会歧视你,干嘛不讲?」
    崔河又照着之前对应采声的说法说了一遍,他猜自己应该是双性恋,而且的确也是跟应采声在一起。
    「谁跟你在一起?不要笑死人。」应采声笑笑,丢下手上的画册,穿过崔河和马家铭的视线,离开了。马家铭一脸错愕,而崔河是猜想应采声的行为大概又和他的心思细腻有关。
    「你们到底是怎样?」
    崔河说,他还真不好解释;不过以他和马家铭的交情,的确也没甚么好不说的。他当下就拨了手机给应采声,问他上哪去。
    「就走走。」
    「你在想甚么?」
    应采声说,崔河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係吗?那他走了不是比较好吗?
    崔河猛地觉得应采声傻得可爱,没多说甚么,要应采声回来就是。
    应采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声『哦』,再默默进了房间,坐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看他的书。马家铭只是傻傻地看着应采声的一举一动,下巴都快掉到脖子。这个应采声居然被崔河讲了两句就乖乖回来,到底是班代的力量,还是今天月圆,真是不可思议。
    应采声接过马家铭莫名其妙的话,头也不抬地说:
    「你不要搞错了,是他要听我的。」
    「所以你之前说甚么奴隶的不是在开玩笑啊?玩这么大?」
    崔河笑笑,说,其实讲的都是真的,只是当开玩笑,低调比较好,人言可畏。
    马家铭嘖嘖声不断,在几分鐘之内释怀,让崔河又好气又好笑;他回復了以往的语气:「说起来你就没有阿保大方了……人家很大声地说自己是基佬。」
    此时应采声和崔河异口同声地说,谁要像他一样啊。那俩惊讶了,但马家铭倒笑了,说,他都跟骆保那么熟,跟崔河也熟,他也知道这个不能张扬,不会乱说,放心好了。
    崔河欣慰马家铭的不计较,只是至此之后,似乎慢慢地会知道一些平常他根本不会接受到的消息;而这些消息全是由马家铭来的,而马家铭说,这是由骆保那听来的。
    比如说,隔壁校外转角的一间咖啡厅的店长是同性恋,那里常出现一个模特儿,也是同性恋,而且还是白子;或是哪里哪里的一间便利店的谁谁谁,好像也跟男人在交往。听这听那的,崔河都怀疑,马家铭根本才是gay吧,这么多同性恋朋友。
    「我是交游广阔好不好,你懂个屁。」
    「哦是喔,可为甚么我认识的都是异性恋?」
    「你问我,啊我是要问谁?」
    朋友圈甚么的,崔河倒是无所谓,也意外发现马家铭接受度真的是很高。但也因为多了一个马家铭知道此事,三个人同行的时间也变多了。
    马家铭本来就和崔河常在一起,这旁人是没意见;只是里头多了个应采声,总让人觉得要怪不怪的,是崔河和马家铭转性了,还是应采声转性了?认为后者的人居多,于是应采声和其他人又多了一些交谈的机会,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本也不是真不会交际或怕生的人,一段时间下来,应采声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在他人眼里的改变。
    而这点,夏青也是看着的。
    又是在人烟稀少的午休时间地下室,夏青又开始对应采声东扯西扯。他要应采声不要和其他人混一起了,这会贬低他的,难得一个好好的,有艺术天份的大美人,庸俗掉了,多可惜。
    「你可以说中文吗?」
    应采声明显不想搭理他,同时暗暗觉得夏青实在很会挑时间,他该不会一直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吧?以他这种个性并不是没可能。马家铭没课,在家里睡大头觉,崔河在实习……虽然是不用怕他甚么,但没人可以直接求援还是让应采声感觉恶劣。
    「你不要装傻了。」
    「我怎么样不干你的事吧,你管别人那么多干嘛?」
    夏青又不停地说,太可惜太可惜,只是换了不同的词语,表达一样的意思,对应采声而言这跟重覆无异。
    烦。
    应采声想翻脸,但又不知道怎么翻,他实在也懒得吼吼叫叫;索性画具收了,反正他有崔河那的钥匙。他从没想过,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夏青。也没想过,在他觉得这么平凡无奇的一天里,会同时发生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应采声似乎是习惯了在自个儿床上画图,却睡惯了崔河的床;一进门,随便冲冲洗洗后,趴在床上,书翻了两页,睡去了。
    回来的崔河总觉得自己老看到应采声睡着,并同样对那睡脸动了情慾念头。也许正是因为知道后果,崔河这回没有太多犹豫,顺着自己的意思往应采声亲吻。
    崔河你是多喜欢吵人睡觉?
