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似乎总是印趁着人的心情,自春节前连着晴暖了好几天的天气,初二开始因一股强冷气流的影响而开始变得如同深冬般寒冷。
    午饭后,仅在天空挂了一个上午的太阳,还没来得及将自身的温度释放出来,就被大范围变厚压低的云层遮挡住,呼啸着的春风在向人们充分诠释着贺知章《咏柳》中的那股剪刀威力。
    一出亲情餐厅的大门,秦良玉她们就被外面刮起的风吹得浑身忍不住打了下颤,天上开始零星地飘起了雪花,花片被风吹散,像一个个小小的颗粒般打着旋在空中翻飞。
    天气有时候会影响到人的心情,而心情又能左右影响着人的健康和精神状况。
    从亲情餐厅回来后,邓洁和孙翊尔将她们家里人带来的东西随手丢在仓库,就死拉硬拽着秦良玉去了趟医务室。
    见秦良玉精神萎靡的样,凤青云很是意外和紧张,赶忙将内科的一名大夫喊来一起给秦良玉做了番检查。
    结果那名大夫告诉凤青云说,秦良玉只是有些感染风寒,外加休息得不好,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给秦良玉开了些药,讲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后,邓洁和孙翊尔这才放心地将秦良玉给带回监区。
    晚上打饭的岗邓洁担心外面突然变冷的天气会加重秦良玉的病情,坚持让她在仓库的床上休息,她与孙翊尔俩去了。
    从邓洁和孙翊尔的口中,秦良玉侧面打听得知大东依旧没有露面。而王伟三鬼还在外面继续寻找马依风和鱼头他们的下落,每隔两个小时,他们三鬼便会回来一个看望秦良玉并将找寻过程中遇到的情况报告给秦良玉知道。
    晚饭在邓洁强大的劝说攻势加威胁利诱下,秦良玉勉强吃了点青菜和一小块下午带回来的蛋糕。
    由于秦良玉在她的监室睡的是上铺,加之监室里有两个人晚上睡觉呼噜声特别响,为了让秦良玉能够休息好,就寝前,邓洁和孙翊尔知会了声元贝红后,将秦良玉的被褥和枕头给搬到了仓库的那张下铺床上,这样秦良玉可以不必受呼噜声的搅扰,也不必爬上爬下地睡觉。
    伺候秦良玉洗漱完,确定秦良玉从里面将仓库门反闩好以后,邓洁和孙翊尔这才各回各的监室睡觉。
    或许是前一夜一点觉都没有睡的缘故,秦良玉头刚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刚开始睡得还算踏实,大概从未这么早睡过觉,夜里十点前后,秦良玉就开始做梦。
    各种各样的梦让她感觉自己忽而在现代,忽而在明朝。那些在她梦中出现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没有脸,也或许是秦良玉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她却总感觉这些无面人很熟悉。
    就在秦良玉从现代到明朝不停地往返穿梭着的时候,她发现梦中的那些人开始逐渐变淡,最后竟然变成一团团的白色烟雾。
    秦良玉疑惑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置身在一个被浓重烟雾笼罩着的空旷的场地。四周极其安静,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太过安静的场所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在那种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秦良玉听到在浓雾中有个声音响起,那个声音时断时续,似乎眼前的这些烟雾带有阻隔声音的效果,让秦良玉总也听不真切那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但她却清楚地分辨出那声音是马依风在喊自己。
    虽说是在梦中,但秦良玉的头脑却格外清醒,她清楚地知道马依风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不敢轻易地释放出手中的笞魂鞭,她害怕喊她的是马依风的魂魄,如果一旦释放出笞魂鞭,她担心会误伤到马依风。
    随着浓雾逐渐变重,秦良玉感觉马依风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浓雾吞噬掉。
    因为着急,她牙下一个用力,嘴唇被她硬生生咬开了一个口子,嘴里快速地弥漫上一层血腥味,一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到地上。
    就在这时,那些浓雾快速散去,而随着浓雾变淡,周遭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起来。秦良玉震惊地发现,原来她这么会儿一直是站在李强大酒店的大厅里。
    李强的大酒店秦良玉之前曾去过,加之有秦明月的记忆在,所以对这家大酒店的结构设施和周围所有的细节环境她并不陌生。
    浓雾还在散退的过程中,秦良玉便急切地四处寻找,终于在大厅靠东的一个角落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从他高大的身材她一眼便认出那是马依风。
    毫不迟疑地向马依风的方向奔去,可刚跑了没两步,她却听到马依风焦急的阻止声:“老婆,别过来!”
