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言。
    杯中酒却沉重地几乎要端不动。
    险险洒落出来。
    她搁下酒杯,低声道:“辛夷,你醉了。”
    辛夷目中闪过痛苦之色,紧紧握着酒杯,瞪着一双闪亮的眸子,狠狠道:“沐若兰,我没醉,是你……还不肯醒来1一语毕,手中的酒杯承受不住大力,“啵”的一声化为粉碎。
    碎片险些伤了辛夷的手指。
    她忙俯身去看,辛夷却拿开了手掌,“既然你坚持己见,我也不能多说什么。虞美人就要腐烂了,如果你不肯就此接手的话。”站起身,不肯再听她的话,辛夷转身走出了大门。
    蒋玉娇追着去了,“辛姑娘……哎,你别走碍…”
    辛夷不肯回头,银色的战袍在月色下闪着熠熠的光辉,仿似有千钧之力。那是只属于战将的气魄,隔着山水迷雾,仍可轻易窥清。
    又想起在cd府逍遥快活的七爷,也是这样顶天立地,慑人无双。只为了请求她自立门户,与辛夷一样,负气离开。
    她傻兮兮地望着辛夷的背影,将记忆中七爷的身影重叠,忍不住叹息一声。常说公子玄优柔寡断,很多事情拿不定大的主意。其实她何尝不是一样的?一样的优柔寡断,一样的没有魄力。
    那是锦公主,是于她有恩之人。
    她……
    她闭上眼睛,缓缓感受着吹进门洞的夜风,感觉微微燥热的气息被风一吹,便散了无形。
    这夜色,注定了要孤独,注定了要不平凡。
    刘牢之军中的逃兵抓了差不多,刘敬宣接替刘牢之的位置,掌管刘字军。这让刘敬宣很有些意外,因为通常情况下,这样亡命的将领,他的亲属是没办法继续掌管高位的,而是应该由朝廷派遣一位局外人来接替。
    为了防止任何情况下的万一。
    但公子玄不按照常理出牌,刘敬宣也只能跪下接旨。
    辛夷不肯在建康府做个无忧无虑的官儿,仍旧跟着刘敬宣。刘敬宣对她委以重任,两个人也算是肝胆相照。
    那刘裕,没曾表现出异常,锦公主也没有对公子玄的安排有任何的不满。一切都像是相安无事一般。
    虞美人也暂时取得了平衡。
    倾城近日心情不好,略有些不思饮食。公子玄本是忙于公务,听闻她身体不爽,特地散了议事的幕僚,专程来院中看她。屏退了下人,屋中只单独留下了倾城的心腹蒋玉娇。
    蒋玉娇笑着吐吐舌头,小心出了门。
    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倾城靠着太师椅,搁下手中的书籍,微微一笑,“怎么好来看我,近日府中没什么大事,朝廷中又不太忙,我倒是懈怠了。”
    开口便是自责的话语,公子玄笑着摇头,走近她身畔,坐在了她跟前的另一只太师椅上,“怎么好说自己懈怠,分明是我没将你照顾好,累的生病了。”
    其实也不是生病,只不过是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合该是这样恹恹的。往日行军打仗,那是咬着牙硬撑着,现下在府中娇贵养着,也就先矜贵了两日。
    公子玄不知情,如此问她,她怎好老实将话说出来。
    只是抿着殷红的双唇,淡淡不语。
    公子玄目光一闪,温和道:“昨日宫里送来了些上好的贡品,我别的倒是没看上,独独南疆来的红糖被我看准,留了下来。原本是给管家收在库房的,一会儿就让他统统搬出来,送到厨下去,给你炖红糖银耳燕窝羹。”
    倾城脸色一烫,盯着他的眼睛瞧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厮,竟然都猜到了她的“病症”。竟然还想到了要拿红糖银耳燕窝羹来滋补她。
    她这么一想,脸颊愈发的滚烫起来。不由得垂下了眼帘,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他却是很享受着片刻的娇态,淡淡笑着看她的脸颊。
    看了许久,微微叹息一声,他才低声道:“你先好好窝着,我还有些事情需要进宫一趟。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用午膳。”
    这样的吩咐,总让人生出其他一些心思来,她扬起滚烫的脸,双眸中几乎要滴出水来,点了点头。
    他双目一闪,伸出手悬在半空,欲在她耳畔停顿,却又忍住了心思将大手收了回去,撩袍起身走了出门。
    门外,蒋玉娇正趴在门缝里偷看,被这么个动作吓得一个踉跄,惊讶地捂着嘴,口中支支吾吾,一张脸绯红,“那个,我……我正想进门喊你们呢,就是,就是……”
    没办法自圆其说,只好打着哈哈,算是半承认了自己偷看人家亲密说话的场面。
    倾城懊恼地瞪她一眼,却没出声。
    公子玄哈哈一笑,摇摇头,径直下了台阶,出了小院。
    蒋玉娇回头,瞧着倾城烦恼神色,黯然撇撇嘴,“得,姑娘,我先围着丞相府跑三十圈您再责罚。”说完话,自个儿吭哧吭哧跑了起来,当真是围着丞相府转起了圈儿。
    人说好奇害死猫,看这样子,好奇也能害死她蒋玉娇。什么不好看,偏生去偷看公子玄和倾城的桥段。
    公子玄离开不过小半个时辰,管家就亲自送来了红糖银耳燕窝羹,味道也不算多甜,正好符合倾城的口味。倾城瞧着那一碗莹莹的燕窝羹,一双眸子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而管家的笑容也总显得那么的暧昧。这老东西,前几日还怕她跟怕什么一样,今日却来看她的笑话。
    倾城没等来公子玄从宫中出来,却等来一个消息。消息是宫里潘梦鸾送出来的,说皇后王神爱站在后宫望月台上对天哭泣,已经哭了一日一夜。至于哭什么,无人得知。
    那望月台高达百米,高高矗立在皇宫御花园湖畔,是建康府一个特别的存在。即便是不进宫的寻常百姓,只要一仰起头就能看见那高高的,孤单的望月台。
    王神爱发了什么疯,竟然跑到望月台上痛哭流涕,迟迟不归?
    倾城慌忙送信进宫给公子玄,告诉他,望月台乃为老皇帝生前最爱的去处,当时锦公主杀死老皇帝的时候,就是在这望月台边上。
    就是在那湖畔中。
    对了,若从望月台上跳下来,正巧就砸在湖中,定要没了性命。
    潘梦鸾只怕也是害怕的,这才急急送信给她。只是……潘梦鸾最衷心的人乃为锦公主,怎么却将消息送到了她这里?
    倾城想不清楚,不敢再想,立即起身出门。
    蒋玉娇还在门口围着丞相府瞎转,看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只怕也真是跑了好几圈了。
    她忙拦下蒋玉娇,神色凝重道:“派人即刻寻找七爷,我有要事。”建康府一旦有了异动,真个能用的上的人还是七爷,七爷这厮在cd府潇洒,只该是潇洒够了吧?
    蒋玉娇眨眨眼,“姑娘,刚七爷还在这儿跟我瞎吹牛呢,说他喝了蜀王的一坛破酒,害得他老人家肚子疼,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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