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伊的眼神中立即闪现出了得意之色,心说:终于知道怕了?刚才跟装什么清高呢?
    然而下一秒,宋熙临却又说了一句:“但那是之前,之后就不一定了。”
    赵佳伊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怒极反笑:“一个傻子而已,至于让你这么奋不顾身?你以为这个傻子需要你来保护么?别做梦了,她也就看着傻,实际比谁都精明,只要她喊一声,多的是人来为她出头,根本不需要你来呈英雄。”
    宋熙临却反问了一声:“谁说我是为了她?”
    赵佳伊:“不是为她还能是为谁?你总不能是平白无故地就要站在我们的敌对面吧?”
    “谁都不为。”宋熙临接好了水,一边从容不迫地拧杯盖,一边平静又认真地回答,“单纯地看你不顺眼。”
    赵佳伊:“……”
    宋熙临将杯子还给周唯月之后,从水箱顶上取下了自己的杯子,正欲迈步走人时,赵佳伊又喊住了他,语气依旧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你叫宋熙临是吧?回去后替我跟司徒那个小贱人带句话,李途的手被裴星铭打断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结。”
    宋熙临根本不知道李途是谁,周唯月倒是知道,就是那天在操场上和奎章站在一起的那个五头牛村的男生,虽然不是李途冲着她扔的标枪,但裴星铭还是连带着他也给揍了。
    按理说李途这人绝对也不无辜,因为奎章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李途却不是什么善茬儿,所以这事儿要是没有李途的撺掇奎章绝对不敢朝着周唯月扔标枪,可是周唯月说不清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只能干着急。
    宋熙临的双手自然垂落,玻璃杯握在右手中,神情淡漠地看着赵佳伊:“为什么自己不去对她说?不敢么?”
    赵佳伊瞬间就被激怒了:“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我怕她么?”
    宋熙临不置可否:“她确实比你聪明,你蠢且莽撞。”
    赵佳伊怒不可遏:“你他妈什么意思?”
    宋熙临却没再理会她,直接拿着自己的杯子走了。周唯月也赶紧离开了水房,但还是觉得气不过,于是又回头冲着赵佳伊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赵佳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地瞪着宋熙临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起伏不定,眼神也逐渐阴沉狠戾了起来。
    宋熙临回班时刚巧在走廊上遇到了再度拎着水杯出来接水的司徒朝暮,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司徒朝暮明察秋毫,捕捉到这个细节之后立即跑到了他面前,积极主动地询问:“有事儿跟我说啊?”
    宋熙临正欲开口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来回反复不断地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你们很熟么?你凭什么要关心她的朋友?又凭什么掺合进去她的事儿?
    无论是司徒朝暮,还是这所学校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与他顾晚风无关的。
    他现在所度过的,是宋熙临的人生。
    事不关己,就必须高高挂起,不然以后该怎么无牵无挂地往回走?
    西南的那座山中,才是属于他顾晚风的世界,没有人外人,也没有山外山,只有无尽的贫瘠荒芜与顾家人世世代代守着的那把刀。
    “没事。”他言简意赅地吐出这两个字以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留下司徒朝暮在原地困惑不解:他刚刚那个表情,明明就很有事!
    但是宋熙临这个人本来就很奇怪,冷漠又拧巴,所以司徒朝暮也就没再想那么多,一路小跑着去了水房。
    第四节 课下课的时候窗外的雨差不多就停了。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司徒朝暮他们四人照例在教学区门口汇合,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他们仨言出必行地给周唯月买了煲仔饭、炸鸡腿和可乐。
    饭后四人又一起回到了高三教学区,在二楼的楼梯口做了分别,闻铃和周唯月一起上四楼,司徒朝暮和裴星铭一起回八班。
    裴星铭他同桌刘奇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了一袋迷你气球,司徒朝暮跟裴星铭一同从后门进班的时候,刘奇正和其他几个男生一起往气球里面灌水,唯独吕莫帆没有凑热闹,正拿着扫把扫地,因为他今天是值日生。
    “弄这么多水球干嘛呢?”裴星铭往自己的椅背上一靠,伸出左手从刘奇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已经灌好了水的红色气球,往上抛了两下。
    刘奇:“没事儿干,灌着玩呢。”
    “你们几个可真是够闲的。”不过司徒朝暮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男生嘛,至死是少年,干出来多么幼稚离谱的事情都不奇怪。说完,她也从刘奇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红色的水球,颠在手心里抛了几下……嗯,别说,这凉爽又弹性十足的手感,还真是有点儿好玩。
    随后她又从刘奇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蓝色的水球,两手一起抛着玩。
    裴星铭比她瘾还大,右手还没好全呢,就开始试着用双手接替抛三球了。
    一群人正玩的不亦乐乎呢,闻铃突然冲进了他们班后门,气急败坏地冲着司徒朝暮和裴星铭喊道:“你俩赶紧跟我上楼,月月又被欺负了!”
