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转身回教室,向峻宇见坐在方嘉嘉后面的那两个男孩子鬼鬼祟祟地似乎在酝酿什么恶作剧。
    一个把嚼过的泡泡糖粘在她的羊角辫上,另一个拿出了打火机,火苗直接递到了方嘉嘉的发尾。
    方嘉嘉对背后的恶意浑然不觉,只听“嘣——”的一声,向峻宇的冰棒砸中向磊的头,握着打火机的向磊忽然开始嚎哭。
    张钊惊恐地朝外看了一眼,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他手里的那颗西瓜泡泡糖吓掉在地。
    正在黑板上做板书的老师听到背后的喧闹声,转身走到后排的事发现场。
    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见那充当了凶器的半支冰棒还在地上。
    那天放学后,走在班级放学队伍前排的方嘉嘉看到站在校门口的向峻宇,怏怏地对他看了一眼,叫了声“哥哥”,从他手里接了一罐冰冰凉凉的健力宝,然后继续跟着放学的队伍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在队伍中间的张钊和向磊被向峻宇堵在了校门口,他直接把那俩小子扯出了队伍。
    两个二年级的小男生战战兢兢地被这个高年级的“魔鬼”拽到了村里正在修建的沥青路边。正是饭点,四野无人。
    张钊和向磊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们的脸差点被向峻宇按进未干透的沥青路面时,那刺鼻的辛臭味觉里充斥的恐惧的味道。
    两张哭得涕泪泗流的脸,不敢睁眼直视距离自己的脸只有几厘米的沥青路面。
    他们听到头顶那声愤怒的质问:“为什么欺负女同学?”
    “我没有——”向磊嚎哭着狡辩,发现自己的脸又被往下按了按,“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不烧方嘉嘉的头发了!”
    向峻宇气得又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向磊完全失去了对话的心智,“我我我我每次只烧一点点,再剪一点点,方嘉嘉她她都不知道。”
    “我问你为什么欺负她!”向峻宇气愤地捏着他的脖颈。
    向磊哭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说:“她……她……不爱说话……也不生气……”
    张钊感觉按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开始用力,哭着求饶。
    “啊别别别——不要啊——老大!我妈说沥青弄到眼睛里会瞎掉的——”
    “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女同学?”
    两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学生争着抢答:“不敢——不敢——”
    向峻宇把他们扔到路边的草丛里,两个人哭得抽抽嗒嗒,畏惧地望着他,连逃跑都不敢。
    “你们再敢欺负方嘉嘉试试!”向峻宇走了几步又回头瞪着他们,“欺负其他同学也不行!”
    那天之后,向峻宇就变成了张钊和向磊的童年噩梦。
    从二年级到五年级,比起上课开小差猛然间发现班主任站在窗外,他们更怕看到向峻宇那张冷冰冰的脸。
    那几年里,向峻宇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教室最后排的玻璃窗外。
    他们每天胆战心惊却又忍不住犯疑,他都不用上课的吗?
    六年级的向峻宇信不过任何人,包括方嘉嘉的班主任。
    那天放学前他去跟那个年轻的男老师说了这件事,向峻宇只从他承诺的语气里听出了成年人疲于应付这种小事的敷衍。
    可是在他眼里,这是大事。
    后来他经常会时间随机地走到他们的教室门口看一眼。
    到了初中,不同校了。每逢音体美课,他总有五花八门的请假理由,隔三差五地在上课时间骑着自行车从沵湖中学飞驰到沵湖中心小学。
    两所学校相距不远,十几分钟就够他跑个来回。
    一趟又一趟地进进出出,怕被王秀荷碰见他翘课,经常要从学校后门绕出去。
    沵湖中学的门卫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那么多紧急突发事件,沵湖中心小学的门卫也不知道他妹妹为什么总会落东西在家里。
    知道他不是什么坏孩子,他们后来都懒得问他要出入理由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钊和向磊那个漫长的噩梦,在向峻宇去市里念高中之后总算结束了。
    向峻宇那会儿觉得,方嘉嘉马上就上初中了,家就在校门口,没人敢欺负她。
    “我现在见到峻宇哥我心里都犯怵,看到他我就能想起那沥青味儿。”
    张钊拨了拨手里的刨花,不好意思地笑:“其实他人挺好的,当时也没把我们怎么样,但是让我们不敢再对同学使坏了。”
    送走张钊,方嘉嘉坐在状元小卖铺里发了会儿呆。
    她从未察觉到自己曾被同学欺负,也从不知道向峻宇为了保护她,在两所学校之间默默跑了多少个来回。
    向峻宇踩着沵湖中学的晚自习下课铃声走进状元小卖铺,随手关上了门。
    “荷婶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方嘉嘉坐在高脚凳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感动和感激一并涌上心头,眼里不自觉地蓄出了泪光。
    向峻宇转身见她泪眼汪汪的,以为是村里那些闲话惹的,满脸愁虑地走到她跟前。
    “让你受委屈了。”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蓄在眼角的泪簌簌落下。
    向峻宇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自己外套的口袋,也没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在那阵短暂的不知所措里被方嘉嘉环腰抱住了。
    他心绪杂乱地回抱她,“不做了,不受这吃力不讨好的委屈。”
    方嘉嘉在他衣袖上蹭了蹭脸上的泪,难为情地松开他,“不做什么?”
