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阿哲如何悲伤,死去多时的关姐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如今自己该怎么办?五个人的旅程,只剩下了自己一个,原先深深信任的学长,也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逃走吧,留下来也只会被他们当作『食材』料理掉,看来只有逃离这里,或许才能替他们四人讨回一个公道。
    在逃跑与留下来受死之间,阿哲选择了前者,并且给了自己一个逃跑的理由。
    深知自己无法带着关姐尸首逃走的阿哲,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将关姐的尸首放回冰柜,阿哲默默地在心中说了句对不起,随后关上了冰柜的门。
    这一刻,人性的黑暗与自私在阿哲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秀儿、大尾与孙子三人的死活,阿哲也没有打算去查证,或许只有一心想着逃离这里,阿哲才能暂时忘了自己先前的懦弱还有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愧疚。
    关上了冰柜,阿哲脑中一片迷茫,该怎么逃?要如何逃?自己连这里究竟是台湾的哪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逃离这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离开厨房。毕竟,要是被人发现自己身在厨房,或许连逃走的机会都会失去。
    就在阿哲准备离开厨房的时候,一个令他痛恨不已的人却突然走进了厨房。
    只见崇山学长推开厨房大门后,看见了站在厨房走道上的阿哲,一脸错愕惊讶的开口问道:「咦!?阿哲,你怎么会在厨房?」
    阿哲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双手紧握,手掌的边缘也因为力道过大的缘故显得有些泛白。
    还不知道阿哲已经知道些许真相的崇山学长,见阿哲眼眶泛红,双手紧握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还故作好人的问道:「阿哲,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一句看似温暖的问候,却掐断了阿哲脑中的理智线。
    人在被出卖而受到伤害时,最恨的却都不是那个直接伤害自己的人,而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
    站在阿哲眼前的崇山学长,无疑就是那个出卖阿哲他们的人。
    如果不是他,阿哲他们一行人就不会来到这个山庄,那么大尾他们四人也就不会死。
    自古以来,面对他人的背信与出卖这两种行为,人们往往选择与出卖自己的人不死不休,如今的阿哲也是如此。
    明知道眼下自己不应该与他发生任何衝突,阿哲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抄起了一旁掛在墙上的长柄铁製汤勺朝学长衝去,双手紧握勺柄使尽全力的挥了下去,嘴里还大骂道:「邱崇山!我操你妈!」
    早在发现阿哲情绪不对的时候崇山学长便起了防备的心思,见汤勺朝自己挥来随即轻轻的扭了一下身子,这也使阿哲用尽吃奶的力气挥出去的汤勺落了个空。
    闪过汤勺,崇山学长连忙伸手抓住了阿哲握住汤勺的双手,并且大声喝道:「李承哲!你要干什么?」
    不理会学长的问话,阿哲使尽了力气企图挣开学长抓住自己的双手,两人就这样拉扯了起来。
    就在拉扯之间,阿哲还不忘大声骂道:「我要干什么?我要干你娘!你这王八蛋竟然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什么秀儿家里有事、什么大尾上山打猎都是你的谎言!还说什么这里风光明媚!我操!」
    明明听出了阿哲话语中的意思,不过学长还是装傻道:「阿哲,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装成你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要不是我正好听见山庄老闆和厨子的谈话,我还不知道我们都是『食材』呢!」阿哲怒吼着道。
