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掀起车帘,朗声道:“点三万御林军,备好粮草,我要亲自会一会刘裕。”
    话音落,身后一时嘈杂。
    “大人万万不可1无数的文臣齐齐俯身下跪,叩求他不可出征。声音很大,震得敞开的宫门也随之颤动。
    公子玄冷着脸,并不听从任何人的建议。马车后,朝臣再次叩首,“大人万万不可……”
    若是公子玄执意出征,却被刘裕杀死在外头,这满城的官员和百姓,定要被刘裕血洗一番。到那时,不仅是桓家保不住性命,就是站在这里的朝臣,也要交代了身家妻儿和老校
    朝廷天下是一场豪赌,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狂热的赌徒,他们赌公子玄会胜利,会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何尝又不是在赌自己乃为安邦定国的一代谋臣?
    每个人都想要胜利,没有人想要输掉。
    公子玄亦然。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他迈开长腿走下马车,站在车驾之前,淡然道:“送夫人回宫。”
    四平驾着马车奔行飞快,倾城甚至没来得及跟他道别一声。她冷清着眉目匆匆回头,只从狭小的车窗中看到他坚定的侧脸。忽然,她竟心生一丝难言的愧疚。
    是她,不该说那样的话吗?
    他是运筹帷幄的新帝,若果真与刘裕相杀败下阵来,天下岂非要拱手送人?那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慌忙出声,“四平。”
    四平马鞭飞扬,回头,“夫人有何吩咐?”
    她紧紧拽着车帘,几乎要将车帘揉皱了,“回去。我要跟公子一同出征。”
    “万万使不得。”四平慌了手脚,“您有孕在身,若真是跟着去了,有个闪失好歹,公子可怎么办啊?”
    她不肯作罢,“若公子有个闪失好歹,我又该怎么办?”当下不理会四平,几乎要跳下马车去。
    蒋玉娇和四大丫鬟都在车后,闻言慌忙劝慰。
    “夫人就是不为公子想想,也为孩子想想。刀枪无眼,万一此去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就要悔不当初了。”蒋玉娇说的是大实话。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自从有了孩子在肚子里,倾城似乎比从前更加的坚强。可这不代表她已天不怕地不怕,她最怕的是孩子有任何的问题。
    千儿道:“唐七公子刚刚出征,又有阿若阿初两姐妹襄助,公子此去一定会平安归来,夫人不要太担心。”
    马车前后的人都在劝慰,而她也渐渐进了宫闱深处。她松开了紧拽着车帘的手,淡淡“嗯”了一声。
    进了宫,御书房中已经没有了人,她心知公子玄会临时委派一些人坐镇。当然,这些人也顶多是辅佐而已。重要的政务文件,还是会八百里加急送去前线,请他亲自处理。
    她有一种预感,此次他解决掉刘裕这个大祸患,再回到建康府,是一定会登基称帝了。司衣库早已秘密缝制龙袍,而她的凤袍也早就量好了尺寸。
    听说,给她定做的凤头冠上,用了一块上等暖玉,是他亲手选定,足足可以抵得无数座城池。
    她微微叹息一声,道:“我还是去凤藻宫等候他归来吧。”王皇后死后,再也无人居住凤藻宫,她虽被分配去住,却在看到那条大红色的绸布时,转身便走。
    凤藻宫中的内监宫娥们迎出来,见她愿意回返,欢喜非常。众人恭恭敬敬迎接她入内,那一根吊死了皇后的房梁,早已重新刷了金漆,不再绑任何的绸布了。
    掌事宫娥在一旁微微笑着,“皇家自古便是如此,夫人其实根本不用计较。不说是凤藻宫,就是御书房中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位帝王……”后面的话,只要是聪明人就不用点醒。
    倾城是聪明人,所以掌事宫娥也没有点明。
    自古无情帝王家,皇家人能活到最后的,都是满手鲜血的厉害角色。多得是弑君杀父的情节在上演,多得是亲手毒死姐妹,自己上位封后的戏码和桥段。
    这莺歌燕舞的皇宫里,每一处都充满了鲜血,在人不知道的地方,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哪里能计较那么多呢?
    倾城点点头,“我知道的。”
    住进凤藻宫,距离她当皇后也就真的不远了。可她素来不是个坐享其成的人,当然,也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
    不过是两日,她便将宫中的丫鬟全换做了心腹,伪装了她安胎寝宫的假象,趁夜带着蒋玉娇匆匆离开了皇宫。
    她还是不放心公子玄,就像是她不放心这天下一样。走到这一步,是她和公子玄携手并肩打下来。而今,怎能让公子玄孤身涉险?
    她的肚腹已经略显大了,算来,孩子已经快六个月。她没有骑马,而是坐了马车。但这马车奔行飞快,倒也并不至于耽搁太久。一路去,风景秀丽,战火纷飞中藏着日光的掠影。
    即便是奔忙之中,她也看清了山峦的色泽,溪水的流彩。其实,这天下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若没有战乱,到处都是祥和。可惜,而今的天下战乱纷纷,百姓虽不至于流离失所,到底已是苦不堪言。
    从来没有哪一场战争,是百姓可以逃脱苦难的。
    倾城挺着肚腹,是愈发的沉默了。蒋玉娇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却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生怕她肚腹中的孩子有个一二。
    她便微微笑笑,安心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一旦追上公子玄的大部队,这安宁便再也不存了。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若她与公子玄斗不过锦公主,死的便是他们夫妻。
    群雄逐鹿,两虎相争,非是成王便是败寇。朝夕之间,云泥之别,天壤之差。
    马车终于追上了公子玄的大队伍,公子玄将谢琰收在身旁,看那架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动用的。
    他要用谢琰掣肘刘裕,自然想把王牌放在最后一刻来出。
    谢琰亦知道他的心思,当下更是深居简出。谢琰也想杀刘裕,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锦公主,两个男人早已交了太多次手,最终却是刘裕让锦公主有了孩子。
    当然,锦公主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此事倾城并未告诉谢琰,旁人也不曾在谢琰跟前提说半个字。那虽然是刘裕的孩子,却是锦公主所生,谁知道谢琰若知道实情会是如何态度。
    倾城悄然跟在他们身后,并不去汇合公子玄,她怕公子玄担心。
    走了没多少日子,前方就传来消息,七爷大败刘裕的兵马,正在安然关休憩。刘裕用兵如神,又有极好的运道,七爷跟他交了几次手都是打不过他。直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刘裕研制的火器总是炸伤自己的人马,七爷这才得了喘息的机会,接连反扑了几次,将刘裕打得落花流水,损伤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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