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仪简直要被气乐了,退亲的事情,她还没有往外说一句呢,现在倒是被人当面质问起来了,吴家可真是好啊!
    朝方山长笑了一下,她道:“我家玉宸三岁开蒙,是老永宁侯亲自教导,六岁进上林书院,由书院里的夫子教导。半年前因家之事,才离开书院,回家读书。我不能说我家玉宸多么好,但德行方面绝对不会有错。不然,他是被谁教的德行有亏的?我公爹老永宁侯?还是你们上林书院的夫子?”
    “这……”方山长一时哑口无言,他能说老永宁侯的不是,还是能说上林书院的夫子不是?都不能。
    南陵伯和齐良生都不由得看向唐书仪,就见她身着墨绿牡丹暗纹长袍,头挽牡丹双运髻,雍容华贵,美若芙蓉。但此刻,她给人冲击力的并不是精致姣好的样貌,而是身上那沉稳压人的气势。且一出口就直中要害,让人无法辩驳。
    他们从不知道永宁侯夫人,原来是这样的人。
    而唐书仪见方山长说不出辩驳她的话,又道:“我侯府与吴家的亲事,刚退没几日,方山长是如何知道的?又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让你污蔑我儿?”
    “你这妇人休得胡言,”方山长听她说污蔑两个字,更加恼怒,但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就道:“我不与一个妇人说,回头我找唐国公好好说说此事。”
    唐书仪见他拿性别说事,也恼了,她道:“方山长污蔑我儿,又说不出缘由,便因我是女子而推卸,这也不是君子行为吧。”
    “你……”
    方山长说不出话,唐书仪冷笑一声又道:“我唐书仪行得正坐得端, 今日无辜遭方山长污蔑,关系到我与我儿名声,决不能善罢甘休。”
    “你……你要如何?”方山长见她说不能善罢甘休,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说那些话,本来永宁侯府和吴家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他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他只是听说萧玉宸与吴静云退亲,是因为萧玉宸对吴静云有亏,侯府还以势压人。因为与吴静云外祖父关系莫逆,今日见到永宁侯夫人,他才忍不住说了一句萧玉宸德行有亏的话。
    现在见侯夫人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他有些后悔了。但是他就是再后悔,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而这时,就见眼前气势凌人的美貌妇人,红唇轻启,道:“方山长你说我儿德行有亏,是因为我儿与吴家二小姐退亲的事,那么我们就把吴大人叫过来,让他当着大家的面讲一讲,这个亲到底是怎么退的,到底是谁德行有亏。”
    说着,她冷笑一声盯着方山长那布满皱纹的脸,又道:“看看方山长你有没有胡说八道,污蔑我儿。”
    她又转身面向齐良生和南陵伯,拱手深深一礼,“请齐大人和南陵伯做个见证。”
    “行啊,既然碰上了,我就做个见证。”南陵伯刚才就对方山长有所不满,看唐书仪说话这么刚,应该是有把握能让这老头子吃瘪,就爽快地答应了。
    齐良生则看着方山长说:“左右之言不可轻信,方大儒,齐某今天也给二位做一做见证。”
    方山长看着唐书仪,眸光深深,事情到了现在,他也只能答应把吴国良叫来。但从唐书仪刚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永宁侯府和吴府的退亲,估计占理的是永宁侯府。
    现在,他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就在这时,就听侯夫人朝门外朗声道:“来人。”
    ps:吴静云这一篇快要过去了哈,不会一直可着她薅羊毛。
    第66章 脸面呢?不要吗?
    唐书仪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然后赵管家就推门进来了,躬着身恭敬地说:“夫人有何吩咐?”
    唐书仪:“去吴府把吴大人请过来,说有事情让他讲明白。”
    “是。”赵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行了礼又转身快步出去了。
    看着她这爽朗果决的行事作风,方山长神色复杂。而齐良生和南陵伯再次对她刮目相看。他们之前都是跟萧淮打过交道的,也都见过赵管家,那曾经是萧淮的得力助手。
    曾经他们见过赵管家在萧淮跟前的样子,跟对唐书仪一样。这说明,这位侯夫人,现在是侯府真正的当家人,无论是外院还是内院。
    那么,之前梁家闹的事情,侯府处理的决策人,是这位侯夫人吗?如果是的话,这位侯夫人就真是不简单了,不输于一般的男子。
    一时间,齐良生和南陵伯想了很多。
    而这时,唐书仪无视房间内三个男人的目光,很自然地坐了下来,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此刻的她没有了之前的凌厉,恢复了侯夫人的雍容华贵。
    房间里一时间十分安静,安静得令人尴尬。
    过了一会儿,唐书仪看向南陵伯说:“伯夫人近来可好?”
