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哥哥时不时地在家里消失几天,一定是出任务去了。这一次,没回来肯定也是出意外了。
    自此,季小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扎根在运动场,也不需要高沁在一旁催着做作业。
    这一回的期中考,高沁考了年级第一,分到了一班。季小弟在最后一班,4班。
    虽然已经取消了高考,但是作为省城所有医院的附属学校,每家医院每年都会拿出一个名额送优秀的高三毕业生进入工农兵大学再深造,毕业后可以直接进医院。
    所以,附属学校向来竞争激烈,季小弟虽然基础不错,但是荒废了半个学期,直接进了末班。
    而高沁进入初中后,却像是开了窍一般,在学有余力之余,将零花钱都拿来买感兴趣的书了。
    自然而然,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经此变故,季小弟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哥哥嫂子不在家,他妥帖地照顾好奶奶和高沁,还不忘看书做题。
    在第20天起,季奶奶每次爬五楼,都是季小弟给背上来的。一口气上五楼,不带停歇的。
    第30天的早上。
    阮棠穿上了棉袄,一边戴手套,一边跟季南烽道别。
    “今天也要乖乖的哟,我去上班了,中午来陪你吃饭。”
    阮棠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沙哑的声音。
    “怎么没吃早饭?”
    阮棠脚步微顿,是、是季南烽的声音吗?
    “不吃早饭,还不搭理我?”
    她又出现了幻觉了吗?她都忘了这是第几次了,她已经月余没听到季南烽的声音,记忆中季南烽的声音都变了,变得沙哑无力。
    “说你不吃早饭,还委屈上了?”
    阮棠闭了闭眼,贪恋幻想中的季南烽的声音和身体。
    阮棠僵硬地转过身,见到病床上的季南烽正睁开着眼睛看着她……
    “医生!!!”
    “季南烽醒了!他醒了!”
    阮棠在门外吼了一嗓子,将贺昆几个全都吸引了过来。
    “医生呢!怎么还不来,季南烽他醒了!”
    贺昆张了张嘴,“嫂子,你就是主治医生。”
    阮棠眨了眨眼睛,呆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她是主治医生。
    “咳,那我进去给他做个检查。”
    季南烽躺在床上,笑意吟吟地看着阮棠冷静下来,重新进门来。
    季南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阮棠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季南烽见阮棠绷着脸摆弄这个仪器,又摆弄那个仪器,忍不住逗她。
    “媳妇儿,几天不见,你怎么胖了一圈?”
    一句话,季南烽喘息了三次才说得完。
    “天天一顿吃两次,换你试试,你胖不胖?”
    阮棠轻轻地瞥了一眼季南烽,“不是几天,是三十天,整整三十天。”
    季南烽望向贺昆,贺昆默默地点点头。
    贺昆刚想退出去,就被阮棠叫住了,“我去开检查单,一会儿安排做个全身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开始康复训练。”
    在季南烽昏迷的时候,阮棠虽然有特别注意给季南烽按摩,但是昏迷三十天,肌肉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萎缩。
    等阮棠出去,不等季南烽问起,贺昆拖了椅子过来,喋喋不休地说上了。
    在季南烽昏迷的时候,造车厂迎来了建厂以来最大规模的整顿。
    轰轰烈烈地查了一个月,所有与厂长继父有牵连的,一律被撤职。
    这一把火,损伤惨重,3死12伤,损失重要资料无数。
    守门的战士被追责,调查发现厂长继父的孙女给守门的暗度陈仓,两人偷摸生了个儿子。在老家,守门的媳妇给她生了三个女儿,看在儿子的份上,他一再将纪律抛在了脑后,与厂长继父一家也在暗中走动了起来。
    因为厂长和书记被调查,造车厂几乎一度停摆。
    最后,还是请了屈老爷子出面临时担任了厂长一职。
    在主持生产任务之余,屈老爷子未免有漏网之鱼,设立了检举箱,要求工人们每天做好自检他检。
    屈老爷子也不包庇,将所有的检举信都交给了上头,让上头一一调查。
    造车厂的肃杀之风蔓延到了省城的其他厂,一时间人人自危。