    马依风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太黑,使那只向秦良玉摆动着阻止她靠前的手显得出奇的苍白,让人不由地联想起停尸房中被冰冻起来的尸体。
    “依风。”秦良玉听话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迟疑地看着马依风那张依旧模糊不清的脸,“你这两天去哪了,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马依风后退了步,秦良玉发现他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与印象中那个脚步沉稳的马依风有着很大的反差,看着极度虚浮。
    “依风,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秦良玉焦急地问道。
    沉默好一会儿后,马依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碎的伤感和不舍,“老婆,我要离开段时间……会很久,我舍不得你,想在离开前过来看你一眼。”
    秦良玉在听到马依风的这番话后,心一紧,感觉眼睛涩涩地难受,“很久?要多久?依风,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既然舍不得就不要走!”
    说完,秦良玉不管不顾地向马依风奔跑过去,她想阻拦他离开,她想靠近他看清他的脸。
    谁知,秦良玉快,马依风比她还要快,迅速拉开与秦良玉的距离,他似乎在担心和害怕秦良玉会见到什么。
    一边后退,马依风一边急切地嘱咐道:“老婆,对不起,我真的要离开了,你自己多保重,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眼睛有时候会骗人……”
    随着一阵彻骨的寒汽袭来,马依风的身影从秦良玉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周围的浓雾再次聚拢过来,视线所及范围内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秦良玉像一头迷失在浓雾中的困兽,疯狂地嘶喊着马依风的名字,挥动双臂想将那些阻碍她视线的浓雾拨散。
    “依风……依风!”
    突然,秦良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握在掌心,她慌忙反握住那只手,但手下的触感告诉她,那不是马依风的手,因为那只手的掌心没有马依风那样的老茧,也没有马依风的手掌宽厚。
    猛地睁开眼,还被梦境困扰着的秦良玉发现被自己紧握住的人竟然是雷日升。
    “阿震?”松开雷日升的手,秦良玉茫然地环视了眼四周,发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梦,而此刻她依然躺在仓库的床上,屋子里亮着夜灯,灯光朦胧晦暗。
    “贞素,你做梦了?!”雷东的话音将秦良玉拉回现实,定定地看着蹲在床边的大东,秦良玉将视线转移到仓库的门上,发现门闩跟自己睡前一样闩着。
    “你怎么进来的?”清醒后,秦良玉拉了拉被角,盖住因梦中动作幅度过大而有些掀起的睡衣下裸露出的肌肤。
    没有回答秦良玉的问话,大东伸出手,将秦良玉腮边的泪水轻轻地拭去,抚摸了下秦良玉娇美的面颊,突然他眼神一暗,继而将手移向她的额头。
    随着掌心传来的热度,大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和心疼,“你在发烧!”
    躲开大东的手,秦良玉暗自试了下,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根本就提不起来,像被风吹得四散开的浮尘般抓捏不住。
    她知道自己病了,能给别人治疗伤患病痛,也能将死人复活的她,在面对自己的病痛时却无能为力。如果是外伤,她或可治愈,但现在连真气都运行不畅,谈何疗病?
    但现在让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担心的是马依风,她想不通刚才那个梦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浑身一个激灵,之前那种始终被她隐压在心底的不安彻底释放出来。
    马依风是来跟自己道别的!这种现象她在前世时听闻过很多次,人在将死前都会托梦给自己的亲人或者生前最在意的人,与那个人见最后一面,以了却生前所愿。
    经历过生死离别痛楚的人,最害怕面对的是失去,人永远无法适应失去。当你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后,其他的事情或许会麻木、会适应、会习惯,唯独失去,不仅无法适应,反倒更加地知道珍惜。
    一想到自己将失去马依风,秦良玉开始低声啜涕起来,那低沉的、压抑着的哭声让人听得心碎。
    她无法接受自己会失去马依风,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多依赖他。联想到马依风是在梦里跟自己道别,她的心开始抽搐起来,连她的五官都开始抽搐,接着是全身……
    “贞素,贞素!”活了两世四百多年的大东,或许只有秦良玉能让处变不惊的他感到紧张和慌乱。见秦良玉这样,他赶忙坐到秦良玉的身边,将她因抽搐而蜷缩在一起的滚烫的身子抱在怀里。
    发现秦良玉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模糊,大东声音冷冽地冲窗外极速命令道:“立即去医务室!”
    说完,他随手抓过秦良玉睡前搭在上铺的一件羽绒服。大东的双手少有地颤抖着,因慌乱几次都未能将衣服给秦良玉穿上,最后干脆将衣服丢到一边,拉过被子将秦良玉包裹起来,打横抱起她,在一大批鬼兵的护送下,匆匆离开入监队,向楼下的医务室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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