    「不是这样的,我......」不敢直视阿哲因为愤怒而充满血丝的双眼,从学长闪躲的眼神与表情能看出他内心满满的愧疚,试图开口反驳却又将话吞了回去,好似有什么隐情一般。
    面对阿哲的愤怒与指责,学长的内心出现了一些动摇,也因为这样,紧紧抓住阿哲的手也出现了一丝松动。
    然而心中极度愤怒的阿哲却没有多想,只是抓住这个机会挣开了学长的双手,抡起汤勺就朝学长的头敲了下去。
    汤勺敲打在学长的头上,阿哲满腔的怒气也随着这一下攻击宣洩了一些,然而在看见缓缓从学长头上流下的鲜血,阿哲却明显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打架,也是第一次拿东西打爆别人的头。
    阿哲的这一下攻击,并没有击倒学长,反而驱散了他心中的动摇与愧疚。伸手滑过脸颊,学长看着温热的鲜血,脸上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变成了愤怒,怒吼一声就朝阿哲扑了过去。
    直到看见学长的拳头直直的朝自己的面门挥来,阿哲这才回过神,连忙挥舞着汤勺试图再次攻击学长。
    可是,学长毕竟是农村长大的小孩,打架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在吃过一次汤勺的亏后,学长怎么可能让阿哲再次得逞?一个闪身,学长闪过汤勺,右拳化掌直直的劈在阿哲握住汤勺的手上。
    阿哲右手一麻,手上的汤勺自然也就握不住了,铁製的汤勺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然而学长的攻击却还没结束,右掌劈中阿哲右手之后,猫下腰弯起了手肘狠狠地给了阿哲一个拐子,打在阿哲的腹部上。
    学长的动作之快速度之流畅,完全让阿哲没有反应的馀地,只能硬生生吃下这记拐子。
    被这一击打的退后了两步,阿哲伸手摀着腹部一脸痛苦。学长却没有继续追击,只是伸出右脚在地上一扫,将汤勺远远踢开,随后一脸不屑的看着阿哲,在他眼中没了武器的阿哲不过就是一盘菜罢了。
    疼痛激起了阿哲的愤怒,原先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在看见学长一脸不屑的目光之后,不甘示弱的阿哲举起右拳朝学长衝了过去。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随后演变成了激烈的近身扭打。
    四周的餐具,料理台上的食材,一旁的厨具柜都因为两人的扭打而遭殃。
    只见餐具四处飞散,地上摆着的锅碗瓢盆也分散各处,厨具柜的门更是被学长一掌拍凹,而阿哲的眼镜也在如此激烈的扭打之下意外甩飞出去。
    好在,阿哲早在升上大学那年就做了雷射近视的手术,一直戴着的那副黑框眼镜,不过是因为习惯而戴,镜片也早就换成了平光镜片,所以失去眼镜对阿哲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就算是这样阿哲还是随着时间渐渐落入了下风,毕竟他是一个都市小孩,在体力上本就比不上农村长大的学长,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和人打架。
    一连挨了学长两记猛拳之后,喘着大气的阿哲却突然想起了关姐曾经教过自己的防身术。
    悄悄改变了自己右手握拳的方式,阿哲将右拳的中指弓了起来让整个拳头成了一个尖锥状。
    伸出左手架开学长在一次朝自己脸部袭来的拳头,阿哲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尖锥状的右拳狠狠打在了学长胸口的八卦处。
    这一击,让学长的心跳顿时漏了两拍,一口气卡在胸口处差点就喘不过来。
    学长脚步踉蹌的退了几步,一脸痛苦的摀着胸口不停的抽气。不过,打出这拳的阿哲自己也不好过。
    毕竟,人的拳头上佈满了神经,这一拳虽然打中了学长,不过反震的力道却也伤到了阿哲自己。
    脑海中一片晕眩,阿哲这才想起了关姐教导自己这招时的叮嘱。
    「胸口的八卦处,也就是肋骨在胸口中间匯聚的那个点乃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如果受到攻击,轻则内伤,重则当场毙命。攻击这处地方也是习武之人的大忌,要不是遇到生死交关的情况,通常学过武的人不会特别挑这个位置下手,反而还会闪过这处要害。」
    「而大姐我教你们这招只是要让你们在遇见危难之际能够有些防身的手段,不是要让你们用来逞兇斗狠的,切记了。还有,如果逼不得已,必需将拳头握成尖锥状攻击的时候,记得要控制力道。否则打在敌人身上传回来的反震力道可是会伤到你们自己,如果伤到拳头上的神经让你们留下永远的伤,那可不是大姐我想看见的。」
