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别生?气,我请你吃棒棒糖。”说这,应碎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根棒棒糖,伸手给他。
    陆京尧看向朝他伸过来?的手,突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应碎。”
    “嗯?”
    “在给我毕业礼物?之前,我想先从你这收一个礼物?。”陆京尧盯着她的手腕看。
    “什么?”
    陆京尧把?她校服外套的袖子往上收了收,露出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他取下了她手上的一根发绳,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要我发绳干嘛?你那点头发又不能?扎起来?。”
    “我替你保管一根,这样以后你需要的时候,可以问?我要。”陆京尧的声音很沉,语调也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如强风一样席卷她心?间。
    “我……给你就?给你。”应碎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眼神有点不太自然。
    应碎之所以一直在手上套着两根发绳,是因为?她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如今他要她一根发绳,她也愿意?给他一根。
    是因为?他想给她一点安全感,而她也接受他给的安全感吗?
    明明就?是一根发绳而已,应碎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应碎在心?里面告诉自己。
    而陆京尧呢,看着自己左手嶙峋腕骨上垂着的一圈黑色发绳,心?情?好多了。祝采青的出现加上她上次的警告让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今手上有了这条发绳,慌乱的心?情?也一下被平复。
    不会有意?外的。她的发绳,只能?套在自己的手上。
    应碎见他墨色眼瞳中散着很少见的严肃,又不太放心?地问?他,“你真没什么事情?吧?”
    “真没事,就?是我妈刚刚来?学校问?我情?况了,你也知道,我和她关系不是特别好。”
    “哦,你妈也是关心?你,别想太多。”应碎安慰他。
    “好。继续写?作业吧。刚刚那道题你弄懂了吗?”
    “还没有,你再帮我看看这里,我还是不能?理?解这里面的联系。”
    “是这样的,你先看上文……”
    五月一日劳动节的假期注定也是逃不过要做试卷了,明着说是不剥削学生?,要让学生?好好放个假,实际上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写?作业而已。毕竟临高考还一个月零几天,没到考完的最后一刻,就?不能?放松。
    楼上有一户人家在装修,打电钻的声音响了有十几天了,平时在学校还好,放假做试卷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这几天她和陆京尧说好了去?他家写?作业。
    应碎嘴里面咬着面包片,手上还拿着本单词书,斜背着自己的书包,刚打开门,迎面就?见到一个穿着知性?优雅、盘着头发、看上去?很干练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了她家门口。
    祝采青刚打算敲门,就?见到一个五官长相非常优越,扎着高马尾,眉眼间带着点倦色的女生?。
    祝采青收回了手,露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掩盖不住上位者的从容和强势,“你好,我是陆京尧的妈妈。”
    应碎愣怔一下。陆京尧的妈妈?她是最近睡太少了,出幻觉了?
    陆京尧的妈妈来?找自己干什么?
    应碎把?自己嘴里面的面包拿在手里,“您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点事情?,去?附近找个地方聊聊?”
    “行。”
    两个人刚找到附近一家咖啡店坐下,应碎就?接到了陆京尧的电话。
    应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祝采青。
    祝采青依旧保持一副端庄的微笑,“你先接电话。”
    应碎划了接听键,手机拿到耳边的时候还不动声色用大?拇指按着音量键调低了音量,“喂?”
    对面的陆京尧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什么时候到?不会睡懒觉了吧?”
    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自然不会睡懒觉,只不过陆京尧调侃她一下。
    “没有。我现在突然有点事,等会再给你打过来?。对了,可能?今天不过来?了,你不用等我。”
    说完以后,不等陆京尧说话,应碎就?挂断了电话。
    她把?声音调成了静音,把?手机正面覆在桌上,“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祝采青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应碎的手还下意?识地盖在手机上,加上她刚刚调低声音的动作,都被祝采青收在眼底。
    祝采青收回了视线,淡淡问?她,“刚刚是京尧给你打电话的吗?”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打算一起去?学习。”应碎回答得冷静,丝毫不怯祝采青。她知道陆京尧和他妈关系不好,但具体是不好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清楚,所以在这种敌友为?清的情?况下,应碎必须要表现得淡定。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祝采青是宜北市第三附属医院的院长,她自己就?是心?理?学和医学双学位,一个小姑娘的心?理?活动,早就?通过她的动作体现出来?了。
    祝采青垂着眉眼笑了笑,没戳穿她。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嘛?”
    “确实是有点事情?。”祝采青十指交叉,手臂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往前倾,“应同学,首先我要冒昧地和你说一声,我调查了你的一些基本情?况。”
    应碎的眉眼往下压了一下,眉峰透着锐利。祝采青恍惚了一下,竟然觉得她这副模样和陆京尧生?气的时候有点像。
    “所以呢?”
    “你的父亲生?前是一名消防员,你的母亲之前是一家外企的高层。”
    应碎听着祝采青的话表情?越发地冷。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应碎勾着唇冷笑了一声,眼里面是嘲弄,“不会是想说,让我离开你的儿子吧?那么阿姨,您想多了,我和你儿子还没一起。”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在一起。但是这不代表我儿子对你没有意?思?,也不代表你们以后不会在一起,所以我要尽早灭了这种可能?。”
    “应同学,我本来?早就?应该来?找你了,但是因为?我很忙,所以今天才来?。”
    “据我所知,京尧为?了你,曾经找他的叔叔动用人脉找到你,请假几天跑到了安落山去?找你,还出手处理?了你朋友的葬礼,书眠下葬的地方如果没有一些关系,是根本进不去?的。”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你朋友书眠所在医院的院长,所以也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当然,我也清楚你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少有人能?为?自己的朋友做到这个份上。除了这些,你和京尧的那场音乐节,他叔叔也做了投资,音响设备全都换了最好的,这其实也是京尧的意?思?。”
    应碎愣坐在座位上。所以除了她知道的那些事情?以外,陆京尧还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应碎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滋味。
    祝采青继续说,“你知道陆家在宜北的地位吗?”