    这句话,应采声是断断续续地,边和崔河交换亲吻边说的。
    「对不起。」
    「我看不出来你有反省。」应采声笑笑,说:「你是不是想挨揍才这么干的?」
    「不全是。」
    「还有甚么?」
    「不用解释吧……」被这么一问,崔河一下子红了脸,还能有甚么,又不是没发生过,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就喜欢明知故问,怎么样?」
    崔河不知如何反驳,只好问:「你不打我?」
    应采声笑开,说,崔河,你真可爱。顿时他有点哭笑不得,问这种话是真的无话可说,还是出自于本能?他不知道。不过算了,他早认了这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这也没碍着谁,顶多偶尔有点意外自己的病态。
    「我今天很累,懒得动手,随便你吧。」
    又是随便他。崔河暗忖应采声是不是因为害羞所以才都随便他的;就他的想像里,和应采声之前说过的经歷,有这样性癖的人不都会玩得很激烈吗?
    他还是忍不住提了问,应采声这下子笑得更开心了。
    「就你这种会胡思乱想的人,折磨起来才真的痛快。」
    这简直像一场梦。
    当遇上太过痛苦,太过快乐,或是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时,醒来的隔天或当下,往往都有种梦醒的错觉。崔河当下便觉得梦境一般,让他认定这绝对不是梦的原因则是痛觉。后头的一句话不能说,或是,不要说比较好。
    痛得要命,但痛得愉快。
    应采声说,其实跟揍人比起来,他更喜欢看人心情纠结;所以像崔河这种越是聪明的人,想得越多,也更容易误导;另一方面是,崔河真的也挺好懂的。
    「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怎么,你有很难懂吗?」
    应采声的宽松衣领滑下而露出的肩膀,定住了崔河的视线。崔河没有想过,男人的肩膀也能勾人,一般都是女人在使用所谓香肩微露的技俩。或许因为应采声的动作是如此自然;那衣服不是刻意穿大的,是洗久了洗松的;按理会显邋遢,但掛在应采声身上却是慵懒嫵媚。
    「你很会勾引人。」
    一听这话,应采声皱眉不解道:「说甚么,谁在勾你?」
    「一举一动都是啊……衣领这么宽。」
    应采声低头打量自己,立刻拉起领口遮住肩头,说,太久的衣服老是容易滑,该扔了。
    崔河这才想起,应采声的衣服不多,看来看去似乎就那几件深色衣服。而且是洗到有些发白的深色,偶尔沾了些顏彩在上头,但没夏青那样夸张,人也没有墨或纸霉味。到过他家里知道他就算不是富有,也能叫小康以上,也许钱都花到画图上去了。
    崔河说,下次带他去挑几件衣服吧。应采声笑着把衣服脱了,说,你不喜欢这件,我不穿就是。
    应采声的皮肤,比上次崔河看见又更白一些。不知是灯光的关係,还是冬天太阳弱的关係。那白里透着一点红,和一点青青的蓝,静脉的蓝,衬得他皮肤更剔透。
    「你果然是故意的吧。」崔河稍退,眼神不知往哪摆比较礼貌。做是做过,但对方主动裸露令他不知所措。
    应采声毫不客气坐到崔河跨间,笑说:「那当然。脱衣服给人看还说无心的,那不是在说谎就是个白痴。」他又摸摸崔河脸蛋,亲了一口唇,接着用力咬了他的耳朵。应采声注视着白床单上的血点漾开,笑得甜,说,开花了,盛开的一刻总是鲜红又美丽。
    小小的血渍像是花苞,大一些的,混杂着汗的,就又是不同顏色的花朵。应采声说,要不是乾了顏色不好看,真想把崔河当顏料罐来用。应采声似乎没有想用道具的念头,尽是以指甲和牙齿划破崔河的皮肉;若是他因痛呻吟,应采声表情便显得陶醉,摸摸崔河的头,说几句他认为的讚美。
    「这样你也能勃起?」应采声望着崔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血痕,讶异里隐约着理所当然;他用手试了两下,说,挺硬的。
    「这样本来就更容易……」崔河吞吞口水,神情难受得明显,汗发了,也喘了。崔河紧锁眉头的样貌让应采声很是满意;他脱下裤子,坐到崔河胸前,示意那人替他口交,干得好一点,不许弄痛了。
    崔河在做这档事时,彻头彻尾忘了应采声只有十七岁;这种让人屈服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未成年少男散发出的气质,该说是另类的天才吗?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一举一动都照着应采声的话去做。
    乖。
    应采声以疼爱孩童一般的语气,拍拍崔河的头。与第一次在崔河身下相比,少了羞涩;直到他叫崔河起来,润滑后庭的时候,才又如以往的少话。应采声也是挺好懂的。哪里最敏感,一下就明白了。
    「嗯。」应采声肩一缩,脸全埋入枕里,话里夹着深呼吸:「轻……点。」
    崔河反射地问痛不痛,但应采声没有回答;应采声乖巧到,当崔河准备插入前,他还问,应采声不打算再折磨他了吗?