    那晚,关姐在道场里头对自己、大尾还有孙子的交待犹言在耳。然而,这样的一个巾幗女子,如今却躺在冰冷的冰柜里,自己却连将她带走下葬都做不到。
    从短暂的眩晕中恢復过来,阿哲看着学长一脸痛苦的表情,不禁感到了报復的快意。
    阿哲抹去嘴角的血渍,缓缓的朝学长走去,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就在阿哲以为自己终于能替关姐报仇之时,变故突生。
    只见学长突然一个虎扑,拦腰抱住阿哲,直直地将他扑倒在地。
    阿哲到底不是学武之人,不只手上的力道不够,就连八卦的位置也没有找准,虽然他的攻击让学长短暂的失去了行为能力,只能不停的摀着胸口喘气,并且忍住痛意,然而却没能真正伤害到他。
    而学长早已从短暂的失能中恢復过来,只是装成了一副还没恢復的样子,欺骗阿哲罢了。
    被学长扑倒,阿哲的后脑猛烈的撞击了一下地板,而学长也趁势坐在了阿哲的身上,双手掐住了阿哲的脖子,试图将阿哲置于死地。
    那濒死的体验,让学长萌生了现在就要杀死阿哲的念头,全然不顾阿哲是厨子预定的『食材』这件事情。
    强烈的窒息感,让阿哲感到难受,不停地拍打与抓挠着学长的手,却徒劳无功。就算手上满是血痕,学长也没有打算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阿哲?见了自己右手边,因为两人的扭打而掉落的一柄尖头小刀。伸出右手艰难的握住了刀柄,阿哲狠狠的将小刀插进了学长的左手臂。
    学长吃痛之下,松开了双手,却没有从阿哲的身上离开。阿哲的这一刀,激起了学长脑中的兽性,学长伸出右手反手将插在自己左臂上的小刀拔了出来,狠狠的朝阿哲的左边眼窝插去。
    眼看着小刀的刀尖朝自己眼睛落下,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阿哲爆发出了超越常人的与力量,伸出双手用力的将学长从自己的身上推开,恰好也闪过了锋利的小刀,小刀勘勘划过阿哲的左边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学长被这一推,撞在了厨具柜上,阿哲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脚站立起来,只能依靠双手,朝厨房另一头爬去,试图离学长远一些。
    看着阿哲狼狈的在地上爬行意图远离自己,学长冷冷的笑了起来,站起身子将手中的小刀丢开,从一旁的刀具架上抽出了一把长型的厚背砍刀。
    眼看学长拿起了一把砍刀,阿哲加快了自己爬行的速度,双眼还不停的在四处搜寻,想要寻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不过,阿哲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周遭竟然连一把小汤匙都没有,只有一堆玻璃罐装或是塑胶瓶装的调味料。
    学长并没有急着衝上来将阿哲解决,只是冷笑着站在原地,看着阿哲艰难的在地上爬行。
    伸出双手抓住料理桌,在双手的辅助下,阿哲缓缓的爬起身子,将身子大部分的重量靠在了料理桌上,阿哲这才勉强的站立起来。
    看着学长一脸邪笑,握着那把厚背砍刀,阿哲心中感到了一丝绝望,脸上因为被小刀划过而產生的伤口传来了阵阵刺痛,面临着死亡的恐惧,终于让阿哲愤怒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一冷静下来,所有的惊慌、害怕与胆怯瞬间就佔满了阿哲的脑海,阿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只是颤声说道:「不、不要过来。」
    听到阿哲颤抖的声音,学长反而笑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来呀,再来呀,不是想要干掉我吗?怎么?你害怕了?」
    恐惧让阿哲流下了泪水,咸咸的泪水浸染了伤口,阿哲开口求饶着道:「不、不要杀我。」
    彷彿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学长大笑了起来,然后疯疯癲癲的说着:「嘿嘿,你不是要干掉我吗?怎么现在跟我求饶了?你以为我很好过吗?你以为我想害死你们吗?我明明就在邀请函上留下了明显的暗语,要你们别来的!可是你们还是贪小便宜选择来这里旅行。」
