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嗐一声,说:“天天都能在这片看见他呀,他经常在这片找活路干。”
    周念呐呐道:“这样啊。”
    她没有再和老板多聊,很快便离开了宠物店。
    周念准备找个地方写生,路上不停在想鹤遂不念书就是为了打工吗?
    宠物店老板说他经常打工,那他应该是很缺钱的,但是他又愿意给流浪猫买很贵的猫粮,怎么会这么矛盾?
    他真像一团扑朔迷离的雾,就算她已经站在雾里,也还是看不清。
    -
    写完生后,周念去了趟长狭弄,刚到巷口就看见那只小黑猫在巷中徘徊。小黑猫比周念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瘦了不少,最近应该都没弄到什么东西吃。
    怕吓到小猫,周念轻手轻脚地靠近,手里拿着新买的猫粮。
    想叫小猫的名字,又发现自己忘记问鹤遂,这猫叫什么名字,他经常投喂它,兴许是给它取的有名字的。
    周念只能用通用叫法:“咪咪,小咪咪~”
    小黑猫警惕地微微弓起身子,做出防御的后退姿势,随时准备跑路。
    见状,周念立马扬扬手里的猫粮,还故意捏得沙沙作响:“咪咪你看,你的鹤遂哥哥让我来喂你,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黑猫看见周念手中粉色包装袋的猫粮,立马呜哇地叫了一声,甩着小爪子迎上前来。
    “这也太可爱了吧!”周念的心软成一片。
    难怪鹤遂这么惦记这只小猫,下次一定问问他这只小黑猫叫什么名字。
    -
    中午的饭桌上。
    冉银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内容还是围绕着周尽商的保险理赔。
    周念在旁边低头硬塞食物。
    冉银的语气越来越差:“你们说要死亡证明的原件,我上回就把原件也交过去了,还是不行是吧?现在又说镇医院的死亡证明不算,那我想问问你们想要哪里的死亡证明?你们这么折腾,当初直接把我老公的尸体拿去得了!”
    啪——!
    一通话呛完,冉银挂断电话,气愤地把手机摔在了饭桌上。
    周念感受到强烈的低气压,紧张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继而加快了往嘴里塞食物的速度。
    “七斤。”冉银突然叫她。
    周念包着一嘴的食物抬头。
    冉银对她微笑:“你放心,爸爸的保险赔偿金我们肯定能拿到。到时候你可以随便用最贵的颜料,以后想去国外发展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周念从来没想过赔偿金的问题,现在听冉银这么说,也只能乖巧地笑笑:“好。”
    “……”
    回到卧室里,周念关上门,快步走进洗手间里。
    径直到马桶前,翻开马桶盖后蹲下。
    周念低脸,用手把头发握在一边,张开嘴开始剧烈呕吐。
    ——周念,你太瘦了。
    ——能看清你背上的每一块骨头。
    吐着吐着,鹤遂的声音就开始在耳边回响,周念的动作骤然一顿,她立马把嘴巴闭紧,想控制自己不再呕吐更多。
    然而身体却像脱离她的控制,她想停止的念头刚起,胃里就产生一阵狂涌,牙龈酸得厉害。
    周念跪在地上,咬紧腮帮死撑着,苍白的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浑身筛糠般颤抖着,她却不停在对自己说:别吐了,别再吐了。
    很可惜,她没有征得同意。
    “呕——”
    残余食物瞬间跃出,带着黄色的胃酸。
    下一秒,周念绝望地开始哭泣,她浑身疲软地跌坐到冰凉地砖上。她双手抱头,痛苦地狠狠扯着自己的头发,指缝间被强拽下好多缕发丝。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发疯般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想尖叫,想嚎啕大哭,又怕声音会把冉银引来,就只能捂着嘴发出闷闷的呜咽声,活像一只受冤而死的恶鬼。
    哭累以后,周念回到卧室,从帆布包里摸出那个灰色老年机。
    再次躲进洗手间里。
    洗手间的地砖上是零碎的黑发。
    周念踩过那些头发,到最里面的角落里靠墙坐下。她用一只手捂紧老年机的外放喇叭,然后开始在短信框里编辑。
    每按一个字,老年机的声音都会隔着周念手掌闷闷传出。
    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编辑成功后,周念盯着小小的屏幕看了很久,眼泪一颗又一颗地落在上面。
    她吸吸鼻子,然后颤抖着手摁了下去。
    “短信发送成功!”提示音随之响起。
    ……
    周念扶着墙站起来,来到盥洗台前,她把老年机随手放在台面上,然后开始脱掉上身的短袖,再解掉内衣。
    把短袖和内衣都放在盥洗台上后,她转身,背对着镜子,然后扭头去看镜子中的自己。
    和鹤遂说的一模一样,她的脸色苍白,瘦得背上每一根骨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身侧放着的老年机还亮着屏幕,屏幕上的显示着——
    收件人:鹤遂
    短信内容:我失败了。
    第23章 病症
    ==============
    嗡——
    手机发出短促的震动音。
    病房里,护士正在给鹤遂换药。
    护士是新来的实习生,很年轻的小姐姐,换药时看到鹤遂紧实漂亮的腹肌, 不好意思地脸色发红。
    再抬眼看见少年有一张很顶的脸, 白肤黑眸, 俊俏而冷冽。
    护士的脸由此变得更红,不敢和患者有任何眼神接触。
    当然鹤遂也没看她。
    此时此刻, 鹤遂的注意力正放在前一秒钟震动过的手机上。
    屏幕上跳出新的通知,显示有一条新的短信。
    来信人是两个字的备注。
    手机没解锁,还看不见短信的具体内容。
    鹤遂能猜到发短信的人是谁。
    他伸手想拿手机,发现还差点距离,只能等护士换好药后再看。
    年轻护士端着银色铁盘离开。
    鹤遂倾身,用手捞过旁边柜子上的手机, 输密码解锁屏幕。
    而后直接点进短信里。
    【我失败了。】
    失败?
    什么失败。
    鹤遂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动, 想了半天, 他都能没想明白这条短信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习惯性地在对话框里打出一个问号。
    修长的手指挪到发送键上方, 刚要摁下去,动作却又停住。
    顿几秒过后,他删掉了那个问号。
    周念收拾着卫生间地板上的那些头发, 她将它们一缕一缕地用手指捻起来,再扔进马桶里, 冲掉。
    捡起的力度比扯落的力度轻得多。
    不过有些东西是很难被捡起来的, 比如说她破碎的灵魂, 也有些东西是无法被冲去的, 比如她的病态。
    “您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老年机冗亢的播报音响起。
    声音太大了。
    周念快步走过去,把老年机拿在手里, 用另一只手掌堵住底部喇叭。
    做着这些的时候,周念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这么大一个人,看条短信都需要躲躲藏藏。
    摁几下小小的键盘后,界面跳到短信内容里。
    短信内容也会播报出来——
    “你怎么了?”
    他发来的短信被机械女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周念想到鹤遂那张冷冰阴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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