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到底想做什么?”我忍住心里的那股躁动,问道。
    “这样说,你果然已经知道那件事情了。”司马老贼冷冷的一笑,“袁龙这个人,就是对你不够狠心,要是他早点听我的,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居然还敢背着我去哪个地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你说够了没有?”秦风喝道。
    司马老贼不为所动,继续道:“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那我就把来意说给你吧......我一把年纪了,这几年做事情的时候总觉得不方便,我听说跟你一起的那个小伙子身手不错,还有旧货市场那个曹家阿金,有个地方,我想让你们几个人陪我走一趟。这虽然是一笔交易,不过道上的规矩还是有的,夹喇嘛的钱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们的。”
    我听到这儿,一下头都大了。嘁,这特娘还真邪了门儿了,才几天的功夫啊,一会儿得去胖子老家,一会儿又是孙老板的事情,现在司马老贼居然也来找我。老子才刚入行,没想到这档期排得还挺满,看来我这人没盗墓的本事,却有一条做贼的贱命。
    “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先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秦风知道我一直在为这些事心烦,所以他明白司马老贼所说的东西对我诱惑是很大的。可现在也就是司马老贼的一句话,所以秦风觉得不能相信他。
    司马老贼笑了笑,“你们以为我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小娃娃吗?”
    “那你为什么不拿出来让我们先看看,什么都是你在说,假东西这世道上不少,你要我家小爷怎么相信呢?”秦风继续说道。
    “多说无益,我只能告诉你,我手里的这件玉符,你只要看上一眼,很容易就能找到你身世的线索。给你们几分钟。好好考虑考虑。”
    秦风还想再说什么,但被我拦住了。
    “你说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盯着屋里的司马老贼说道。
    “噢,这么快就答应了。呵呵呵,果然跟袁龙不是一路人。”司马老贼笑道。
    我知道自己这样决定是非常武断的,可是关于我身世的这件事情,我能找到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先不说那块玉符是怎么回事,至少我可以确定,司马老贼是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人之一。跟他打交道,我自然是算计不过,但多多少少的,应该总能知道一些什么。
    一般人没法理解我现在这种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感受,其实我现在非常的迷茫。哪怕是一根稻草都想去抓,更何况这么重要的线索了。
    司马老贼继续说道:“既然你答应了,我们也不用这么着急。哎呀,马上就要下雪了,我得找个暖和的地方先避一避。来年开春,我自然会来找你的。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世上,还没有答应过我事情反悔了还能活着的人。”
    来年开春?我真想说你特娘的是狗熊还是什么,还要过冬。不过司马老贼既然这样说了,事情就肯定是要做下去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我们去什么地方,也不晓得胖子和花生会不会同意。我现在急也没用。突然之间这么多的事情堆到了眼前,看来接下来的几天,我还得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我本来以为事情定下之后,司马老贼跟他那伙计就要走了。可是没想到这俩人说完之后就把门给关上了,直到晚上才离开。看来阿爹之前说的没错,这家伙还真就不敢在太阳底下露面。想到自己要跟这样的一个不算是活人也不算是死人的人合作,我额头上还是冒出了冷汗。
    司马老贼走了之后,我甚至都还能感觉到卧室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
    我赶紧收拾好了东西。正要出门的时候,秦风忽然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我看向他。
    “小爷,要不咱在这里等一晚上。也许老爷真的会找过来呢。”看秦风那表情,还是记挂着阿爹。
    我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惭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怎么说我也是阿爹的儿子,却什么地方都比不上人家秦风孝顺。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想留下来的意思。可是我清楚,现在事情太乱了。二叔他们肯定知道医院里的事情了,现在山西的李家又来找麻烦,只不准就会找到我头上来。我现在,保护好自己就算不给他们添乱了。我面前的事情也很多,更重要的是,直接跟现在那个阿爹见面实在是太冒险了。
