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八月九日
    星期三
    清州镇派出所内
    董顺怒目圆睁,浑身气得不停哆嗦着。
    “你他妈放屁1我也怒吼着,“我弄死陈三然后再报案让你抓我?1
    “我懒得跟他妈你废话。”董顺气得转过身去,“你现在不说是吧?我他妈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他说罢,拉开抽屉取出一副手铐,扔在桌上点起一支烟。
    “怎么我听二位的意思,怕是这其中有误会。”柳七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在修剪手指甲。
    “误会?”董顺冷哼一声,“摄像头拍的明明白白能有误会?”
    “我问你,七月十三号案发当晚你在哪儿?”
    董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在学校里。”我说到,“要不是你们给我打电话我根本都不知道陈三死了。”
    “放屁1董顺从一堆档案夹里抽出一份扔到了我面前,“这是你们系教导员同学出的证词,你七月九号离校,火车站摄像头当晚九点半的时候拍到你上车你怎么解释?”
    “不可能1我怒吼道,“我是七月十四号凌晨订机票回到天津转车回来的,我同寝室三个人我当时正跟他们忙作业,你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仔细看,后面有。”董顺把烟死死地掐在烟灰缸里。
    我将信将疑,但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文档的最后三页我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问:李想什么时候离校的,你们还记得么。”
    “王:七月九号吧,我记得那天他走的时候挺不对劲的,哎,对了,从早晨开始他就神神叨叨的,一直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
    张:对对,我记得那天他挺不对劲的,平时挺开朗的个人,那天一句话也不说,我记得我当时还问过他来着,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问:确定是七月九号吗,他说的什么内容能记起吗。
    张:能,因为他那天走的时候正是上课的时候,他把假条交给我让我帮他请假来着,那张假条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七月九号,但是内容的话,内容就记不大清了。
    王:那天,他就,特别,怎么说呢,反常吧,嘴里总是嘀咕着什么颠倒锁,什么,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叫陈三儿,陈,好像叫陈三行的人。
    问:陈三平?
    张:对,对,好像就是这么个人。”
    我看到这里,已经无法保持理智了。
    所有的人都在说谎,所有的。
    我看着眼前的董顺,脑子昏昏沉沉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因为我知道,在这样的证词证据面前,我是无法反驳的。
    “我再说一次,我没撒谎。”我努力的调整呼吸,但声音还是很抖,“我再说一次,撒谎的不是我,是他们。”
    “都摆在这里你还要撒谎1董顺拍案而起。
    “如果我说陈三平根本就没死你信吗?1我也怒吼到。
    “你他妈的吓迷糊了吧?1董顺怒吼到,“停尸间的是你吗?1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另外一个地方又看到他了。”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争吵是无意义的。
    “我不管你是在哪儿看见他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自己铐上吧,凶杀现场两公里之外的绿化带里找到一把带血的刀,上面有你和死者的dna。”董顺瘫坐下去,靠着椅背呆呆的说到,“兄弟。”
    他声音有些颤抖,“我不信。”
    “一开始我不信,因为咱们是一起玩大的你知道吧。”
    “但是,证据就摆在那。”
    “我想,我想给你开脱,但是这是督办的案子上面说啥就是了。”
    “我实在找不到理了。”董顺叹了口气,“我也找不到别的证据证明你不是。”
    “陈三平,的确没死。”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柳七突然说到。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修剪的很精致的指甲。
    “因为我前不久,才看见他。”
    “你说什么?”董顺站了起来。
    “差不多一周之前,陈三儿找过我。”
    “陈三儿找过你?”
    “他给了我这个。”柳七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人递给他一个黑色塑料袋。
    “这里是一张登机牌还有,一张通莎站到青县的汽车发票。”
    董顺接过来。
    果然,里面是一张被揉得很皱已经有些发黄的登机牌和一张被胶带拼接起来的长途汽车发票。
    “这两样东西,应该也是真的。”柳七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而且,就连人都可以伪造为什么录像不可以呢。”
    “你什么意思。”
    “那个李想和李想的同学还有他的教导员,如果是假扮的呢。”
    “当证据与证据发生冲突的时候,应当更深入的调查不是么。”
    柳七这么一说,我突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的室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证词,他们明显是在捏造事实,我明明根本就没向辅导员请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张假条。
    难道整个事件从一开始就已经开始预谋到这一步了么。
    还有,我身边那几个室友,真的是我在和他们生活么。
    我突然有一种与现实疏离的感觉,因为我没办法分清,到底是我是对的,还是他们是对的,似乎就像是两块相背而立的玻璃里同时看到了自己。
    他想让我死么?
    看上去是的,精心策划了这样一场大戏无非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救我呢,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拿出了最关键的证据。
    我想不明白。
    “趁现在所里没人注意到你赶紧走。”董顺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赶紧走,你我就当今天没碰见过。”
    “还有,你出门小心点。”他顿了顿,“全县城现在有七十多个便衣,而且国安那边派人了,我总感觉,这事不简单。”
    “我信你。”董顺抬起头,“但是滚远点儿,这事儿结束之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坐在车里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有些恍惚,那种感觉像极了我从甲子坪山下爬出来时的那一瞬间。
    “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柳七笑道,“看样子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了。”
    “少爷。”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突然说到,“刚收到的消息,董大胡子,可能要不行了。”
    柳七没说话,良久,长叹一声到。
    “要变天儿了,别这个时候儿出岔子啊你这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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