    「再玩下去是折磨我。」应采声打开双腿,一把拉过崔河,说,「别婆妈。」
    不婆妈不难,但乾脆也要点心理准备。第一次时,崔河不确定应采声到底是不是处男,自己又没经验,草草率率地过去了;想起那回,好像也没特别舒服或特别难受,印象就是紧,很紧。这回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异吧。只怕又弄痛了应采声。比上回好一点的是,崔河不是只用体液去润滑,有所准备了;虽然在拿出来的时候,让应采声侧目了一下。
    「你倒是很有心思。」应采声调侃他,「润滑剂也买好了?」
    崔河不晓得如何回话才好,无论肯定或否定那都是尷尬,他也没甚么好辩驳的;只好点头说,他是怕应采声疼了。
    应采声又不说话了。崔河从他动作能发现,应采声也着急了,这是他首次触碰到崔河下体。可以说是一片混乱中,忙忙乱乱地结合在一块儿。比上不足,比下有馀的是,这次无论怎么差,也差不过第一次;毕竟有无润滑液的辅助,影响的确很大。和一般想像中的性爱不同的是,应采声不是抓着崔河的手臂,抑或是拥抱他的背,而是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却又控制得当让他有足够的呼吸。这样的痛楚无疑加深崔河的快感,他没有因此减速,反而动得激烈;霎时应采声松了手,清脆地甩了一掌在他滴落汗水的脸颊上,原本的微红转为烫热的火辣;崔河也停下了腰。应采声喘息不止,「不懂节制……」他瘫软无力地闔眼稍作休憩,并示意崔河退出去,换个姿势从后边来,他趴在枕头上也比较不费力。
    应采声真是没多馀力气对崔河施暴了。换了姿势起,他的开口就只是为了呻吟,而崔河后续对他做的任何事,他也没有再多做评论或反抗。亲由他亲,抱由他抱,姿势也任由他摆佈。当崔河把应采声的腿拉到肩上进入时,没两下应采声射了,用了几十秒缓过,便一脚踢开崔河。
    「我还没……」崔河无奈,但也不敢上前。
    「还没不会自己来?」应采声用自己的手领着崔河,「不可能不会吧?」他笑笑,说,只要不是脸,随便崔河找个地方射。崔河不是不想,只就对着应采声,觉得不可冒犯;他移开视线用手压制住,说,那他就忍着好了。这种举动深深合着应采声的意││一个男人连在床上都不敢为所欲为的话,这人不是特孬,就是真正为眼前人所屈服;崔河很显然不是前者。
    应采声拍开崔河的手,让他再一次进入自己,或许是早到了极限,调整好位置,崔河也射了。
    「你很弱。」应采声依旧坐在他身上,刻意地鄙视。
    「你比较先的。」
    应采声再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不服气的话,再来啊。
    崔河绝对是服气的,但他也绝对不会反对再来这件事。他俩和其他情侣的鱼水之欢不同之处,就是多了点血腥味;而那血腥的来源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应采声,全是崔河。他觉得要不是自己还年轻,算得上身强体健,不然还真经不起应采声这样折腾。隔天那床被单,根本像新东西了││被血染到像别的东西。
    另一件他俩都忘了的事,就是应采声的家人。崔河收拾时才发现,应采声的手机关了静音,几十通的未接。回拨后,可想而知的是一顿骂。
    「这么喜欢待外面的话,不要回家好了!」
    「好啊。」应采声冷冷地说:「少我也没差吧。」他切断了后续的破口大骂,把手机随便一扔,扯过崔河,「我不回去了。」这一吻,应采声咬破了崔河的唇。
    那天应采声连课也没去上,就待在崔河这画画。
    崔河是有再关心几句的;但应采声提也不想提,显然是气头上不想谈。崔河也就不逼问,跟着没去学校,看着应采声画。这回画的还是山茶花,却不是工笔了,画的是写意,用的是带红的墨,看上去就像崔河昨夜乾掉的血一般。
    「你这床单不要了吧。」应采声望着不小心被他红墨洒到的床单,和乾掉的血渍顏色相差无几。
    「嗯,不要了。」崔河调整坐姿时不小心磨擦到伤口,哀叫一声,又惹了应采声笑。「还好是冬天……」他捲起袖子看看里头的伤,摇头说,穿短袖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这身伤才好。
    「你该感到骄傲的不是吗?」