    正确的做法是,我们应该躲得远一点儿,然后四处去打听消息。如果说,阿爹的思维在阿城的身体上跟以前完全一样,我相信,他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跟李家的矛盾。
    另外的原因就是,我现在不想见他。
    我现在学会了站在事外去考虑问题,但不管我怎么想,我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责怪阿爹的。人跟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哪怕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话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还是像胖子说的那样,现实一点的好。
    晚上九点左右,胖子在旧货市场的铺子里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我还见到了上回在北京给我递手机的那个神叨叨的小伙计,胖子管他叫“小三”,听着别提多不是滋味了。我们四个人坐在桌上吃着,那小三就忙前忙后的给我们倒酒端菜什么的。一开始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点头,可没多久,我就差不多快把这人给忘了。
    胖子说别看小三年青,在他手底下,却是干的最久的一个伙计。胖子这人耿直是没得说,不他说话做事,一般人都遭不住,所以他的伙计就跟红灯区的妓女一样,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这小三是个例外,这人话很少,胖子说什么他做什么,大事虽然做不了,但一般的问题只要胖子一交待。小三保准做得妥妥当当,从来没让胖子挑出什么刺儿来。不过小三可不像秦风对阿爹那样对胖子,每个月三十号,他都是准点来跟胖子要工资。有时候还要求加薪什么的。
    诶,胖子还就喜欢这种人,所以小三每个月的工钱其实非常的不错。而且人家也早跟胖子说清楚了,他只给胖子干十年,做完了就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儿。胖子说小三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他很容易被人家给忘了,有时候胖子一个在店里,小三就站他身后,胖子都意识不到。
    “呵,那你这伙计能耐不小啊。北京的那些大饭店就需要这样的人,呆在你这儿,真是屈才。”秦风笑道。
    “你特娘的会不会说话,别看老子的铺面不大,店里的东西可比潘家园儿那些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好多了。童叟无欺啊,你瞧好了吧,再过几年,周围这一排的商铺就都得姓曹。”
    “嘁,就凭你?”秦风打第一眼就见不惯胖子那德性。
    一看他们说着又要杠上,我赶紧把酒端起来让大家干了一杯。放下酒杯我就问胖子:“嫣然,你老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离北京也不远。坐车用不了七八个小时,到地方再走一段儿,找到一个山沟,再往里面走,就是我们曹家村了。”
    “还不远?特么我听你这么一说就够累了。”我夹了口菜,又问。“诶,你那神秘兮兮的能把我手指给接上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你可别诓老子。”
    胖子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就是我二舅。”
    “你舅舅?”
    胖子把筷子放下,点上一支烟。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我小时候这只右手也断过一回,比你那还惨,是整个手从手腕子上掉下来的,医院都说没指望,结果我二舅没用上几天,就帮我搞定了。”
    “真的假的?那,那他是用什么方法把你手接上的,我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你手腕上有伤疤啊?”我不禁有些怀疑,心想就算是是最好的医院解手,留下块疤痕还是应该的。
    “我二舅那个人可不一般,什么偏门他都知道,这些东西还是小事。”胖子不无得意的说道。
    秦风接口就说:“听你的话,你们曹家能人挺多的啊,怎么就你一人在北京混啊?”
    胖子瞪了秦风一眼,最后却叹了口气。“这事我看就是特娘的命不好,我们曹家上上下下七十多口人,男男女女的跑出来做过事情的也不少,都想挣钱,可是他们所有人一处来保准没什么好事,最后都灰溜溜的到村子里躲着了。”
    “这么说来,你们曹家最出息的就是你了?”我笑道。
    “那是当然。”胖子一拍胸脯说完之后,表情却又有些古怪。
    “怎么了?”
