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太名山的山脚,皇家车队在此驻扎,随行人员除了一众武官之外,辰曌并没有叫其他人参与春猎,就连女皇的营帐边也被特地吩咐不许人靠近。只有安素云守在帐外。她始终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此时,女皇的营帐里便只剩下了辰曌与江琼林。
    辰曌宠幸江琼林的谣言早已传得满天飞,外界都传言牡丹公子是辰曌的入幕之宾,为此,女皇更是特别关照,许诺了他状元之位,坊间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武瑞安的话题度都被他压了一头。
    此次春闱辰曌独带了他一名文官,更是坐实了坊间的传闻,二人之间的逸事传得更加玄乎其玄,香艳无边。
    可当事人却是心怀坦荡,毫不遮掩。
    对江琼林来说,月华是恩客,辰曌却是君王,二人之间他分得很清楚,不会让自己有任何逾越的想法。而他亦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夺得春围魁首,无愧于心,无愧于人。
    可是江琼林却不知道,在辰曌的眼中,他始终都是那个能博自己欢心的牡丹公子。一个大美人成天在自己眼前晃悠,她怎么可能不心猿意马?
    此时辰曌正在屏风后沐浴,江琼林随侍在旁,却始终不敢抬头。
    辰曌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连睫毛都不曾抖动,便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微臣不敢。”江琼林直接跪在了地上,那模样,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白兔。
    “从前你对朕百般温柔,如今……”辰曌不想再与他打哑谜,便戳破了二人之间的窗户纸,道:“就因为朕是皇帝,所以你怕朕?”
    “微臣惶恐,彼时微臣不识龙颜,让陛下受惊,请陛下饶恕微臣大不敬之罪——”江琼林五体投地跪拜在地,额头贴着地面,诚惶诚恐。
    “什么大不敬,哪里有那么严重?”辰曌笑了笑,遂站起身来。
    她不着片缕,光着身子出现在他身前,洁白的皮肤宛若搪瓷,虽然年逾四十,但是身体仍无半分赘肉,保养得十分得宜。
    她从浴桶里出来后,便大大方方的站在他跟前,蹲下身,牵起他的手走向床边。
    江琼林战战兢兢,若此时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就真是不解风情,枉自己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三年了。
    “喝杯酒,暖暖身子。”辰曌从一旁的矮几上端来事先备好的酒水,递给江琼林。
    江琼林如履薄冰,饮尽了杯中酒。
    少顷,两团红晕便染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还是很怕我?”辰曌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你说过,我自称‘我’的时候,你就把我当作月华。”
    江琼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本是千杯不醉的他这会儿却有些不清醒了,他看着眼前人褪尽铅华,不施粉黛的模样,像极了坊间普通的貌美贵妇。
    不,她比普通的妇人更加顺从,举手投足都尽显风流。
    她对自己就像对自己的夫君那般温柔。
    江琼林借着酒意,似醉非醉,看着眼前的人,双唇微张,扬起嘴角笑道:“我不是因为害怕才躲着你。”
    “那是为何?”辰曌定定地看着他,眼含秋水,柔声道。
    “因为你重要,”江琼林回握住辰曌的手,摩挲着手中传来的温热,轻言道:“因为你重要,所以,我不敢轻挑,不敢怠慢。”
    辰曌微微一愣,眼中的热情褪去了大半,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江琼林亦是沉默,许久,才走下床,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拿来亵衣,仔细的替辰曌穿上,又将薄纱中衣裹在她的身上,道:“陛下,山里更深露重,小心不要着凉。”
    说完,他将床上铺盖整理了一番,将怔忪的辰曌抱上了床,为她仔细盖好了锦被,才道:“陛下,今夜已经很晚了,您早些休息,微臣先告退了。”
    辰曌看了他半晌,终还是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江琼林出了帐篷,安素云微微有些诧异,但这诧异也紧紧是一闪而过,随即又变成了一座冰山美人,除了辰曌,任谁都不愿多搭理。
    江琼林回到自己的帐篷,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出气,只觉小腹微胀,似有一团火在体内蓄力许久,却始终不得发泄。
    喜欢可以放肆,但爱却是克制。
    他的极力隐忍只是想告诉她,自己有梦想有抱负,不愿再做以色侍人的男宠。
    但更多的,却是希望她不要看轻了自己。
    不得已,当晚,他只能想象着那个人的样子,自己解决了一次又一次。
    ……
    第二日一早,一封太极宫送来的急信终止了尚未正式开始的春猎。
    信中书:“天香公主于昨夜子时,在瑞安王府中被人割掉了头颅,命丧当场。突厥使团震怒,在武王府大闹不休,禁军临时调遣三百人,才暂时稳住了局面。”
    “朕这几个皇儿,真是没有一个能教人省心!”辰曌大怒,当即宣旨拔营回宫。
    正午时分,包打听问药匆匆跑回药铺,打断了正在用午膳的狄姜。
    “掌柜的不得了了!出大事了!”问药风急火燎的闯进来,将狄姜和书香都吓了一跳。
    “咳咳咳……”狄姜放下碗筷,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才好不容易将噎到的饭菜咳了出来。
    “给我站直了!好好说话!”狄姜红着脸,怒道:“如此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这比天塌下来了还严重!搞不好真的要打仗了!”问药手舞足蹈,急道:“天香公主暴毙了!死无全尸!”