    「嗯……」崔河抓抓头,脱下衣服看看身上的伤,选了一件比较宽松的换上。「是吧。」
    「你干嘛换衣服了?」应采声画到一段落,放下笔。
    「穿件没扣子的方便你脱。」
    应采声嗤笑一声,说:「衣服还要我脱?你不会自己来?」
    「现在吗?」
    「你想脱就脱啊。我看着你自己来,不陪你玩。」
    「那算了。」崔河由背后搂住应采声。那人没反抗,但不知是装傻还是害臊,拿了手机胡乱按几个键。见他没多说甚么,崔河试探性地轻吻他脸颊,而他仍低着头,崔河也就继续吻下去。吻得不重,吹气似地,与其说是挑逗,不如说是在玩耍。
    「很痒。」应采声用身子挤挤崔河,打了个呵欠;手机响了,应禹打来的。应采声脸色一下沉了,亲了崔河一口,咬了他舌头,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你真的不回家啊?」应采声隐隐约约听见旁边应禹女朋友的声音,想来是在家吧。
    「我昨天没回家。」
    「我知道啊,今天呢?」
    「你妈不是叫我别回去吗?」
    「她也是你妈。你也知道她是说说的……你就回来啊。带你同学一起的话,她也比较不会骂。」
    应采声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崔河,慢慢地说:「如果我跟你说我是同性恋呢?」他是想半开玩笑地带过,但没想到应禹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你哦?你的话我不意外啊,不过你千万不要让妈知道就好。怎样,你要带他回来吗?」
    「你知道是谁吗?」
    「上次那个吧?」
    「嗯。」
    应禹又大概交代了几句,说这边他会替应采声说话;作业太忙甚么的,所以忘了打电话。应采声不自觉地对着电话点头,答应了就切掉。
    「要回去了?」崔河从刚才就没放开应采声,他也乐意被黏着的样子,刻意蹭回几下。
    「你跟我回去。」
    崔河想起应采声缠人的母亲,说:「这样好吗?」
    「你在的话,她应该不会说甚么吧。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啊,你就帮我挡挡。」应采声把手机扔到床上,收回的手顺道拍了崔河环在腰上的手背一掌。
    崔河看了看应采声,不禁笑了:
    「你会吃醋啊?」
    「又怎样?」应采声推开他,说:
    「去带你行李,别穿太漂亮。」
    崔河很听话,只随便穿了画图时候的t恤棉裤。可他骨架子长得好,休间衣服也撑得有模有样,看得应采声不满意。
    「叫你别穿太好。」
    「这还不够邋遢?」崔河拍拍身上的衣服,发现上头沾着些雕塑用的石膏块,「我还挑最脏一件啊。」
    那傻劲儿让应采声失笑,给了他胸膛上一掌。「长得好看的怎么穿也都有个型……你怎么不生得难看点?」
    「我也很为难啊,又不是我自愿的。」
    「要不是还带你见人,就打肿你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要称讚我可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没关係。」
    应采声踹了他一脚,「反正你聪明啊,再拐也听得出来不是吗?」
    崔河觉得这不坦率得可爱,不禁揽他过来撒娇亲了两口。应采声嫌说,都比他大了要五岁的男人了,怎么这么缠。
    应采声这一提崔河才想起,他情人还算个孩子呢。这会儿便更想怜惜他了;念头才起,见应采声打了个喷嚏,沉下脸推开崔河,要他东西快收收好出发。他这情绪转得快,让崔河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对他的难以捉摸感到一丝刺激。
    往应采声家的这趟路,他坚持要自己开车,进了门也没说甚么。而母亲见到崔河跟着来,也顾及面子不嚷嚷,就又扯着崔河和应禹,及应禹女朋友张慧慧在客厅聊。应采声疲于多说,和哥嫂两位谢过便进房。崔河错失跟上的机会,又被应家母亲问这问那,认不认识应禹或张慧慧,或应采声一定给他添乱了甚么云云。到一段落话间空隙,崔河给那对情侣拉进书房,问,两人是不是真在一起了?