    胖子啧了啧嘴,又喝下一杯啤酒,“我这些年是挣了点儿小钱儿,不过我家里那些人古板,知道我是干那行的之后,我爹妈就一个劲儿的骂我不争气,最离谱的是,还骂我什么狗改不了吃屎,你们说这特娘的有天理没有,又不是老子天生就喜欢做贼,还不是给家里的环境逼的吗。那时候,村子里的长辈差点儿就跟我断绝关系。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每个月能给村子里把钱寄回去,一家人有口饱饭吃,我也就不求别的了。”
    胖子说完正要一口闷,秦风却把酒杯端到了他面前。“你也挺能耐,要不这么得瑟就好了。”
    胖子呵呵一笑,“行啊,那以后在风哥面前老子就收敛点儿。”
    看到两个人头一回这么贴称,也都忍不住乐了。
    饭桌上,花生是话最少的,不过我们也习惯了他这样,三个人除了偶尔找他干一杯,就没怎么打扰他了。
    这通酒一直喝到了后半宿,也不知道是喝得爽还是怎么,大家伙都没醉得趴桌子底下,不过确实都已经坐不稳了。
    我正在那儿摇头晃脑的时候,秦风忽然扑到了我旁边。
    “小爷,没乌鲁乌鲁吧。”这家伙肯定很久都没喝醉过了,现在话都说不清了。
    “还远着呢。来。”说着,我又把两个人的酒杯给满上了,刚要端起来,秦风却一把将酒杯摁住了。
    “咋了,认输啦?”我呵呵的笑着,可是突然就看到秦风通红的脸上露出了一股子严肃的神情。
    “小爷。我,我......想拜托你,一、一个事情。”秦风摇晃了一阵才把话说完。
    “说。”我气势磅礴的一拍桌子。
    秦风认真的看着我,然后由打怀里掏出了一条金项链。直接塞进了我衣兜里。
    “干嘛啊?”我挺了下身子,“我不戴那金的银的。”
    秦风拍了拍我,“这条链子是我打算送人的。”
    “送谁?”
    “我,我老婆。”
    “呵呵。”我不禁一笑,“你,你有老婆?”
    “我说小爷,怎么我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有老婆啊。告诉你吧,我老家在四川宜宾,住翠屏山上。家里还有个老娘,一直都是我老婆一个人在照看着。我一年到头没时间回去,虽然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可我老婆总是说,她。她想想要一条金项链。”
    我拍了拍秦风,“她这叫不知足......”
    秦风摆了摆手,“不,不是,呵呵,婆娘是想叫我回去。”秦风挺了挺身子,接着说。“这条链子先放小爷你这儿,如果我没死,过两年我就自己拿回去送他,要,要是我,我挂了。小爷你就帮我送回去,亲手交给她。”
    “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来来来,喝酒喝酒。”我又把酒杯举了起来。
    “记住,宜宾。翠屏山,哪吒庙底下......”
    “哎呀行了行了。”我连忙把酒放到秦风手里,招呼了一声胖子,三个人又继续喝。
    那时候我觉得秦风是记挂家里的老婆了,可后来我才知道,秦风的用意实在是太深了。跟老狐狸在一起呆的久了,变不了狐狸也能多两颗心眼。嗨......后面的事情我们就慢慢再说吧。
    等我真的感觉看什么东西都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我隐隐的瞧见花生离开了房间,拉开闸门,到外面去了。夜凉如水,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神神叨叨的就跟着花生走了出去。
    外面的街道已经很冷清了,不过在北京的街上,你想一片漆黑都很难,只是那些路灯的光洒在花生身上的时候,地面上,却找不到一点儿他存在的痕迹。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看花生叼着根儿烟,对着远处有一口没一口抽着的时候,我都觉得特累。好像他那张年青的脸孔上堆满了心事,可是偏偏看上去又如此的平静。
    我靠在一根什么东西上面,就这么斜瞅着花生,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袁杰。”
    花生忽然低声的叫了我一下。
    “呃......”我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现在算是什么?”花生看着那块并不太干净的夜空说道。
    “算......算咱们一起的,兄弟。”我说道。
    花生微微的笑了一下,“胖子知道为他家里人,秦风也有自己的归宿,你可以继续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我刚才想了想,突然发现,我好像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花生说的没错。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死过一次了。那一次之前,他就决定放下一切,永远的沉睡在幻雪禁城当中。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活过来了,只是曾经唯一对花生来说还算有意义的东西......王,从他身体里抽离,所以现在,花生就好像一只突然苏醒过来的尸体,过去的一切都不再重要,而新的一切,他好像也没有兴趣。现在他会跟我们一起,除了幻雪禁城里发生的事情,更多的,应该是一种顺其自然的选择。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这句话听上去就好像是在说活着没有意思一样。可是从花生嘴里说出来,我更多的感觉到一种无奈和无助。可是,又怎么让一个没有过去的我去理解一个没有未来的他呢?
