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就是鹤广,鹤广到宋家第一眼就瞧上了貌美的宋敏桃,手里磨着杀猪刀,眼睛却一个劲儿往猪圈门口的宋敏桃身上瞟。
    来宋家的第三回 。
    鹤广发现宋父宋母都在街上卖豆腐,家里只有宋敏桃时,大喜往外,丢下挂在铁架上已经开膛破肚,还没处理完下水的猪。
    他放轻脚步,来到猪槽前的宋敏桃身后,一把抱住她。当宋敏桃尖叫起来时,他丧心病狂地踢上猪圈门,将她按进了猪圈深处。
    鹤广就这样,在肮脏恶臭的猪圈里,强.奸了如花似玉的宋敏桃。
    半小时后,他勒紧裤腰带,满脸红光地从猪圈里走出来,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回到院子里剐猪。
    那时候女人的处境格外艰难,这种事情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宋敏桃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件事,终日郁郁寡欢,几度想要寻死,直到父母发现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在父母的逼问下,宋敏桃不得不道出实情,只是却没有换来父母的理解和怜爱,反而促使父母做出一个荒唐的决定——不带宋敏桃去报警,反而对外宣称她和鹤广是自由恋爱,然后马上结婚。
    就这样,宋敏桃被迫嫁给了一个强.奸自己的男人。
    这是周念知道宋敏桃的故事,内心震撼不已,明明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人生。
    她也是第一次明白,一个女人的美貌,要是不能变成保护自己的武器,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尖刀,宋敏桃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那天回家后,周念发现鹤遂给她抓的那瓶萤火虫已经全部死亡。
    她捧着瓶子看了很久,看里面一只又一只,叠覆在一起的虫子,发了很久的呆,觉得鹤遂就生活在瓶子中,短瞬的光亮后,是永恒的黑暗。
    不,她不会让他永远身处黑暗,永远孤独的。
    她决意要一直陪着他。
    周念想发微信关心他,又怕打扰他,最后觉得手机上的关心实在微不足道,于是在深更半夜,趁着冉银熟睡之际,偷偷溜出了家门。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怕黑又胆小的她,为了见鹤遂一面,独自走过一条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
    来到鹤家门前,周念攥着手机纠结半天。
    想给他打电话,又怕他睡了。
    又是好一阵过去后,周念才给鹤遂发了条微信:【你睡了吗】
    鹤遂秒回:【没】
    周念:【我在你家门口】
    鹤遂:【?】
    鹤遂:【你疯了?】
    周念:【我知道我这样有点疯】
    周念加快打字速度:【可是我真的担心你】
    怕鹤遂因为这个生气,周念还在对话框里编辑着解释的说辞,想和他解释,她是觉得在微信上发消息关心没什么实质作用,就特意过来见面。
    然而字还没打完,她面前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周念吓了一跳。
    门里站着有些气喘吁吁的鹤遂,他在这么短时间出现在她面前,可想而知他从下楼到穿过院子,跑得有多么快。
    周念看他一眼,立马别开眼睛:“鹤遂,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鹤遂低头看自己一眼,喘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睡觉不穿衣服。”
    他穿了一条深灰色裤子,裤带是白色,松垮垮地系在劲瘦的小腹前,勾勒出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同时隐住两道深壑而下的人鱼线。
    是一副很漂亮的躯体。
    有力的手臂,肩颈流畅而宽实,锁骨流淌在性感的喉结两端,月光下的皮肤又白又顺滑,像某种稀缺的白色宝石。
    周念耳根燥热,温吞道:“那你干嘛不穿好衣服再出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
    鹤遂把手机举到她眼前,“周念,你看看现在是几点?”
    周念老实巴交地回答:“凌晨一点。”
    鹤遂:“……”
    沉默了下,周念用眼风偷偷看他一眼,迅速移开目光:“你先上去穿件衣服下来吧。”
    鹤遂看她一眼:“等我。”
    “好。”
    很快,鹤遂手上拿了件白t走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衣服往头上套。
    周念依旧乖乖等在门口。
    鹤遂来到她面前,微微皱眉:“周念,你下次再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我会生气。”
    他的语气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周念嘟囔:“知道了。”她立马怯生生地补一句,“可是我就是很担心你。”
    闻言,鹤遂的神色缓和:“我没事。”
    又是没事。
    好像每次他遭遇什么,都会习惯性地说没事。
    她知道他的内里是易碎虚弱的。
    周念没有拆穿他的色厉内荏,乖乖说:“我陪你说会话,就回去。”
    鹤遂淡淡嗯一声:“等会我送你回去。”
    周念忙说:“我能自己一个人来,就能一个人回去的,你要是送我的话,就太晚了,你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对上鹤遂愈发幽暗深邃的视线,只得乖乖闭嘴。
    鹤遂放荡不羁地坐在门槛上,拍拍身旁位置,抬眼问周念:“坐不坐?”
