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没什么交际的需求,正?坐在远处品酒,忽然有个年轻的混血男人喊着薄韫白的英文名,欢天喜地跑过来。
    “那边还有几?个剑桥的校友,正?围在一块聊天吐槽呢。”
    对?方热情邀请:“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薄韫白沉吟一瞬,抬眸问柳拂嬿:“我?过去看看,一起来吗?”
    “不了吧。”柳拂嬿道,“你们都是同学,我?搭不上话,反而叫大?家拘谨。”
    薄韫白却?没有立刻离开,在桌子底下揉了揉她的手?指,语气温清,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炫耀之意。
    “我?想让他们看看你。”
    闻言,混血男人眼皮一掀,特来劲地吹了声口哨。
    柳拂嬿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句“以后?还有更合适的机会”,赶紧赶他走。
    薄韫白离开后?,她一个人留在原地,拿着一小碟水果吃。
    没过多久,忽然感觉到一丝陌生的视线。
    对?上目光的瞬间,柳拂嬿呼吸一窒,忽然有种极为奇怪的感觉。
    平心而论,对?方的五官长得很好?,骨相?流畅,面容端正?。
    但第一眼望过去,最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并不是那副五官。
    而是他身上那种阴森、冰冷的气质。
    这人一身价格不菲的黑色高?定晚礼服,面容很是年轻,估计比她大?不了多少。
    面色却?苍白得叫人心惊。
    眼下浮着两团淡淡的青黑色阴影,还有一道阴鸷的纹路。
    柳拂嬿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碟中的水果。
    这个人,她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但不知为什么。
    她并不觉得对?方陌生。
    蜜瓜在口中迸出汁水,但也许是被?这人那股阴鸷的气息所影响,柳拂嬿并没有觉察出甜味,而是味如嚼蜡地咽了下去。
    片刻后?,低垂的视线里,仍然出现了一对?黑色的足尖。
    “您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这人似乎对?她颇有好?感,说话时甚至微微闭上了眼,好?像在嗅闻什么似的。
    柳拂嬿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避开与对?方的目光接触,佯作不经意地抬手?按了按发髻,露出无名指上的婚戒。
    可对?方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问道:“小姐芳名?”
    柳拂嬿冷声道:“我?姓柳。”
    她未说名字,只说了个姓,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可不知为何,听到“柳”这个字之后?,男人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那股浑浊的暧昧气息,立刻从他身上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近人情、令人齿寒的严肃与冰冷。
    “冒昧问一句,我?听闻您先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不到而立之年,已是身家显赫。”
    少顷,对?方低声开口。
    柳拂嬿暗自一惊。
    这人居然知道她的丈夫是薄韫白,刚才却?仍表现得不甚在意。
    她知道圈子里有些?人的生活混乱不堪,做过暗通沟渠的事情。但碰到自己头上,还是第一次。
    回过味来的瞬间,只觉得恶心感愈发明显。
    好?在对?方已经收回了那副德行,稍退几?步,表情严肃而礼待,语气带着几?分不露痕迹的试探。
    “您这么光彩照人,年纪应当比您先生年轻不少吧。”
    柳拂嬿完全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冰冷目光剜过去一眼,漠声回绝:“您的好?奇心似乎重了一些?。”
    对?方苍白地笑了一下,目光死气沉沉,像一团黑雾。
    他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
    “我?们会知道答案的。”
    等薄韫白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对?着一碟蜜瓜发呆的柳拂嬿。
    “怎么了?”
    男人嗓音温清,凑近她颊畔,见她眼睫微微颤了两下。
    少顷,柳拂嬿抬头,神态已然恢复如常,柔声问他:“聊得开心吗?”
    薄韫白轻轻颔了下首,目光落向更远些?的地方:“刚才有人来找过你?”
