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招手让服务员给他上酒。
    “给我摆个跟他那边一样的!”
    服务员好心提醒:“老板,您一个人可能喝不了那么多!”
    “让你上你就上!”男老板拍了拍黑色大皮包,“爷们儿有钱!”
    服务员偷眼瞄向于童,向老板征求意见,这么多酒,给不给他上啊?
    于童微微颔首,悄悄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服务员躬身说:“这位老板,我们这套垒宝塔,全套下来需要八百块!”
    男老板二话不说就甩出十张百元大钞。
    “剩下的当点歌费。”
    钞票到位,立马上来五六个服务员,一起帮这一桌“垒宝塔”。
    客人们的目光全被这两桌的“宝塔”吸引了。
    狄思科低声问:“那俩人怎么回事?有仇啊?”
    “刚开业那天,他俩为了唱歌优先权斗起来了。”于童不以为意,“一个是做煤炭生意的,另一个是调木材的老客,俩人谁也不让着谁,已经在我这里斗富斗了三天了。”
    狄思科点点头,他之前在歌厅唱歌的时候,就时常能碰上别苗头斗富的客人。
    如今北京的暴发户更多了,这种斗富的场景几乎在每家歌舞厅都能上演。
    只看这俩人能斗几天了。
    他见过斗得最久的两个硬茬子,足足斗了一个月,每天都在歌厅里大把撒钱,一个月以后,其中一方认输,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舞台上那位唱歌的女士,已经捧着亲友送的花下台了。
    二哥撺掇道:“小六也上去唱一首!就唱你在家经常哼的那个!”
    狄思慧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但她对卡拉ok还挺好奇的,经不住几个哥哥怂恿,只迟疑了几秒就起身说:“那你们得帮我鼓掌啊!要是唱得不好,更得使劲儿鼓!”
    五个哥哥加上两个嫂子,当即就给她献上了掌声。
    唱卡拉ok有个好处,伴奏带全是原调的,不需要像专业演员那样给乐队报调号,拿起麦克风就能唱。
    而且歌厅里的服务员们训练有素,无论客人唱的怎么样,都会在演唱结束后带头鼓掌叫好。
    这让许多热衷于演唱的客人生出一种“我也能当歌星”的错觉。
    狄思慧上台唱了一首《美酒加咖啡》,她没受过专业训练,只是在家随便唱唱。
    所以演唱效果相当业余,偶尔还要出现抢拍的情况。
    歌唱得一般,但是架不住这姑娘长得漂亮啊!
    客人们来这里消费,除了听歌,也爱看脸。
    一曲比较青涩的《美酒加咖啡》结束,狄思慧刚坐回座位,就收到了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
    服务员解释说:“这是三号桌先生送的。”
    三号桌的先生,就是那位左拥右抱的煤老板。
    狄思慧望过去时,那人隔空跟她挥了挥手。
    她尬笑了一下,本能地缩回了脖子。
    没过多久,另一个服务员也捧着花过来了,“这是四号桌先生送给您的。”
    另外还送了一杯深得女士喜欢的鸡尾酒波斯猫漫步。
    狄思慧常年呆在学校,只在酒店实习时见过几个有钱人,何时见过暴发户斗富的阵仗!
    收到这两束花时,窘迫得脸都红了。
    几个哥哥居然还笑嘻嘻地调侃:“那俩暴发户没眼色,明明看到这桌坐了五个男的,居然还敢往我妹妹手上送花!”
    “哥,这花我能收吗?”
    “收啊,既然是歌迷送的,你就收着嘛。”于童招来服务员说,“给三号桌四号桌各送一瓶红酒,记我们这桌的账上。”
    狄思慧将那杯鸡尾酒推给了一直盯着看的大嫂,又捧着花笑:“童姐,这两瓶酒的钱你从我五哥的零花钱里扣吧!”
    狄思科:“……”
    这倒霉孩子!
    “行啊,下个月少给他点零花钱。”于童笑着解释,“国产红酒便宜,跟这两束花的价格差不多,咱可不是冤大头,吃不了亏!”
    几人谈笑间,舞台上又换了客人唱歌。
    与此同时,歌厅门口突然出现了五六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
    歌厅里的座位早已被占满了,之后进来的客人只能站着听歌,或跟人拼桌。
    这几人既不站着,也不拼桌,直奔第一排的四号桌而来。
    “大爷,你自个儿占着这么大一张桌子,等着人给你上供呢?”小青年们一上来就不客气地命令,“麻利儿滚蛋,这位置是我们的!”