    「嘿,你们想要我怎么办呢?谁叫你们要来呢?如果你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了!这可不行,我可不想死,我还想成为人上人。既然你们来了,那也好,你们就去死吧。可是你这傢伙怎么就是不让人省心呢?老老实实的等死不好吗?亏我还带你们玩乐了几天。」不理会阿哲的求饶,学长继续说着。
    「实在想不到你最后竟然会发现这些秘密,还想着要干掉我替你的好朋友们报仇,报什么仇?你报得了仇吗?现在还不是得跟我求饶,不过我可没打算放过你,反正你早晚都得死的不是吗?不如你现在就老实一点,死在我手上,至少我会让你少些痛苦的。」
    对于阿哲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学长的心中满是愧疚,连日来的压力加上阿哲的逼迫,终于让学长整个人爆炸了。
    既然对不起你,也没办法补偿你,那就干掉你,至少这样我就不用继续对你感到愧疚了,没人会对死人有任何愧疚的不是吗?学长在心中这么想着。
    说完了这些,在阿哲绝望的眼神中,学长拿着砍刀,缓缓的走近。
    明知道自己的求饶对于现在的学长来说没有任何用处,阿哲还是不肯放弃,不停的开口讨饶,双手则在料理桌上不停的摸索,想要找到逃命的方法。
    双手在料理桌上摸索的阿哲,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伸手握住它拿到自己眼前一看,那是一瓶玻璃罐装的胡椒。
    就在阿哲看着这罐胡椒感到绝望之时,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连忙将瓶盖扭开。
    眼看学长就要靠近自己,阿哲做好了准备,握住瓶罐,将整罐的胡椒朝学长身上洒了过去。
    被胡椒洒在脸上,学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双眼因为胡椒的刺激而睁不开。
    见自己的策略奏效,阿哲瞇起双眼,用手摀住自己的口鼻,拚尽全力迈开颤抖的双腿,一个闪身绕过学长身旁,直直的朝厨房大门衝去。
    感觉到身旁一阵风掠过,知道阿哲想要逃离这里,学长连忙挥舞手上的砍刀砍向阿哲试图将他砍倒,不过却没能砍中。
    逃离学长身旁,阿哲奋力的朝厨房大门衝去,碰的一声撞开了厨房的门。
    厨房门外的走道上几名正在打扫卫生的服务人员,在听见阿哲开门的响动后,纷纷扭头看向刚衝出厨房的阿哲,一脸好奇。
    不理会这些服务人员,阿哲死命的奔跑了起来朝本馆的大门处逃去,而学长也这时衝出了厨房。
    眼看阿哲就要逃走,伴随着咳嗽声,学长大声的朝那些服务人员吼道:「咳、咳、抓住......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名员工纷纷上前试图抓住阿哲,却被阿哲一把推开,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阿哲好不容易衝出了员工们的封锁线,拉开本馆的大门逃到了本馆外头。
    就在阿哲逃出本馆之后,原本说要去睡觉的山庄老闆与厨子却从一旁的走廊里走了出来。
    看着山庄门口的一片混乱,山庄老闆皱着眉头,对身旁的厨子说道:「明明刚才在厨房我们就已经发现他了,为什么那时候要阻止我把他抓出来?而且还说了那么多刺激他的话,之后还打电话将崇山骗到厨房去?搞的山庄里一片乱糟糟的,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怕你的『食材』跑了吗?」
    厨子裂嘴一笑,开口说道:「鸡要吃之前还得让牠饿上几天,顺便赶赶牠,让牠的肌肉运动一下,这样吃起来的口感才好。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你抓他的原因,他可是今天晚宴的主菜呢,不让他运动一下怎么可以?至于他会不会跑掉,这我可不担心,毕竟没有人能从这座农村逃走的不是吗?」
    山庄老闆只得摇头一笑,无奈的说道:「希望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贵客吧。」
    厨子不再理会山庄老闆,只是哼着小曲朝厨房走了过去,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希望厨房里面没被这两个人弄得太糟,我还得准备今天的晚宴呢。不过,看在他们这么努力的份上,就算弄得脏乱一些我也不介意了,毕竟他们可是在替我准备『主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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