    崔河一时羞涩,尷尬说是。但见小情侣窸窸窣窣低声讨论,也不嫌恶也不訕笑,最后抬起头评论他俩前卫,艺术系果然比较多性向特别。应禹又咬了张慧慧耳朵,那人听完笑着拍打男朋友肩膀,又是笑成一团,最后故作郑重其事地说,应采声就交给崔河了。
    「会不会太快啊?」崔河讶异那俩的判断速度。
    应禹没多解释,只是和张慧慧一同把崔河塞到应采声房里,带上门,显然只是等看好戏。而崔河进门便见应采声坐在床角揉脸吸鼻子,四目相交后他吓得一跳,转过身去抽了几张面纸往脸上抹,又捏成一团丢到一旁;床边已经积了一座小山。
    哭了?为的甚么?崔河回想,应采声似乎是从打那喷嚏的前后就不对劲。他可有做了或说了甚么话?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应采声,才要碰到,那人又扔了一团面纸,鼻音浓厚地叫道:
    「滚开!」
    「你怎么……」
    「很难解释。」应采声又打了个喷嚏,拼命擦着鼻涕眼泪。
    又是喷嚏。崔河稍有眉目,对现在应采声的表情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他趁那人不注意一把拉过,让彼此面对面。这一看崔河没憋住笑,脱口说了声可爱。应采声眼眶鼻子脸颊粉红着,热泪盈盈地惹人疼。
    「先说,我不是在哭。」应采声推开他,又扯了几张面纸擦泪。「今天太冷了。」
    看着那张被擦得红红的脸蛋,崔河忍不住吻上一吻,说,哭起来好看的美人可不多。
    「这是过敏!」应采声瞪了他一眼,可不像瞪,倒像委屈不满的可怜样。
    崔河没再接话,就是笑,暗暗觉得应采声实在太可爱,原来从第一个喷嚏起,他就是在躲这个表情。
    「有看医生吗?」
    「看过,没用。」应采声扔掉一团纸,又是不反抗。「反正甚么都试过了,死不了人,就让他这样。」
    崔河才想搂过那人,给几个心疼怜爱的吻,但惯例似的,总是有手机铃声来打扰。崔河仿照应采声先前的作法:先亲了他一口,再接起通话。这个举动让应采声嗤笑出声,将崔河推倒在床。
    「喂?」这时崔河还是笑着的。应采声坐到他身上,仔细端详他说话的表情,从甜蜜传为惊愕。「咦?」崔河坐起来,和应采声同时吓了一跳。
    「嗯,嗯。我知道了……我会去看看的。」他向通话对象点头,「班上啊?跟他熟的不多耶。嗯,没关係,我会处理。他父母知道吗?」
    应采声愣着看崔河谈了好一会儿,切断当下,崔河喘了好大一口气。
    「怎么了?」
    崔河搔搔脸,说,夏青出车祸了。
    应采声睁圆眼睛傻了,「你开玩笑吧?」昨天才被那烦人精缠着说些有的没的,所以逃到崔河那儿……想起夏青有可能是在他和崔河温存时候出的事,心里感觉乱复杂一把。
    崔河说,就算他真的没多喜欢夏青,也不会开这种玩笑。应采声看了一眼崔河脖子上的吻痕,问:
    「你要去看他?」
    「班导要我去看看││因为我是班代。」
    「吃力不讨好。」应采声看出崔河脸上一丝无奈,又抽了张面纸擦脸,边臭着脸说,看了又能怎样。
    「怎么说也是同学……你跟他也算朋友不是吗?」
    应采声说,之前也提过,那是一开始这么认为,要真有这样的朋友可吃不消。他又抽了揉了几张纸,回头瞥见崔河想甚么都写在脸上的表情,失笑:
    「你那甚么脸?吃醋啊?」
    崔河扬起一边眉毛,缓缓地点头。
    「我跟他又没甚么。」应采声尽量不让自己再一次笑出来。
    「你算是班上跟他最熟的人,不是吗?」
    「你也是班上跟我最熟的人,不是吗?」应采声一把扯过崔河的领子,「他单方面缠着我,我可是缠着你。」
    崔河涨红了脸,没料到只是随口说的吃醋,能引来应采声这么大反应;那人眼眶还湿润着,威吓感少了,撒娇倒多了好几分。他吞吞口水,「能亲你吗?」这句话脱口而出。
    「你甚么时候问过我了?」
    崔河压倒应采声,二话不说亲了老半天,手正不规矩,应采声掐住他脖子叫停。
    「我家不行。」
    「抱歉。」崔河搔搔头坐正,脸因为尷尬、靦腆、惭愧而红。
    应采声摊在床上,虽然是质问的句子,但表情和声音明显地柔软。说,崔河昨天玩不够吗?