    “什么?”狄姜和书香皆是一惊。
    “她在武王府里被人砍了脑袋,听说那血呀可流了满地呢!就连王府中的水池都被渲染成了血红色!”问药又道。
    “竟有这等事?”狄姜蹙眉,回想起昨日见到天香公主时,尚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她的举动让人觉得很霸道,但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突然没了,还是会教人不忍唏嘘。
    “你仔细地说。”狄姜正色道。
    “听说早间里发现公主的是一个打扫的小婢女,发现天香公主尸体的时候,她正仰躺在瑞安王府的后花园的一座假山上,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脖子上有碗大一个疤!着实是骇人听闻!”问药说的十分玄乎,书香和狄姜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大的嫌疑犯,便是瑞安王爷了,”问药又道:“昨天他与天香公主在八角楼冲突之事,早已在坊间传遍了,他现在已经被女皇停了职,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瑞安怎么会杀天香公主?”书香疑道。
    “对呀!不喜欢就说嘛,为什么非要杀了她呢,虽然她是突厥送来的,瑞安必娶无疑,但是也没必要杀了她呀!”
    “……”
    问药如此一说,房内陷入了沉默。
    是了,这几日瑞安与天香公主不睦,吵得人尽皆知,瑞安若是因不想娶而杀人灭口,这也说得过去。
    “总之突厥人已经按捺不住怒气,直言若七日内找不出真凶,就要与我宣武血战到底!”问药大急。
    “怎么会这样……”狄姜蹙眉,叹道:“本是一桩美事,却不想竟还闹出了命案,实在是匪夷所思,教人称奇。”
    “可不是嘛!这下王爷肯定要不开心了,他之前就已经被贬了一次,这次索性连闲杂事情都不给做了……”问药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合不拢了,滔滔不绝道:“我听说啊,瑞安王爷这些日子以来,镇日都在烟花柳巷里买醉,经常口无遮拦,说什么这烟花柳巷中的人也能成状元,我跟你们厮混,没准他日,你们也会成为朝中大员!”
    “是么?”狄姜摇头失笑:“他倒是不着急。”
    “可不是么!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这种已经传遍了!女皇震怒不已,可他却还不知收敛,今日竟闹出凶案来,以后的日子怕是真的不好过了。”问药长叹一口气,显得忧心忡忡。
    狄姜听罢,又是一疑,道:“瑞安王爷何苦跟江琼林过不去?朝中有的是老顽固,哪需要他出头?”
    “就是,虽然江公子比王爷有才华,但是王爷也武艺了得呀!他们一文一武,谁也碍不着谁!除非……”
    “除非什么?”狄姜道。
    “除非他是吃醋,”问药顿了顿,道:“吃醋掌柜的对江琼林比对他好。”
    “……”狄姜双唇微张,显得有些吃惊,但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尤其是那日,当自己看到武瑞安留在医馆的字条,和钟旭大开的棺材铺时,就知道武瑞安或许是见着江琼林在自己的房间里,从而有所误会了……
    她从前懒得解释,而现在却觉得有必要解开误会了,否则任这个误会发展下去,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掌柜的,您一定要帮帮瑞安王爷呀!”问药哭丧着脸,哀求道。
    “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狄姜点了点头,连喝了两杯春花酒之后,便思忖着走出了药铺,临走还嘱咐谁也不许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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