    “宜北市中心?最高的那一栋楼,就?是陆家的,陆家的产业遍布国内外,商业、医疗、科技、娱乐圈。而陆京尧,是这一代唯一的独子,所以陆家今后的重任会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或许你还是个学生?,不懂位高权重者的身不由己,我可以给你举一个现实点的例子,现在他叔叔掌管陆氏,就?已经被迫和他最爱的人分开了。”
    应碎完全没有想到陆京尧的家世?竟然是如此,毕竟像他这样的家世?,家里人又怎么可能?让他读一个普通的公办高中,她从前最多以为?陆京尧家里可能?有一家公司,家境殷实,但也不至于会是不可跨越的阶层顶端。
    她还想着,自己也不笨,以后努努力,总能?够和他般配的。
    直到此刻,祝采青清晰直白的话,让她一下子明白了,她还在走漫长的通向罗马的路,而他早就?在罗马上空俯瞰众生?。
    门当户对不是爱情?的必要,但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却可以让爱情?变得脆弱不堪,尤其是他们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
    应碎怎么会不懂。
    应碎微眯着眼睛,栩栩如生?的眉眼如今只剩下冷淡,她的声音也变得轻佻,像是给自己武装起来?的刺猬,“所以呢,您想表达什么?想说……我们两个人不般配?他以后会遇到一个能?给他事业上帮助的人?还是……您想给我个几百万,让我离您儿子远远的?”
    第42章
    祝采青听到应碎夹枪带棒的声音, 没有生气,依旧保持着不变的从容,“我相信京尧看上的人, 不会这么肤浅。”
    “而?陆家,也不需要通过牺牲婚姻幸福,来促进家里面的事业。”
    祝采青说这话的时候,虽语气平淡, 但是其中底气,完全?透露在字里行?间。
    “我们只希望京尧的另一半家里, 能够清清白白。这样的要求,应该并不过分吧?”
    应碎的手忍不住攥紧。“什么意思?”
    “我之前去学校, 有人告诉我, 你在原来的学校, 有一些不好的传言。”祝采青的话没有说得太直白, 但是应碎的心里一刺。
    那件传开的谣言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苏茉故意在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照片很模糊了,但依旧能够清楚地认得出来是她。照片里面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是王叔。
    那天王叔中午给?她带饭又给?她提了一笔钱, 是要给?她, 她不想收,两个人打闹中, 他?假装挥手要打她。其实是两个人开玩笑的,但是被拍下来的照片有些模糊,看不出两个人的神情?。
    随之而?来的是引导同学们往不好方向想的一段话——应碎好像被人包了,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吗,是一沓钞票。那个男的看上去有暴力倾向, 我之前看到应碎的手臂上面全?都是淤青。
    苏茉的消息很快就撤销了,但还?是被好事者保留下来,还?发?到了年级大群,还?有一些表白墙之类的。
    高?二的学生本来就是压力很大,遇到这种少见的事情?,尤其还?是关于学校里一等一好看的女生,讨论的热烈度就更高?了。
    那段时间应碎实在是太忙,有时候会直接请几天假照顾书眠和自?己生病的奶奶,哪有时间管这些。
    她的沉默在“观众”眼中变成了难以解释的默认。被压迫许久的看戏者找到了娱乐的宣泄口,在这场空口无凭的热闹中狂欢。她为了赚钱做陪练导致的淤青成了不可?放在明?面上所讲的劣迹,引了不知道多少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闲话。
    谣言越闹越大。
    后来她回到学校,常常见到周围的人盯着她手上的淤青看,眼神藏着千奇百怪。
    可?那时候再追究,也于事无补。自?己一堆事情?尚且未能处理,她没时间管这些愚蠢从众者,更不想闹出什么事情?,让在医院里面的奶奶操心。
    从十二岁奶奶养她以后,奶奶已经为自?己处理了她太多的不懂事,刚开始的时候,奶奶三天两头往学校跑,被班主任说道。那么一个年纪大的人,还?有陪着笑替她赔罪,应碎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在奶奶身体不好的时候再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惹事,让奶奶放不下心。
    但这些事还?是多少在应碎的心里面留下了刺,这也就导致了她在转到新学校的时候,一开始下意识和引人注目的陆京尧在走廊上保持距离,也会在学校大热天也穿着校服遮挡自?己手臂上的淤青,直到后来,慢慢的她确定?了,那些谣言确实已经离她远去,她才?真的放了下来。
    她心里面还?是渴望能正?常过完这个高?三的吧,毕竟谁愿意再无缘无故卷入谣言中心,尤其是自?己已经有了在意的人。
    应碎收回了神思。
    “您既然知道是谣言,那也就知道,清者自?清。十几岁的女生为了她自?己不可?得的情?感捏造了一段毫无根据的话来诬陷我,然后一群想要点热闹来让自?己几乎麻痹的生活带来点乐子的人再掀动这段谣言。这种事情?,对于您这个年纪和这个地位的人来说,应该是非常拙劣的吧?”
    祝采青没想到应碎能这么条理清晰地给?她两句话带过解释,甚至她在应碎的身上看到了她很欣赏的品质,镇定?、冷静,也不怯场。
    “阿姨,我不会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所以您要是因为这个事给?我冠上不清白的罪名,那我不接受。”
    祝采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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