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均然气结,同样姓江,同为兄弟,再怎么解释,总归难以辩白。
    可分明,那天他只是到中华书局看书,枪声响起时,书局内的人都躲在里面避难,他是听到有人喊姚臻的名字时才跑出来,相识一场,好奇和担忧是人之本性,只是没有想到,刚从里面出来,就遇见那样惊险危急的一幕。
    救人,是本能。
    若换成别人,他一样会挺身而出。
    陈石生再指出来:分得这么清,你却愿意将留学深造的名额与费用拱手相让?
    这其中没有关窍,很难取信。
    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反问,随即反应过来,你调查过我。
    也是了,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想知道什么事不可得呢?江俊泽被人打断胳膊的事情十有八九也是他做的,为自己的侄女报仇,动用私刑,但从道德上来讲,也无可指摘。
    倒是不蠢,比你堂兄强上一点。
    他,江均然的声音低下去,如同呓语般,即便有错,罪不至此。
    罪不至此?陈石生怒极反笑,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透露着诡谲,他该庆幸我到得及时,否则,就不止是废一条胳膊那么简单。
    难道你还能杀了他吗?
    陈石生再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着对于天真的嘲讽和不屑:你朝江底下看看,里面有多少具骸骨还未凉透。
    江均然踉跄着往后跌了一步,背脊触到围栏,他不由自主顺着陈石生的话往江面看去,黑沉沉深不见底的水面波纹一圈圈荡开,阵风过,卷起浪涛向他拍过来,仿佛真的有什么冤鬼厉兽要扑上来将他吞噬。
    极度地骇然在这一刻弥满心头,让他四肢发软。
    陈石生打开车门,走到他身前,分明身高差不多,可男人看着青年时,就是有一种睥睨的姿态:还是该谢谢你,救了姚臻。
    说吧,想要什么?我陈石生从不欠人情。
    这纷乱的世道处在新旧交替之间,租界外面的街上每天都很热闹,他原以为这青年也是被某些激进的言论所蛊惑,参与了刺杀行动,可现下观他心智反应却是不像,陈石生放下心来。
    什么?
    打一棍子,又给颗枣?
    不过须臾间,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吧?
    江均然还带着不确定的游移。
    陈石生重复道:只有一次机会。
    我····不他第一反应想拒绝。
    这种时刻,当面拒绝,不为利益所驱就能向男人证明自己的品洁高尚,不被看低。
    可是,江均然想起,堂弟受伤时,那位向来蛮横无理的婶母到他家中撒泼耍赖,向自己母亲哭诉,说是自己带他认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害得堂弟被打成这样,母亲性子柔顺,被这妯娌欺负惯了,根本没有招架还手的能力,这一桩祸事硬生生赖在了他的头上。
    最后,当然是用了金钱才将他们打发了,而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
    品性和骨气能当饭吃吗?
    他自小读书,学的都是辨是非明真理,可现实里,谁又肯和你讲道理呢?
    江均然挺直了脊梁,略显单薄的肩背绷成直线,迎上陈石生看过来的目光:
    我,想请陈先生,安排一份工作。能让他攒下钱,重新追寻梦想。
    呜呜呜呜呜·········
    一声悠长的轮船鸣笛声传来,不远处是一处码头,灯火通明,货船深夜到港,工人们围在一堆等着,他们靠着出卖苦力挣些养家糊口的工钱。
    在申城,大半的港口码头都姓陈。
    陈石生坐回车里,吩咐司机回家,最后再留给青年一句话,却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改天,去见见她罢。
    陈石生回家时,屋内一片漆黑,众人都已就寝。
    待洗漱完躺回床上,柔软的怀抱贴了过来。
    夏天的衣服又薄又透,两团丰乳压上后背能完全感受到它的眠软,带着酒气的呼吸随之盆喷吐在耳后和颈项间,那双浸着凉意的手抚过他的胸膛,驾轻就熟的摸着身体肌理往下,直到胯骨中间的那根肉茎,半硬着在女人灵巧的手指间躁动起来。
    鼻息间吐出的气都重了几分,陈石生还是噙着女人的手腕将她的手挪开。
    累了,赶快休息吧。
    老爷,你都硬了。
    姚丽娜扭腕从他的钳制下挣脱,又探到男人下身去掏那根性器,却再次被挡开了。
    她不相信,男人起了意还能忍住不干,不管不顾地翻身往他身上爬,挣扎间,本就不长的真丝睡裙翻卷上去,她便用仅覆着薄薄一层底裤的穴,寻到涨大的肉棒压抵着研磨。
    身体确实很诚实,陈石生被刺激得闷哼一声,还是蓄了全力把人从身上推开。
    丽娜,别闹。
    脸颊摔在柔软的床铺间,不痛,可男人的话却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热意涌上来,焚烧了她的理智。
    我闹?你还要我怎么做啊,就这样看着你,一天天在外面夜不归宿,也从不多说一个字,你还要说我在闹?
    姚丽娜胡乱抓起手旁的枕头重重砸向床面。
    陈石生默然,他确实已然很疲惫了,完全不能理解,妻子为何突然要在深夜做出这般失控的举动。
    短暂,而又冗长的沉寂。
    姚丽娜躺回到枕头上,额头抵上男人后背凸起的肩胛骨,仿佛这样能从他身上获取到一点点能够暖人的温度。
    今天的香味,和以前不一样,老爷换新人了?
    哪有什么味,香皂的味罢。
    陈石生不动声色往外挪了寸许,与她拉开距离,悄悄将袖口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除了沐浴用的香皂,隐约还残留着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同塌而眠,这些自以为的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姚丽娜的眼,隔着睹不清人脸的夜,嘴角是绝望的苦笑。
    你们陈家父子的事,我没资格管,姚臻不一样,她是我的亲侄女,老爷总该告诉我,她在哪里?
    不告知本意是为了她好,虽然不理解没资格管这句缘何道出,陈石生还是抵着困意解释:顺中这次走得匆忙,是我派出去的,没来得及知会你,姚臻也没事,同朋友玩几天就回来了。
    我晓得了,老爷。
    说出来当作敷衍人的话,不过彼此装傻罢了,姚丽娜翻了身,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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