    崔河一时半刻没回应,低头看着床面,不敢直视应采声。就算昨天有过,但他仍因为见到应采声的另一面而感到兴奋;而现在应采声软绵绵的样子和说话,不知是不是又在挑逗他。
    「你要是真这么想,」应采声翻到他盘着的腿旁,手摸上膝盖,「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崔河还没来得及反应,裤襠拉鍊被拉下,应采声手握上,立刻调笑说他硬得很快。而崔河则是认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不能出声的命令,于是只点点头,让应采声满意地笑了;他伸出舌头,浅尝崔河尖端的气味。
    那时两人都有共同的罪恶感:班上同学车祸,不是多加询问情况或探病,反倒直接做起了这种事;但共犯心态也因此令人更加兴奋。
    应采声不认为那是多好的味道。可荷尔蒙和情慾的促使之下,他渐渐对这行为上癮;似乎还不坏。因为崔河的洁癖,他甚至尝到了微微皂香。应采声毕竟不懂口交,只凭着自己喜欢舔舔弄弄;当然他就算明白,也不是那种会让男人东西深入喉咙,搞得自己作呕的人。
    而又是按照惯例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被打扰。母亲大力地转动门把,接着使劲搥门。「应采声!干嘛锁门?做坏事啊?」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的确是干坏事。这一吓,崔河没能憋得住,射到了应采声脸上。应采声瞪了他一眼,要他自己把裤子穿好;抽了好几张面纸抹脸,一边不耐烦地告诉母亲他这就开门。
    「你又过敏啊?」
    母亲看看床上卫生纸团堆的小山,没对应采声手上的卫生纸起疑。
    「是啊。」
    她探头观察崔河的表情,「你们在里面干甚么坏事啊?这么安静?」
    「你知道我过敏不爱见人。」
    「是啦││」母亲歪头瞇眼,打量那俩。说,你们两个怪怪的,应禹要是带他男生朋友回家,绝对是吵吵闹闹的,不像他俩,无声无息的。
    应采声倒抽了口气,说,哥哥是哥哥,他是他,没有必要连朋友相处模式都一样吧?又表明他知道母亲是在起疑,但怀疑他就算了,看崔河这个样子,不像玻璃圈的吧?
    「是不像……」母亲又细看了坐立难安的崔河,接着问:「那个甚么││崔河,你有女朋友吗?」
    崔河被点名,吓得差点跳起来,脉搏又快又乱;他点点头说有。应太太还是一脸狐疑,又叮嚀几句要应采声别交怪朋友,不回家也通知一下,不然为了等他回家,大门都没关。
    「那我今天不回家。」
    母亲嚷嚷说,怎么又不回家?不回家要干嘛?要去哪?应采声简单地说,一样是在崔河那儿,画作业甚么的,那里方便,东西不用带来带去。
    「随便你,你自己注意点。」
    母亲说完关上门,又出去跟哥嫂两人嘻嘻哈哈,态度转变极快。应采声和崔河都隐约觉得应太太那句『注意点』彷彿有甚么涵意似地。可两人也觉得,说不定是心虚使然,这话题就没再谈下去。倒是崔河想起,应采声不是才要他打包行李吗?刚才又说了那些,那么今天是哪里落脚?
    「我以为你要我住这儿。」
    「本来是。」应采声抬头看他,「但在这甚么都不能做。」
    崔河似懂非懂地咦了一声。
    「我们家││」应采声转过身,把床上的卫生纸全塞到垃圾筒,又胡乱拨了床单几下,像是要整理,却又没甚么效果。「隔音很差。」
    崔河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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