    柳拂嬿垂下目光,没什么表情,朝刚才那男人离开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薄韫白望了一眼,认出了对?方。
    “是魏云山的儿子,魏坤。”
    他低声道:“今天这场宴会,魏云山精神不好?,没有出面。所以他算是这里的东道主?。”
    柳拂嬿蹙了蹙眉,直言不讳:“我?讨厌这个人。”
    薄韫白垂眸,见她长眸低敛,不太舒服地握着手?臂。
    男人眸底渐黯,涌起一抹沉郁。
    他温声对?柳拂嬿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柳拂嬿一怔,来不及答话,已经见他转过身,径自穿过人群,朝魏坤走去。
    男人背影清落温朗,却?在走路时随手?卷起了袖口,动作慢条斯理,露出肌肉清劲的小臂。
    宛如一个斯文有礼的西装暴徒。
    柳拂嬿心里警铃大?作,生怕出事,小跑过去追他。
    穿过重重人影,总算抢在他到达魏坤面前时,扯住了他的衣角。
    薄韫白回眸的一瞬,眸色漆沉,深不见底,带着一身桀骜而扎人的戾气。
    直到看见柳拂嬿的眉眼,戾气这才褪去,化?为了她一贯熟悉的温清模样。
    “没发生什么事。”柳拂嬿急急地解释,“不用?这样。”
    薄韫白喉结微滚了一下。
    “他没和你说什么浑话?”
    柳拂嬿语调坚定:“没有。”
    其实魏坤也就是神态让人不适,言语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话,都是暗着来的。
    那人看起来身体挺虚,别挨个几?拳挨出事来。
    见她满面担忧,薄韫白抿了抿唇,转回身体,捏了捏她的脸。
    “如果受了委屈,”他低声道,“不许瞒着我?。”
    柳拂嬿笑着道:“这些?人巴结你都来不及,谁能让我?受委屈?”
    男人跟着扯了扯唇,笑意却?不达眼底,似乎并未释怀,只是不愿她不开心。
    少顷,他温声道:“既然你不喜欢这儿,那我?们回去吧。”
    “可以吗?”柳拂嬿一怔,“晚宴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过来露个面,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薄韫白淡声道,“就算主?人不曾无礼在先,我?们也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从边门离开宴会厅,候在一旁的礼宾人员见他们提前离场,立刻明白己方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见到得罪的人是薄韫白这样的大?人物,宴会的总负责人脸都绿了,一边不住地道着歉,一边点头哈腰地引他们走上铺着地毯的vip长廊。
    一路上,薄韫白不曾询问让柳拂嬿不愉的任何细节,只温声问她有没有肚子饿,要不要挑一家餐厅,直接过去吃晚饭。
    男人今日难得地穿了身浅色西装,白衣清朗,银灰色领结温文尔雅,满身都是光风霁月。
    这样的人随口聊着家常话题,一如风云顶端的人走下神坛,沾染了几?丝烟火气。
    柳拂嬿的心情不由地多云转晴,唇畔也慢慢沁出个笑意来。
    “都好?。”她柔声问,“你今晚想吃什么菜?”
    还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长廊的另一边,忽然迎面跑来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一身黑色短款礼服裙,步伐跌跌撞撞,像个炮弹般冲过来,全然不顾身后?礼宾人员的劝告和阻拦。
    就在女孩即将撞上柳拂嬿的时候,薄韫白蹙了眉,一把揽过柳拂嬿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两人朝边缘避让。
    女孩擦过柳拂嬿的后?背,总算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撞了人。
    柳拂嬿颦起眉,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刮到了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一痛。
    抬眸望去,疑问立刻得到解答。
    那年轻女孩手?腕上带了两个金属手?环,其上雕饰凹凸不平,可能就是被?那个东西刮了一下。
    一旁的礼宾大?气不敢出,鞠躬鞠得头发都快垂到地板上了。
    柳拂嬿叹声气,不想为难这些?打工人,挽过薄韫白手?臂,想要离开。
    没想到,还未举步,那女孩又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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