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对面却一直没有声音传来。
    不知道是没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回话没有传达到。
    抱着无声的手?机,她看见窗外漫天黑暗,席卷而?来。
    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柳拂嬿回过神,虽然?不知道对面能不能听?见,但姑且还是道了个别。挂断电话后,又拿出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
    听?见提示通话结束的盲音,薄韫白放下手?机,顺手?锁了屏。
    他?走到镜子前?,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又随手?抹去滴落在脖颈和?锁骨上的水珠。
    镜中?倒映出颀长的身?影,宽肩窄腰,巍然?如?玉山。
    浴袍微敞,隐约能窥见男人结实的腰腹轮廓。
    一身?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被蒸汽微微熏红,散发出沐浴后的洁净香气。
    擦净头发后,薄韫白打开一瓶冰水喝完,换上家居服,走出了卧室。
    自从回国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薄家老宅。
    一方面是帮助兄长处理一些集团的事情,另一方面是,薄成许那小子一旦闹腾起来,全家也只有他?压得住。
    来到楼下客厅,薄霁明和?他?的妻子蓝玥都在。
    薄崇也在,支着苍老的身?躯坐在沙发中?央,方向正好背对着楼梯,也不知在端详些什么。
    薄韫白和?蓝玥不太熟悉,就先跟她打了个招呼:“大嫂。”
    蓝玥四十多岁,气质优雅,平时说话总柔声细语,此刻笑?着点点头,招呼道:“韫白,过来坐。”
    薄韫白走过去,坐在兄嫂两人旁边的扶手?椅上。
    蓝玥仔细看了看他?,笑?意更加温柔,眼尾浮起细细的纹路。
    “我还记得我跟你哥结婚的时候,你才四五岁,也就这么高一点儿。”
    蓝玥比了比书桌的高度,又道:“没想到居然?那么坐得住,一看书就是一下午。”
    薄霁明笑?着道:“再看看小许,现在都比不上你那时候的十分之一。”
    “小许比我老实。”
    薄韫白扯了扯唇。
    “他?可不懂怎么往大部头的厚书里藏航模。”
    薄霁明有点震惊,正要追问。
    就见蓝玥见怪不怪地?继续道:“你出国读书那年,也才十五六岁。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辛不辛苦?”
    “没事,都挺好的。”
    薄韫白垂下眸,遮住了其间的情绪。
    蓝玥轻轻凝了凝眉。她凝眉的动作?也是温柔的,眸底盈盈有光,有种?不忍心的意味在其间流淌。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妈妈……”
    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薄崇打断。
    薄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张平时总严肃板起的脸,今天却难得带着几丝笑?意。
    他?手?里捧着个盒子,走到薄韫白面前?。
    “我在书桌上看到这么个小东西。”
    “虽然?没雕刻,倒比那些雕好的荷花神佛还更有趣儿,颜色也挺好。你从哪来的?”
    看清他?手?中?锦盒的一瞬间,薄韫白的神色微不可见沉下几分。
    薄崇没看到,还在津津有味地?把玩着那块璞玉,挺爱不释手?的模样。
    薄霁明知道这个弟弟一向大方,但凡能用钱换点儿清净的场合,他?绝对不会迟疑。
    于是便顺水推舟地?说:“正好爸的农历生日也快到了,韫白,这是不是给爸准备的礼物?”
    薄韫白没回话,从扶手?椅上站起来。
    薄崇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就感觉手?里忽然?一轻。
    等反应过来,东西已经不见了。
    “看来您岁数大了,连小孩儿都懂的道理也忘了。”
    “所以看见别人的东西,才不告而?拿,这么随意。”
    薄韫白淡淡一哂,没留半分面子。
    说完,也不看薄崇脸色,把锦盒又重?新盖了回去。
    “……哼!”
    薄崇脸色稍红了几分,眉毛竖起来:“昨天一整天去哪了?叫你露个面也不露,让我一群老朋友白白等着!”
    “您忘了,前?两天,您还勒令我结了个婚?”
    薄韫白语带讥讽,漫声道:“宝贵的周末,我自然?要跟我的新婚妻子在一起。”
    “我倒不知道,你找的那个女人,到底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薄崇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板,怒道:“尽快让我见一面!”
    这话说得傲慢,同为女性?的蓝玥轻轻皱起眉。
    好在薄崇已经背过身?,打算离开了。
    可薄韫白并没有就此放过。
    “我可能得再提醒您一次。”
    对着薄崇步伐渐快的背影,薄韫白也随即抬高了音量。
    “是咱们家先做了不上台面的事,才不得不请别人过来撑台面。”
    “但凡有点修养的人家,应该都没资格对她指指点点吧。”
    这话说得有礼有节,蓝玥不慎弯了弯唇,又赶紧抿回去。
    抬眼再看,只见薄崇也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利落,所以压根没敢回头。
    只是飞快地?用拐杖敲着地?板,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过了会儿,薄霁明有点尴尬地?清了下喉咙。
    他?性?格温吞,不喜冲突,每次见弟弟跟父亲对阵,都觉得有些煎熬。
    但以他?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轻轻叹一声气,也就作?罢。
    “哥,我记得,你今晚要出差?”
    薄韫白转过身?,语调缓和?地?问。
    “嗯,有个谈判。”薄霁明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看了一眼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该出发了。”
    蓝玥替丈夫理了理衣领,柔声叮嘱:“苏城这两天下雨,记得带伞。”
    薄韫白有些诧异:“你要去苏城?”
    “嗯。”薄霁明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放心,上次叫你帮忙开会,差点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这次我自己去,可不敢再劳烦你了。”
    薄韫白却道:“我这两天没什么事,可以跟你一起。”
    第18章 玻璃伞
    高铁的速度逐渐减慢, “苏城北站”的老旧牌子映入眼帘,亲切而熟悉。
    自?从?去了江阑上?大学,每年寒暑假回家,柳拂嬿都会看到这块牌子。
    不过, 那时都是坐硬座回来。
    苏城的气候比江阑更湿润, 下车时,迎接她的是一片绵绵细雨。
    柳拂嬿从?包里拿出透明的折叠伞, 跟着拥挤的人流一同朝前?走, 去出租车的乘车点排队。
    一小时十分钟的车程之后,她终于回到自?己的家。
    是城中村旁边, 一座独栋的小房子。
    房屋老旧,门?锁上?有深红色的锈迹,墙皮也斑驳掉了漆。
    柳拂嬿没拿钥匙,直接抬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屋里没人开门?,窗帘却立刻就被拉上?了。
    见状,柳拂嬿无声地叹了口气。
    “妈, 是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房内立刻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屋门?从?内打开, 露出柳韶憔悴的脸。
    她穿着一身看?不出是灰色还?是白色的棉质睡裙, 面色蜡黄,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一双媚态横生的眼睛显得格外大,带着惊恐, 往门?外看?。
    “小嬿?你怎么回来了?”
    柳韶的双眼瞬间盈满了泪水:“妈妈还?以为……妈妈还?以为, 你再也不管我了。”
    没等女儿开口,柳韶警觉地拉开防盗链, 一把将?人拉进?屋。
    “你快进?来,债主很可能就在附近。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我在家。”
    屋里暗得像是傍晚, 霉味重得叫人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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