    “未来,是需要寻找的。”我想了很久,才如此说道,“去冒险,去发掘,我想,就算你不太喜欢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应该还是能找到点儿什么。”
    我的话像是导师在讲台上冲着一群学生演讲一样,空泛而没有意义。花生还是笑了起来。“袁杰,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你都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虽然从外表上看,你是我们当中最弱的,可是我觉得,从某个时候开始,有些东西已经在你身上悄悄的在改变了。我现在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那种东西,等找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之后,花生就继续看着远处,抽他的烟。
    想了想。我就转身回屋了。从幻雪禁城回来之后,我们总算都睡踏实了一晚上。在北京休息了两天之后,胖子就找来了一辆破破烂烂的suv,秦风开车,我们就踏上了去曹家村的路。
    胖子嘴里的七八个小时。最后变成了一整天,我们差不多都快开出河南了。他一路上还嫌是秦风车开得太慢。无奈,我们在路上又耽搁了一晚上,第二天的中午才到了曹家村所在的那个山坳边上。
    不知道是冬季的北方太荒凉,还是这鬼地方把北方的冬季映衬得荒凉。来来回回的,我们看了好几分钟,也没见到前面有村子什么的。
    “死胖子。你之前说要走一段儿,那是多远的路啊?”我回头看向了胖子。
    胖子正从车上把给家里人的带的礼物拿出来,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不远,走两小时就到了。”
    走路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两小时对我们来说也确实称不上远。不过这前面连路都没有,难道我们还要走那条山沟?
    不过看了看自己那只左手。我心说死活也就这一回了,于是大家伙帮着胖子提起那些礼物,就开始了冬季越野。
    这些路跟我们之前在雪山上走的比起来已经是非常舒服了,结果两小时不到,我们果然就看到山沟里出现了一个村落。
    我上前一看。发现那些房子竟然都还是泥土结构的,好些都不能叫房子,只能算是窝棚。村口就一只瘦不拉几的黄狗,一看我们来了,发了疯一样冲村里狂吠,可叫了半天也没个人出来。
    “嫣然,你来之前没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啊?”我说道。
    秦风就笑了,“小爷,你看这地方哪儿像是能装电话的,我看连电线也不一定有。”
    怎么说也是回家,胖子比较的兴奋,就没跟我们扯这些。他一个人走前头,一边走还一边冲那些房子嚷:“我回来了,爹,娘......”
    我不知道胖子是怎么把几十个亲戚的称呼一口气喊完的,可是眼看我们这些人都快走到村尾了,还是一个人都没出来。不过我倒是瞧见,有几张脸贴在那些窗户后面在偷偷的看我们。
    “胖子,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是在躲你啊?”我问道。
    胖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别管他们,乡下人,脸皮薄,过两天大家认识就好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一间土屋里,门推开了,由打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太太。
    “吵什么吵,回来就回来,还嫌自己在外面不够丢人吗?我要是你,就从村后头绕路回家。”这老太婆瘦啦吧唧的,可是没想到还挺凶,一见面就把胖子骂了一顿。
    可胖子一点儿也没生气,还笑呵呵的叫道:“娘。”
    “啊?”我跟秦风都是一愣,心说这就是胖子的老娘。
    不是,这,这娘也太仙风道骨了吧,怎么可能生的出胖子这样的大号?看来时间真是无奇不有,估计曹家村一直这么穷,都小时候胖子给吃穷的。
    “呃,伯母......呃,大娘......”我给搞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太太没好气的又扫了我们三个一眼,“站在那儿干什么,进屋吧。”说是要我们进屋,可是老太太却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样子似乎不打算招待她儿子和我们。
    胖子完全不在意,直催我们进屋。我心想着嫣然在村子里怎么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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