    就连仅剩的一家电影院都关了门,路上的行人都是低头走路,行色匆匆。
    “上头还特意表扬了我们的小队,要不是我们临时接手了这个任务,找到了突破口,逼得敌人狗急跳墙,要不然拖到了后面怕是损失更是惨重。”
    大家都很清楚,他们的自己人都被糖衣炮弹给收买了,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苦了我嫂子。”
    提起阮棠,贺昆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
    她嫂子要是哭一次倒好,她不哭不闹,每天正常上班正常下班,只是,三十天没回家。
    可能是因为不敢面对季家人。
    可能是不想一个人回没有他的家。
    也可能是想等他一起回家。
    “你可说我嫂子胖了,女人可最不喜欢别人说她胖。”
    “嗯。”
    季南烽轻轻地应了一声,其实早几天就有了意识,只是一直睁不开眼。
    这次,能醒来,就是因为惦记着阮棠没吃早饭去上班,一着急就发出了声音。
    他没嫌弃阮棠胖了,只是想逗逗她,想看她炸毛,想看充满生机的阮院长。
    自从恢复意识后,他能清楚地察觉到阮棠很安静,一天比一天地安静,只会在吃饭的时候嘀咕上一两句,她今天又胖了多少……
    病房里安静下来后,季南烽就被推去检查了。
    检查下来,一切都好。
    孟韵找了市一最好的复健医生为季南烽制定了复健计划。
    当晚,阮棠带了季家人来了医院。
    季奶奶一见到季南烽就哽咽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她只是摸着季南烽的手背,摸着季南烽的脸,摸着季南烽的头,一下一下,轻轻的。
    “我以为我这辈子丧夫丧子还不够,还要再经历一回丧孙……万幸啊,老天爷还是眷顾我季家的……”
    季小弟和高沁乖巧地在床尾站着,直抹眼泪。
    季南烽朝着两人招招手,两人就伏在病床的两边,哭着唤,“哥哥。”
    季南烽艰难地抬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这三十天,辛苦我的弟弟妹妹了……”
    第194章我要是打光棍,我就赖上我干女儿
    季奶奶到底年纪大了,哭了一通,卸下了担忧,体力就有些不支。
    歇了一会儿后,贺昆就将人送了回去。
    季家人走后,苗建业几人就结伴来了,知道季南烽刚醒也不多打扰,亲眼见到他没事后就走了。
    病房里重新归于沉寂,季南烽也累得阖上了眼,沉沉睡去。
    阮棠在病床边坐下来,她还有些恍惚,看着季南烽阖上了眼躺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季南烽醒了。
    盼了三十天,也失望了三十天。
    阮棠打了一个哈欠,爬上了旁边的病床,面对着季南烽躺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季南烽睁开了眼睛,朝着她展开了怀抱。
    “没抱着你,我不敢再睡。”
    再次沉睡,怕自己醒不来。
    阮棠纠结地做着天人交战,见季南烽要收回了怀抱,忙奔了过去。
    一骨碌地钻进了季南烽的怀里,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季南烽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拥着阮棠,在她的头顶落下爱怜一吻就沉沉睡去。
    听着季南烽悠长的呼吸声,阮棠小心地将枕在她脑后的胳膊抽了出来,在几个穴位处按了一会儿,才窝在季南烽的怀里睡了过去。
    季南烽迫切地想要站起来,所以对康复训练十分配合。
    半个月后,季南烽已经可以自己行走。
    他有意给阮棠惊喜,掐着点在护士台等着阮棠下班过来。
    他站了一会儿,没等到阮棠过来,心想阮棠大概是被工作拖住了。
    他也不逞强,就坐在护士台等着阮棠来。
    比平常晚了约莫半小时左右,阮棠与守卫的打了一声招呼后,就上了四楼。
    季南烽刚想站起来与阮棠打招呼,就见她犯呕地捂住了嘴。
    季南烽的心里闪过了万千念头,如机械木头一般地走到阮棠的面前,视线停留在阮棠的肚子上,久久不动。
    “这里,有了吗?”
    阮棠轻轻颔首,“想摸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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