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倏地回头,遥遥瞪着锦公主。后者笑得愈发猖狂,血红的双唇像是着了火,“你以为公子玄舍得你死吗?知道你陷入我的埋伏时,他便即刻领兵来救。可惜……他不知道阿裕就在谢家祖坟等他,教他有来无回1
    因为隔得太远,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是一一传入倾城的耳朵。
    倾城大惊。
    就是七爷,也并不知道这样的消息。
    人说关心则乱,倾城一意孤行要来这里,要杀了锦公主。那一头,锦公主利用她的心理,来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不仅是她,就是公子玄也被设计。
    他们夫妻,现下正被刘裕夫妻,套进了陷阱里狠狠的打。这样的滋味,令人难受,却也是咎由自龋
    忽然,她脑海像是被雷电击中,眨眼就失了声息。
    自从知道沐家是被锦公主害死,她整个人就不淡定了。接二连三发生许多事情,都是她一意孤行的结果。就这么三五月之间,一切似乎都不再按照她的步骤朝前走,反而超出了她的全部预料。
    历史,竟要惊人的重合么?
    她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惊惧,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七爷道:“快走。”剑眉星目,已经不如从前淡然,藏着难以言说的焦急。
    她回过神来,慌忙奔逃,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
    箭雨如蝗,密密麻麻射来,有些被花木遮掩,有些被石碑挡祝但辛夷还是中箭,倏地跪倒在地。
    “辛夷?1倾城大叫出声,飞快拉住倒下去的辛夷。
    辛夷勉强一笑,狠狠一把扯掉后膝窝里的羽箭,骂道,“去她x的虞美人,姐死不了的1当即起身,与倾城搀扶着往前奔逃。
    七爷紧紧护在他们身后,飞快往梅花林去。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三个人要逃走,还真就不是那么好拦阻的。几个人兔子一般上了后山,入了梅花林中。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来时的马匹。
    马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悠闲的吃草。但倾城看见,马匹一旁,正倒着阿初的尸体。
    尸体面色苍白,浑身鲜血,应是辛夷所为。
    几个人并不多看尸体一眼,而是飞快纵马离去。身后,追上来的虞美人死士不过再放了几箭,只能草草收兵。
    倾城不是那么好杀的,谁人都知道。
    沿着山路飞奔,去往谢家祖坟的地方,倾城早已熟悉。彼时为了救助公子玄,她曾跟着谢玄的丧葬队伍一起去到山中祖坟,后来又折返回来。
    这一条路虽然不是最熟悉,却也绝对走不错。
    她想要去救公子玄。
    七爷一万个不肯,挡住她的战马高声道,“你看看咱们三个,若此时强行冲进刘裕的埋伏,只有死路一条。”
    公子玄可能会死,但他们一旦进入刘裕的埋伏圈,则必定会死。死一个人和死一群人,能是一样的吗?
    倾城其实早已没了力气,浑身的鲜血令她颤抖。可她这会儿,原本应该筋疲力尽,迅速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藏起来,安静养伤才是最紧要。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竟像是中了魔魇,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来,紧紧盯着七爷的眼睛,“七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子去死。这一条路,如果没有我,他或许不能成为帝王,但他一定不会死。可你看……”
    她紧紧勒住缰绳,死死盯着七爷,“如今因为我,他就要死在刘裕的剑下……”
    “驾……”她不等七爷开口,倏地绕开七爷的阻拦,疯了一般往山中去。
    她的心已经着了魔,她只想救出公子玄,只想要他的爱人,她腹中孩儿的爹爹平安地活着。
    山路崎岖,越往山中,山路越是颠簸。战马本是擅于这样的山中奔行,但倾城此刻已难受至极,跟往日不同。
    不过是奔行了一炷香时辰,她就已经冷汗涔涔,整个人说不出话来。失血过多,难道此刻就要显示出来?手中的缰绳不由得一松,战马奔行的愈发快速,眨眼就将七爷和辛夷甩在后头。
    而她整个人,脑袋忽然一沉,只觉得双耳如鸣,渐渐有些不支。
    下一秒,仿似有什么东西揪了她的心口一下,紧接着便顺着筋脉,到了她丹田之地。
    痛……
    绞痛……
    痛入骨髓的感觉,刹那间如同子弹一般击中她,令她猝不及防。
    什么情况?她肚腹中的孩子不过才六个月,还根本不到生产的时候。可她的肚子为什么这样的痛?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顺着她的太阳穴钻入她的鬓角。
    她的脸刹那间苍白如纸,汗落如雨。
    战马停了下来,她俨然不能再颠簸,不能再朝前走半步。马儿还未真的停下,她已经滚下了战马。
    泥泞的山路上坑坑洼洼,蒿草漫天,经年累月的战争,山中早已空无人烟。她坐倒在枯黄的草丛中,伸手扶着肚子,只觉得肚子起伏飞快,难以平息。
    每日,腹中孩儿总是乖巧,极少这样动弹。
    但这会儿,孩子好似拼命在挣扎,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母体,见了这天日。尽管,今日的天,像是即刻就要下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灰蒙蒙的天空竟真的落下雨来。初始是细密的雨丝,紧接着是豆大的雨点,眨眼就滂沱。冰冷刺骨,毫无怜惜,浇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令她的肚腹愈发绞痛,令她整个人愈发的虚弱。
    辛夷和七爷终于追上来,慌忙跳下战马来搀扶她。七爷双目紧蹙,担心之色俱显,“若兰,你怎么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只是摇着头,痛苦难捱。
    身下,有湿湿黏黏的液体顺着裙角浸出来,渐渐染红了她的裙摆,被雨水冲刷之后,愈发泅湿一大片。辛夷忍不住惊叫起来,整张脸煞白,“若兰,你……你要生了。”
    她低下头,瞪着双腿之间鲜红的裙摆,蹙眉道:“才六个月……早产。”
    古时候的医术本就跟现代不同,二十一世纪她可以躺在医院中,等着医生为她处理一切,等着奔过阎王口,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但此刻,却没有任何可依靠的设备和医疗。没有人懂得接生,辛夷和七爷都是未婚青年,就是她自己也是头一胎,完全没有任何的经验。她虽然学过太多的医学书籍,可真要运用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纸上谈兵容易,实践起来困难。
    她紧张地瞪着双腿之间,瞪着起伏不定的肚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辛夷,帮我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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