    “很好,前两天还念叨要到侯府拜访呢。说上次多亏了你配合,不然还抓不到那孽障。”南陵伯是个爽朗的性子,说完还哈哈笑了两声。
    唐书仪也笑,“那事儿玉铭做得也不对,我也狠狠地罚了他。”
    说起家里的淘孩子,南陵伯很有共同语言,一来二去两人聊得很是投机。一会儿,唐书仪又看着齐良生说:“你家和光在三个孩子里算是乖巧的。”
    齐良生对自家的熊孩子也是头疼得很,虽然不喜欢与人谈论这些家常,但也叹口气道:“那小子是蔫儿坏。”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长逆骨的时候,不好好管教真不行。”唐书仪说着看向方山长,笑着道:“书院的夫子真是费心了,也累着方山长您操心了。”
    方山长:“……”
    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刚才还盛气凌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地跟他对峙,现在又言笑晏晏地跟他说话。脸面呢?不要吗?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方山长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复了。这时又听唐书仪说:“前几日我家玉宸还说,书院的夫子教学严谨,人才辈出,这都是方山长管理有方啊!”
    方山长:“………”
    真是再次无语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得真是再正确不过。
    唐书仪见他不说话,知道文化人都死要面子,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就也不再与他说话,继续跟南陵伯和齐良生聊天。不过大多是她和南陵伯聊,齐良生偶尔才会参上一言。
    唐书仪跟方山长缓和关系是有原因的。大乾朝重文,文人的地位很高,方山长这样的当世大儒,地位更高。他桃李满天下,古人又尊师重道,把他得罪死了,不是明智之举。
    且,现在的情况,他是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很大。
    有些时候该低头就得低头,她也不是真的不能受一点委屈。
    但是,方山长说萧玉宸德行有亏,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被一个当世大儒说德行有亏,如果她不强硬的反驳,这顶德行有亏的帽子,就会一直戴在萧玉宸头上,那他以后还会有什么前途可言?
    所以她才会先强硬反驳,后笑着缓和关系。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外边传来了赵管家的声音,“夫人,吴大人到了。”
    唐书仪笑着看向方山长,“方山长,您看?”
    这里是方山长的书房,她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进来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山长说完还冷哼了一声,唐书仪也不在意,坐在那里等着吴国良。
    吴国良笑着推门进来,正要拱手朝方山长行礼,见到齐良生和南陵伯也在,脸色一变,但也就是一瞬。他拱起手,跟方山长打招呼:“方山长。”
    然后又是齐良生和南陵伯,最后是唐书仪。他高高拱起手,后深深地弯下腰,这礼不可谓不大。
    就听他说:“侯夫人,是吴某管教不严,竟然传出有悖事实的传言,损了世子的名声,是吴某的错。”
    然后他又朝方山长深深一礼,“方山长,是吴某管教不严,让您听到了不实的言语。小女与萧世子退亲,是因为两人八字不合,没有别的原因。”
    他如此作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永宁侯府和吴家的亲事解除,很大可能原因是出在吴府,不然吴国良不会如此伏低做小。
    方山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他是被人利用了啊!
    不过错了就是错了,他拱手就要朝唐书仪行礼道歉,唐书仪哪会受他的礼,连忙起身朝他深深一礼,还道:
    “方大儒,刚才我行为莽撞,望您谅解。玉宸年轻,实不敢担上不好的名声,我那也是无奈之举。”
    方山长见她态度诚恳,也给足了自己面子,心里舒服了很多,道:“夫人也是拳拳爱子之心,可以理解。萧世子是个不错的孩子。”
    唐书仪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马上决定顺杆爬,“玉宸那孩子读书虽然刻苦,但学问上还是有很多不通之处,希望以后能得您的教导。”
    方山长一愣,然后都要被气乐了。这侯夫人真是能顺杆儿爬啊!他不过是因为刚才说了萧玉宸不好,现在改正一下而已,这侯夫人就让他教导萧玉宸。当谁都能得他的教导?
