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举动,是众人始料未及。
    倾城眸光闪动,低眉顺目,“谢姑娘像是将天锦夫人气疯了……”
    “哼。”谢道韫狠狠瞪了她一眼,“谁知道这狐狸精又耍了什么花招,本姑娘才懒得理会。”一语毕,匆匆出门。
    谢小妹来的时候,公子玄波澜不惊地弹琴。
    只有倾城神思不属,心不在焉地坐在炉子前,守着一壶茶水。
    “呀,玄哥哥你的茶水都凉了。”谢小妹忙提了茶壶去续水,留下倾城略显尴尬的站起身。
    公子玄温雅不言,像是进了忘我之境,全然没听到谢小妹的呼唤。
    而那杯茶水也没能添续上。
    倾城走过去,伸手接了谢小妹手中的水壶,“多谢小谢姑娘提醒,奴这就为公子续水。”
    言毕,也不等这年纪小小的谢姑娘松手,先拿了水壶。
    手中空空如也,谢小妹眨眨眼,“玄哥哥,三日后我们要去祭祀,你去吗?”
    谢家人祭祀,关公子玄什么事情?
    公子玄没什么表情,倾城眸光一闪,“公子能出去?”
    “只要玄哥哥保证不逃走,我可以……可以求爹爹带上他一起。祭祀的地方离这里挺远的,风景很好,很好玩。”谢小妹天真烂漫,说出的话也没经过考虑。
    悠扬的琴声却戛然而止,公子玄转头看着谢小妹,“多谢你的美意,但绝尘园的风景也不差,我暂时不想出去。”
    谢小妹脸色霎时通红,僵持着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许久,憋红了脸,才露出一句,“玄哥哥不去,那么我也不去吧。”她悻悻地低下头,“反正也没什么意思,我年年都去,早就腻味了。”
    坐在轮椅上的公子,勾唇一笑,没说什么。
    两下里一对照,谢石将要领着全家人出去祭祀的消息,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而今,倾城唯一需要准备的就是联络好王七爷等人。但四日一出门的习惯,她并没有改变,不知道该如何跟公子玄提说。
    一个人,一旦改变了某种习惯,那么必定是有原因的。说反常必有妖,这话着实不假。
    倾城要逃走,也不想连累公子玄,更不愿让公子玄为难。
    但,公子玄就是这么奇怪。
    天将黑的时候,他看完一本书,忽然转头看着桌案上瓶中的梅花,蹙眉道,“自从屋子里烧了金丝炭,我看着梅花好像开得不够好了。琪璎……”
    跪坐在炉子前的倾城心头一跳,转头,“什么?”
    或许是模样太无辜,公子玄目光一闪,露了一丝笑意,“趁着天还没黑,去采几支梅花吧。这花开得不好,我连作画也没了心思。”
    往日里他作画,倾城可从没发现他还有这个毛玻不看见好看的梅花,就画不出来画像的。
    但显然,他今日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几乎要压住欢喜,规规矩矩从地上爬起来,去窗前拿花篮子。
    手刚触碰到花篮,身后响起了他温润的声音,“多采几支吧。天锦夫人以死明志,你摘几支梅花去看看她,或许她就不愿意死了。”
    暖融融的空气中,似乎还有他的笑意,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恐怕锦公主绝食以死明志的事情,他早知道是一场闹剧。
    可,只要他吩咐了,她再穿行在谢府中,便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岔子来。
    高高兴兴出了谢府角门,站在梅花树下,她却发了难。
    该如何留下有用的消息,吩咐王七爷等人在外援助呢?可惜早就约好四日一见,这个当口,她哪里去寻人。
    正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安顿,冷不丁一仰头,却见梅花树上正有一人。
    没错,不算明亮的天空,乍然就要漆黑了。灰蒙蒙的谢府中,手握弓弩的侍卫们似有些懈担竟没发现这硕大的梅花树上,还躺着一人。
    这人穿一袭纯黑的狐裘,剑眉星目一片冷清。
    不是王大可却是谁?
    她惊讶地瞪着他,难言此刻的心情。
    他却眉目一挑,不耐烦地跳下来,“不喜欢看见爷就早说,何须做出一副厌烦的神态,显得爷多余的很。”
    这么说着,好似下一秒他就要即刻走人。
    她忙一把拽住他,“王大可,你回来。”
    他便站定,任由她拽着他半片狐裘,回头不耐,“你的裘衣呢?”
    她眸光一闪,想起出来匆忙,忘了披着狐裘御寒,只好讪讪,“我……一时着急给忘了。”
    “忘了?”他却不肯听下这敷衍,“爷给桓家那小白脸准备了一件紫貂,一件水狐,一件大氅,怎么他连你那一件御寒的裘衣也要贪墨?”
    话音里是十足的不信任,听得她噗嗤一笑,终于压抑不祝
    话里话外,哪里是真个关心公子玄,不过是怕她见公子玄衣裳不够,亏待了自己。
    如此友情,怎不叫她暖心。
    她笑眯眯看着他,随他怎么发火不耐,就是不搭言。
    只等他说了个够,方才问,“七爷,不是还没到交换消息的日子么,你怎么竟知道我要找你,在这里等我?”
    王七爷眼皮一掀,“爷半下午睡不着心里烦,跑这里来透透气吹吹风不行么?”
    哪里吹风不行?
    偏要在谢府的院墙外透气吹风?
    那墙里头满满的都是强劲的弓弩手,他也不怕被人发现之后,射成了筛子。
    她不肯信,“到底怎么回事啊?”
    “都说了爷心里烦,随便逛逛就到了这里,你怎么不肯信。快些说,找爷什么事儿,爷听完了还要回去用饭呢。”王七爷满面不耐烦,好像也饿了不轻。
    这个点儿还没吃饭从前倒是不知道王七爷这么能饿?
    她仔细瞧他眉眼,见他不像是撒谎,勾唇一笑,“三日后,谢石要带着谢府所有人出去祭祀,到时候锦公主和刘裕会从这里逃走。”
    她认真仰头,“你一定要多带些人手,小心了。”
    王七爷目光一动,“三日后?”
    她点点头。
    “三日后你就要出来了?”
    他眉目中终于有了一丝喜气,“这么说,爷再等三日就能接上你,离了寿阳城,随便去哪儿没人管了?”
    这什么逻辑?
    不管出了谢府要去哪儿,不都是听锦公主的吗?
    再说,还有徐先生等在琅邪王府中,只等为锦公主恢复记忆呢。
    她不耐摇头,“七爷,我难得跟你说一回正事儿,你能不能认真点儿?谢石的侄女谢道韫,看我们很不顺眼,你得多带些人手,小心这个女人从中做梗。”
    王七爷还不知道她与谢道韫的过节,只颔首,“可。”
    她却不放心,“总之你们小心着点儿。就算我们逃不出来,你们也要先保全了自己。”
    话还没说完,王七爷先不高兴,“说什么丧气话,哪儿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谢道韫算个什么毛,她既然看你们不顺眼,你们逃了不正如她的意,有什么好为难你的。”
    此话也有三分道理,她沉下脸色,颔首,“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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