    司徒朝暮和裴星铭神色一变,二话不说立即和闻铃一起冲出了教室。
    宋熙临也听到了闻铃惊慌失措的喊声,并且还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上午那件事情的后续,但他却始终没有将目光从眼前的英语卷子上移开,紧攥手中笔,竭尽全力地强迫着自己专注,同时不断在心底告诫自己:与我无关。
    他必须独善其身。
    今天上午在水房他就失控了一次,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与另外一群不相干的人结仇,这本就是一个错误,绝对不能再继续任由错误延续。
    谁被谁欺负,谁和谁起了冲突,都和他顾晚风无关。
    即便这一次那个心智不全的女孩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才导致了被其他人报复,但这又如何?她能说得清么?她根本弄不清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也没人会来指责他的置身事外。
    更何况,他们两个村之间的人本就有矛盾,即便没有他的加入,他们也照样剑拔弩张。
    他需要做的,只是踏踏实实、本本份份地过完这一年,然后回到那个大山中的家,继承顾家祖上世世代代的锻刀手艺,与火炉与铁花相伴一生。
    人外人带不回去,山外山也不属于他,任何羁绊与牵扯都是对自己的折磨和惩罚。
    与此同时,后门口,剩下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刘奇首先问了句:“用不用去帮忙啊?”
    吕莫帆拄着扫把说:“但是班长说过啊,不许咱们掺合他们村跟村之间的事儿。”
    刘奇:“那、那总不能看着班长和铭砸挨打吧?”
    另外一个男生接道:“那倒不至于吧……”
    刘奇:“主要是铭砸的手没好啊,战斗力不行,班长又是个女生。”
    又有一个男生说了句:“不过话说回来,五头牛村那边的男的,好像都长得五大三粗,真跟牛一样,班长又那么矮小。”
    吕莫帆一手拄着扫把,一手摸下巴:“那班长好像真有点危险……哎??”他的话语还没落呢,身边骤然闪过了一道急剧的身影,与此同时,手中猛然一空,再定睛一看,扫把没了……
    随后吕莫帆一脸懵地追到了门外,冲着宋熙临飞奔跑向楼梯间的背影大喊:“你抢我扫把干什么呀?”
    “护驾去了吧?”这句话是刘奇说的。
    另有人补充道:“看来班长不会挨打了。”
    吕莫帆恍然大悟,右拳砸左掌:“夫人他真的,太可靠了,我哭死!”
    第18章
    ◎一个没有感情的武林高手。◎
    司徒朝暮和裴星铭一冲上四楼, 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抹眼泪的周唯月。厅响也在,手中拿着一包心相印的卫生抽纸,正站在周唯月身边安慰她,但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 林冲安慰林黛玉的既视感。
    看到闻铃带着司徒朝暮和裴星铭回来之后, 厅响当即长舒了一口气:“你们几个可算来了!”
    裴星铭最先冲到了周唯月身边, 不等他开口呢,周唯月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直接委屈地放声大哭了起来,还无助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裴星铭……”
    裴星铭的浓眉瞬间就蹙紧了,心疼、慌乱、又担忧, 急不可耐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司徒朝暮也是满心焦急与疑惑。
    周唯月哭得满脸通红, 上气不接下气, 根本说不上话;厅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尴尬地直挠头;闻铃叹了口气,气愤又无奈地说:“你们俩自己去十五班看吧。”
    司徒朝暮立即走向了十五班的后门, 裴星铭紧随其后。
    十五班人数不多,教室最后一排只摆放了一套课桌,紧挨着储藏间的门,站在教室后门外往里面看, 第一眼就能看到这套孤独的桌椅。
    桌子的外侧挂着一个粉红色的书包,包口却是洞开着的, 原本整整齐齐装在里面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 天女散花似的被扔了满地——书本全都被撕烂了,被人踩来踩去留下了不少脚印;文具也全都被拆开掰断或者踩碎了;其他七零八碎的小物件的待遇也是一样, 不是被人故意拆坏了, 就是被踩烂了, 就连周唯月她妈给她塞进书包里面的那件防寒用的格子衬衫都被人用剪刀剪成了碎片。
    但是最令人不忍直视的并不是地上散落的这些被人故意破坏掉的物件,而是周唯月的桌面。
    周唯月这几天生理期,书包里必不可少的要装卫生巾,但是她装在书包里的那包卫生巾并没有人故意剪碎或者撕烂扔在地上,而是被一片片地打开,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她的桌面……司徒朝暮和裴星铭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呼吸凝固,震惊错愕又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套课桌以及四周的场景简直像极了一座小型的“暴力凌乱美学”主题的博物馆,触目所及之处皆是被霸凌者的人格和尊严,引得班内众人皆交头接耳或侧目而看。
    十五班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又不可思议的样子,甚至还有不少人的目光总充斥着不满与谴责,但却无一人上前维护秩序或者帮忙整理。
    那些所谓的正义表现,不过是为了心安理得地看热闹。
    裴星铭的理智在瞬间就被怒火吞没了,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十五班后门,咆哮着质问班里面所有人:“谁他妈干的?谁干的!!”