    四号桌的木材商能跟人在歌舞厅里斗富,显然也不是善茬,闻言就轻蔑地一笑,挥手让保安来处理这几个小子。
    打头的长发小流氓不等保安上前,抄起桌上的一瓶红酒就要砸人。
    其他几人也吆五喝六地在后面壮声势,好像真的要在歌舞厅里干一仗似的。
    不过,狄思科眼尖地发现,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木材商,而是舞台侧面的那台卡拉ok点唱机。
    若是真被他们得了手,把机器砸了,那于童这家卡拉ok厅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他与二哥对视一眼,兄弟俩想到了一块儿。
    在几个小流氓尚未来得及出手时,拉上其他三人,五兄弟迅速从座位上起身,与保安合作将几人团团围住。
    狄家兄弟的身高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二哥和三哥,那可真是又高又壮。
    将人围住以后,客人们基本看不清圈儿里的情况。
    二哥夺过长发小流氓手里的酒瓶子,笑眯眯地搂上他的肩膀说:“兄弟,没座位了是吧?楼下有座位,我带你到楼下看看去。”
    “你谁啊?我们就看好这里,唔唔唔……”长发小流氓还想叫嚣,却被二哥一把捂住了嘴。
    “嘘——”二哥示意他保持安静,“别影响其他客人听歌。”
    “唔唔唔——”小流氓拼命挣扎。
    “爷们儿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家活尿泥呢,”二哥在他脸上拍了拍,“你们几个要是敢把这家店砸了,那今天谁也甭想直着出去了。”
    流氓同伙狡辩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砸店了?”
    “不想砸就更好了,全当这是一场误会。”
    兄弟几个一人按住一个小流氓,带着人往门口的方向走。
    狄思科边走边提高声音说:“楼上客满了,咱们到楼下开一桌。”
    客人们见他们搂脖子抱膀,还以为两边是认识的,瞄了几眼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舞台。
    于童安顿好小六和林桐,带着魏陈洲跑去一楼时,狄家兄弟已经把那几个小流氓打发走了。
    二哥叼着烟问:“于经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几个小子根本就是冲着砸店来的!”
    “我这家店开起来,得罪的人真是海了去了。”于童无奈道,“这一片儿有三家歌舞厅,今夜歌舞厅是生意最好的。这家店原来是国有的,有上面罩着,还有附近派出所经常来巡检。所以,即使抢了大部分客流,也没人敢上门找茬。如今老板换成了我,就什么麻烦都来了!”
    她原本打算悄咪咪地与旅游服务部交接,外人并不知道这里换了东家。
    仍把今夜歌舞厅当成国有歌舞厅。
    但是,有人不想让她占这个便宜,二十多个开业花篮,一下子就把歌厅老板换人的事情抖了出来。
    她的底细不难查,有心人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个大概。
    搞艺术出身的,所有人脉都在文艺口。
    在这些开歌舞厅的硬茬子眼里,她基本上就相当于有钱没背景的暴发户。
    她这家卡拉ok厅全天营业,刚开业的这几天,每天都能卖出八百多张门票,光是门票的日流水就快上万了。
    另外还有餐饮酒水和点歌费,按照这个速度赚下去,不到四个月就能收回成本。
    这么大的蛋糕放在眼前,又是在一个没背景的女流之辈手里,当然会有人按耐不住。
    二哥吐出一口烟,建议:“开着这么大的店,你得多准备几个保安啊!派出所什么的,该打点还得打点。”
    “保安请了好几个,老魏也早就跟派出所打过招呼了。”
    但派出所的民警,顶多能在出事以后尽快出警,人家不可能分出一只眼睛来专门帮她盯着卡拉ok厅。
    狄家兄弟当场都没说什么。
    但是,过了两天,狄思科突然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带来了卡拉ok厅。
    为于童介绍道:“这是二哥帮你请的保安队长,靳胜,靳大哥,工资你看着给就行。”
    于童不知道这人的底细,客气地让对方稍等,便拉着二狗子打听情况。
    “他以前就是在这一片混的,附近的小混混都听他的话,非常吃得开。不过,前几年被抓进去坐了几年牢,今年年初刚出来。”
    于童问:“因为什么被抓的?”
    “他对象被单位领导非礼了,他找人算账的时候,出手太重,将人打成了重伤。”狄思科顿了顿,“本来寻思出狱能跟他对象结婚呢,结果人家在他坐牢的时候,跟非礼她的那个领导结婚了。他一气之下又把那男的打了一顿,这次打得不算重,蹲了几天就出来了。”
    “……”于童跟他确认,“这位靳大哥,不会把我的客人打成重伤吧?”
    “不会,他跟我二哥关系不错,也挺讲义气的。就是被那两口子耽误了。”
    于童思考片刻说,“先让他在这试用一段时间吧。”
    然而,只过了三天,于童就开出一千块的高价,长期聘请这位靳胜当她的保安队长了。
    人家每天坐在卡拉ok厅门口,不是看报纸,就是打游戏机。
    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客人们都把他当成打更的。
    可是,他往那里一坐,好几拨想闹事的小流氓,都止步于售票处了。
    这就是特殊人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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