    周念没犹豫,贴着他坐下。
    两人就这么坐在门槛上,肩并肩,腿挨腿。
    周念的手指纠结地搅在一起,她沉默半天才慢吞吞开口:“你今天在人群中看见了我,我却不敢站出来和你站在一起,哪怕帮你说一句话都不敢。鹤遂,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会一味地从你身上汲取能量和温度,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自私过分。”
    说这些话时,她甚至心虚得不敢转头看他。
    鹤遂转过脸,看向周念的眼神深邃且专注:“你什么都不用做。”
    嗓音低沉却有温度。
    他逐字逐句地认真道:“念念,你只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已经是老天爷给我的无上恩赐。”
    久处黑暗的人怎么敢奢求太多?
    生怕仅有的光都会被无情掩去,不敢起一分一毫的贪恋和恶欲。
    这是鹤遂第一次向周念吐露内心。
    他平时是个很寡言的人,又鲜少喜怒形于色,终日里冷着一张脸,只要他不开口,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更何况——”鹤遂再次开口,“我不想把你卷入到麻烦中来。”
    “……”
    沉默了下,他说:“今天什么阵仗你是亲眼看见的。”
    的确,今日情形在周念脑中浮现,她又想到那个被铁链拴住的女孩:“以前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妹妹。”
    鹤遂眼眸漆黑,平静道:“这是我家的秘密。”
    接着,他将秘密告诉了周念。
    妹妹叫宋平安,今年十二岁。
    也就是鹤遂五岁那一年,那时候还没人发现鹤广染上毒瘾,宋敏桃发现怀二胎时肚子已经有三个月,她满心对鹤广厌恶,却对孩子下不了狠心。
    就像她对鹤遂,就算鹤遂是她被强生下来的孩子,她还是疼他,爱他,想方设法呵护他。
    宋敏桃决定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家中经济拮据,她为了节约钱,没有去做过产检,直到生产那天才得知噩耗——她生了个畸形儿,一个一只眼睛睁不开,手指粘连在一起的畸形儿。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一周后,鹤广让六岁的鹤遂帮他买毒.品被抓,真相才浮出水面。
    有个瘾君子父亲,胎儿怎么可能正常。
    宋敏桃伤心欲绝,但女儿好歹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遗弃更是不可能,同时,她又不想让外人知道,让本就颇受非议的她雪上加霜。
    对鹤广憎恨至极,不愿女儿再随他的姓,她便给女儿取名宋平安,寓意为一生平安,然后将女儿偷偷藏起来养,对外只说生了个死胎,以此来瞒天过海。
    随着女儿在家中一天天长大,宋敏桃渐渐发现,女儿不止身体畸形,智力也有严重缺陷,该说话的时期不会说话,该走路的时期不会走路,性格却愈发古怪,只要看不见宋敏桃,就会撕心裂肺地哭嚎,看见生人也会剧烈颤抖着身体咆哮。
    宋平安再长大些的时候,情况稍微好一点,只要能听见宋敏桃的声音,就会安静,但是看见生人还是会咆哮。
    后来,宋敏桃开了按摩店,不得已只能把宋平安转移到店里养着。
    怕宋平安到处乱爬,就只能用一根铁链拴着。
    她平时在店里和客人说话,宋平安能听见,晚上的时候又会等宋平安睡着再关门离开。
    所以从宋敏桃按摩店开起来的那一天起,店里就有一张深红色的绒面帘子,垂至地面,挡住里面被铁链拴住的畸形女孩。
    一张深红色的红帘子,明明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爱得深沉,却被小镇的人妖魔化为恶俗的情.色交易遮羞布。
    一传十,十传百,宋敏桃成了镇上最声名狼藉的女人。
    事情就是这样。
    周念静静听完,心情变得格外沉重,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似的喘不过气。
    鹤遂的家简直像个炼狱。
    他一直生活在烤人的炼狱里,身不由己,无法逃脱。
    然而鹤遂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静而冷漠,像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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