    此时距离午自习开始还有十分钟,大部分人都已经回了班,然而却无一人发声,不是面面相觑互相交换惊愕的眼神,就是以一种不屑又厌恶的目光驱逐裴星铭,就好像是在对他说:谁让你进我们班了?
    这种充斥着冷漠态度的沉默使得裴星铭越发怒火中烧,额角青筋暴起,再度歇斯底里地怒吼:“我他妈再问一遍,谁干的?”
    这一次终于有人回应了他,是个女生,语气中充满了怒意与不悦:“裴星铭你有病吧?这是我们班,你在我们班里面发什么疯?”
    司徒朝暮和裴星铭同时朝着那个女生看了过去。
    她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孩,身形窈窕,皮肤洁白,眉目精致,即便只是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也依旧光彩夺目。
    司徒朝暮也认识这女孩,她就是柏梦菲,裴星铭的现任。
    十五班内大部分人也都知道柏梦菲和裴星铭的关系,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了,仿若好戏即将开场,期待着隔岸观火。
    裴星铭双拳紧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阴沉地看着柏梦菲:“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柏梦菲愠怒拧眉,语气中充斥着埋怨与谴责:“我怎么会知道?这事儿跟我们班人又有什么关系?大家中午都出去吃饭了,去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后才发现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你冲着我们发脾气是什么意思?。”
    许是她说出了十五班不少人的心里话,所以班内不少人在点头附和她。
    裴星铭面色铁青,伸手指着周唯月的桌子厉声质问她:“她不是你们班人么?她被欺负成这样你们都不在乎么?”
    柏梦菲咬住了下唇,眼圈有些泛红,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又开了口:“当然没你裴星铭在乎她。我们跟她非亲非故,谁都没有那个义务去照顾她可怜她,更没有那个义务去帮她讨回公道,所有人的同情心都是有限的,你少道德绑架我们。你要是想帮她讨回公道,你就去教务处,去找年级长,别在我们班发疯大闹,我们还要休息呢。”
    她的话音落后,立即有男生开始给她喝彩:“说得好!”紧接着,便有人带头开始给她鼓掌。
    裴星铭被柏梦菲这番大义凌然的话弄得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但心里那股气还是在的。他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班的人能这么冷血。
    由此可见,周唯月平时在这个班里面一定没少被排挤孤立。
    就当裴星铭束手无策之时,司徒朝暮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你说的没错,你们确实是和周唯月非亲非故,但我们就不一样了,她是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所以,这事儿我们非管不可。”
    司徒朝暮在众目睽睽中跨进了十五班后门,右手中揣着一枚刚才没来得及放下的水球,还在悠闲自得地抛水球,开口说话时,语气也是冷静从容的:“我也认可你说的话,你们班大部分人或许都是无辜的,没有同理心的置身事外也没什么错,但我们的朋友确实是在这个班内被欺凌了,而且你们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无辜,总有知道个前因后果的,我们要是不把这种关键证人找出来,怎么去教务处讨回公道啊?”
    柏梦菲站在她的座位上,不甘示弱地盯着司徒朝暮:“每间教室都有监控,你想把人揪出来,直接去监控室查啊。”
    司徒朝暮笑着说:“你自己回头看看你们班监控啊。”
    柏梦菲和大部人在这时才发现黑板左侧的监控探头上挂着一件衣服。
    “我要找的也不只是动手的人,还有躲在幕后指挥的。”司徒朝暮用沉冷的目光在十五班内扫视了一圈,不容置疑地说,“我给你们所有人三秒钟的时间,三秒钟过后要是没人站出来坦白点什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次,不等柏梦菲开口,后排就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的先坐不住了:“我艹你以为你她妈是谁啊?在我们班装什么逼呢?”
    另外一个男生则是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压迫感十足,虽然没开口说话,但从他那副阴沉又狠戾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的意图。
    其实司徒朝暮早就认出来他俩了,是五头牛村的仇昂和钱隆,但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俩,按部就班地倒计时:“三、二、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她就将手中的水球砸向了戴着眼镜的仇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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