    但……
    罢了,毕竟确实是他听信谗言,险些损了萧玉宸的名声在先,指导几句也没什么,就道:“嗯,有空让他拿着文章来让我看看吧。”
    唐书仪没想到真的成了,她惊喜地愣了一瞬,然后又朝方山长深深一礼,“多谢方山长。”
    方山长算是挽回了面子,要是这侯夫人不依不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朝唐书仪摆了下手,他道:“侯夫人不必多礼。”
    而齐良生和南陵伯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都有些佩服唐书仪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萧玉宸名声有损的危机解除了,唐书仪还给他找了个大儒指导学问。
    方山长虽然是书院的山长,但并不教学,也不是谁都能让他指导的,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第67章 怕的就是这种滚刀肉
    事情闹到现在,方山长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跟唐书仪说完萧玉宸的事情,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南陵伯还想再抢救一下,让他家严五继续在学院上学,就跟唐书仪小声说:“侯夫人,您不能只想着您家大公子啊,还有您家二公子呢?不能就这样退学啊!”
    他自己没了办法,就想拉上唐书仪,让她跟方山长说说,让萧玉铭三人继续到书院读书。他现在是看明白了,这永宁侯夫人可真是不简单,能立得起威,也能拉下去脸。
    刚才能不要脸的顺杆儿爬,为萧玉宸求得方山长指导的机会,现在应该也能让方山长同意,三个孩子继续在书院上学。
    而唐书仪很是无奈,这南陵伯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他家严五,那是读书的料吗?既然不是读书的料,倒不如另谋出路,干嘛非要吊死在读书这棵树上?
    她道:“南陵伯,我家玉铭不是读书的料,逼着他读书,我和他都痛苦,倒不如让他回家好好习武。”
    “你家玉铭要习武啊?”南陵伯问。
    唐书仪点头,南陵伯叹气,“你家玉铭习武还有些基础,但我家那个孽障也不是习武的料啊。”
    唐书仪只能表示爱莫能助,谁家的孩子,谁自己操心。她家的三个,她还天天头疼呢。
    南陵伯见没办法说通唐书仪,就看向齐良生,“齐大人,得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回家无所事事啊,那岂不是要天天闯祸?”
    “兴言兄。”
    南陵伯字兴言。
    齐良生小声跟他说:“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何苦在读书方面浪费人情?”
    南陵伯听了他的话,想了想,觉得也对。但是把他家那小子领回家,让他干什么啊?整日游手好闲?重重地叹口气,他大步朝院门口走去,气势汹汹,看样子,又要抽严五。
    果然,唐书仪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严五的哭喊声。
    唐书仪前世即使没有养过孩子,也知道这样暴力教育孩子不对,但那是别人的教育方式,她也不便置喙。到了院子门口,南陵伯和严五已经你追我赶地跑走了,萧玉铭和齐二低头站在门口。
    唐书仪看了萧玉铭一眼,淡淡地道:“走吧。”
    萧玉铭嗯了一声,低头跟在她身后,心里突突地打鼓。唐书仪越是这样不吵不打,他心里越忐忑。他甚至想让唐书仪打他一顿,因为打完了,也就没事了。
    而唐书仪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打骂一顿应该不是很管用,看严五就知道了。罚也没用,上次已经罚过了。大道理已经讲过了,看现在这情况也不是很管用。
    怕的就是这种滚刀肉。
    一路沉默的出了书院,唐书仪站在马车边,抬头看书院门楼上大大的“上林书院”四个字,记得不错的话,书里的男主也是在上林书院读书,而且是方山长的得意门生。
    刚才在方山长书房,她一时没有想明白中间的关窍,但现在似乎明白一些了。书里,萧玉宸身为永宁侯的嫡长子,做了那么多年的世子,后来爵位却被一个外人夺去了。
    看书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合理,但现在想想,若是萧玉宸被当世大儒、上林书院的院长,出言说德行有亏。
    再加上当时“唐书仪”和唐国公已经去世,几个舅舅就是想为他奔走,也不会豁出自己的全部身家。而他自己又迂腐不通庶务,再有窝藏罪臣之女的罪名在,以及皇上对兵符和萧淮在军中势力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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