    “村里的墙绘。”
    “为什么不做?”方嘉嘉吸了吸鼻子,“我偏要做,我还要好好做。”
    向峻宇愣了一瞬,伸手拭去她脸颊的眼泪,“那你是——哭什么?”
    “因为——”方嘉嘉不好意思说实话,忽然就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她破涕为笑,“教练,我想打篮球。”
    他脸上的愁虑消散了些,笑着问她,“你说什么?”
    方嘉嘉踮起脚,在他的嘴角快速地印上了一吻。
    “我想打篮球。”
    第70章 .以为学会了,其实学废了
    他的身上散发出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满眼爱意地注视她,轻抿被她吻过的嘴角。
    视线交缠间,方嘉嘉朝他微微挑眉。
    那轻轻一挑,似乎在刹那间挑燃了他眸光里那抹灼热的焰火。
    他将她拥入怀中,俯身吻她,从额头到嘴唇。
    灯下的人影仿佛并成了一个,他们像是两尾在沙滩搁浅的鱼,忽然被卷进了爱的浪潮,终于在奔涌的爱河里找到了彼此。
    情绪炽烈地拥吻,呼吸热切地交织,从生涩笨拙到游刃有余。温软的唇轻柔地吻合,缓慢地探索。
    那些沉伏的灵与肉的激情被极速唤醒。
    在他最过火、最放肆的梦里,都不曾和她有过如此热烈而漫长的吻。
    门里,萦绕着令人意乱情迷的气息。门外,青春的脚步声匆匆经过。
    减减忽然冲到状元小卖铺的门边,虽然看不见外面经过的行人,依然尽职尽责地隔着门对外示威。
    “汪汪汪——”
    小狗真的很会破坏气氛,他们在唇齿相抵的轻笑声里听到了彼此牙齿磕碰的声音,被迫停下了那个毫无时间观念的吻。
    “向安给它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
    “减减。”
    “嘉嘉减减,挺好的。”他的目光轻抚着她的脸,“你是真想打篮球吗?”
    “嗯,我还要想想怎么才能说服李晓霞来当这个队长。”
    向峻宇对她的态度感到意外,“为什么突然对这事这么上心?”
    “想为向书记分忧。”
    向书记看起来有点不解,“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言行举止。”
    “我很正常啊。”
    他摇了摇头,“有点反常。”
    方嘉嘉瞥了一眼货架上的手机,有新消息提醒。她看了看工作室的微信群,同事发来了万穗农场的 vi。
    因为兼职的同事只有下班时间有空,她想赶紧回电脑前解压文件仔细查看一遍,尽快反馈,及时沟通。
    她握着手机回复消息,瞬间切换到工作状态,抬眼看了看他,“你先回去吧。”
    向峻宇见她忽然下了逐客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没从那个热吻余留的暧昧里走出来,她已经在催他回家了。
    脑子里迅速往回倒,实在没找出来自己言语间的错漏,他只好抱着求解的态度问她:“我说错什么了吗?”
    “嗯?”方嘉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就是急着去做事。”方嘉嘉把手机放回衣兜,“我没事啊。”
    这题他会,向思睿之前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女人说“我没事”就是在生气了,这三个字就是感情要出事的信号。
    他的神经骤然紧绷,心里有点紧张。
    毕竟是向思睿两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得出来的血泪经验:千万别把女人说的“我没事”不当回事,不然你分分钟就变成她的过去式。
    他实在是想不出原由,甚至猜想她是不是觉得刚刚那个吻的体验太差了,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他走。如果真是因为这事?这种事不是靠熟能生巧吗?
    “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啊。”方嘉嘉一头雾水,嗓门无意识地往上提了提,“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哪里做得不好或者说得不对,你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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