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师从庄老,因为拜师最晚,后又因为动乱,还没来得及学到庄老的一身本事。
    饶是如此,谢姜的医术放眼华国,在神内科都是顶尖的。
    可想而知,庄老在神内科的医学造诣堪称一枝独秀。
    而庄老这次能主动提及柳社长的病,可能是被那户口给打动了。
    他在投桃报李。
    阮棠想了想,真情实意道:“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们遇上困难时都是靠大家帮扶着过来的。”
    “您这屋里的地板地毯,衣服鞋袜全是人家送来的。”
    庄老瞪了一眼阮棠,声音里透着小纠结。“我已经发誓不从医了。”
    “天天发誓的人还少吗?雷公要是较真地各个去劈,还不得累死自己。”
    阮棠殷勤地给庄老送台阶,“您要是怕雷劈的话,咱可以来个金盆洗手。”
    说着就给庄老寻来了一个脸盆。
    庄老嘴里说着胡闹,但是手老老实实地伸下去洗了。
    洗完了手,庄老也不矫情了,催着阮棠趁着天黑再去。
    阮棠也知能让庄老重新出山已经不容易,哪敢挑剔时间。
    “我去找季南烽。”
    庄老拉住了阮棠:“你找他做什么?”
    “我们一个老的,一个孕妇,大半夜出去被人一锅端了都不知道。”
    庄老还想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松开了阮棠的胳膊。
    季南烽的这张嘴,也不是不能忍。
    季南烽听到季小弟的屋里大半夜还有动静,去看了一眼,发现季小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筐的粉笔头正在练习丢箭靶。
    要说不说,准头还是挺好。十次里有个七八次能在红心。
    但是这还是逃不了一顿打。
    怕影响别人休息,还不允许季小弟出声。
    等季南烽活动活动筋骨后出来,听到楼梯上有响动,就看到阮棠上楼来了。
    “快,我们去医院。”
    我们?
    还有谁?
    季南烽被阮棠拉下了楼,就往庄老的房间去。
    庄老坐在床沿摩拳擦掌,这几天季南烽一直忙进忙出,他想要找回搓澡的场子都没个机会。
    呵,现在……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庄老挑剔道:“去换件衣服,灰色不是我的吉利颜色,我怕一会儿治病有意外。”
    季南烽挑眉,“您老眼神不好,这是绿色。”
    庄老被怼得瞪大了眼睛,这小子比他还小心眼啊,他不就是说了一句配不上小棠儿,竟然记仇到现在!
    “我眼神好得很!小棠儿,你说,这是不是灰色!”
    两人的视线炯炯地落在阮棠的身上,等她开口。
    阮棠压根不懂两人的过节,还以为是季南烽懒得再回去换衣服。
    “庄爷爷,不是灰色的,是绿色的。”
    季南烽得意地轻笑了一声,不管庄老愿意不愿意,上手又要公主抱。
    庄老压根来不及拒绝,季南烽就将他捞起,抱走了。
    庄老咬牙切齿地看着季南烽的下颚,哼,他宣布这梁子,正式结下了。
    最让他伤心的是小棠儿,她竟然不帮他。
    庄老一路伤心到病房门口。
    今夜是苗建业在陪夜,见到阮棠三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庄老的身上。
    “您坐。”
    到了外人面前,庄老又恢复了厌世的模样。
    庄老坐下后,就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竹筒,从里头取出了一包银针。
    “华佗夹脊穴旁开两厘米直刺进针,触骨之后再提起三毫米左右,如此三次,刺激脊神经。”
    庄老说着,将银针递给了阮棠。
    阮棠满头问号,“庄爷爷,我帮您消毒?”
    庄老摇头:“你来。”
    “我来?”
    “我虽然发过誓不能再行医,但是没说不能教徒弟。”
    庄老早在沪市时就看中了阮棠这个好苗子,几次跟阮父提及,都被阮父拒绝了。没想到如今泥土埋到了脖子,他竟然还有机缘教导阮棠。
    “小棠儿,你敢吗?”
    阮棠摇头,论行医,她从没怕过。
    阮棠扶着肚子,屈膝,跪在了庄老的面前。
    苗建业识趣地倒了一杯水,递给人阮棠。
    “师父请喝茶。”
    庄老点头,喝了一口水,亲自扶起了阮棠。
    “好。”
    希望他能活得长久一些,把他这一身医术教给小棠儿。
    阮棠跟着阮父本就学过针灸,只不过是辅助外科治疗的。
    但是这也让阮棠学起来事倍功半,至少不用从头开始认穴位。
    “我庄家祖上世代行医,到了我这一代因为专修神内科,所以我研习的也只有辅助治疗神内……”
    在庄老的指导下,阮棠手法娴熟地给柳社长扎针。
    这让庄老有些吃味,“从谦将你教得很好。”
    阮棠的基础很扎实,而且态度放得很端正,不论他说什么,阮棠总能执行得很到位,并不自作聪明。
    这对于初涉这一科来说,十分难得。
    他十分不喜的就是学生不将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上,才学了几天皮毛就想着造/反,推翻师父几十年来摸索出来的经验。
    这也就是谢姜资质算不得优秀,但是却能让他关门弟子的原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拔了针后,她似是隐隐看到了黑色褪了一些。
    庄老到底身体亏空得厉害,因为前一夜废了不少心神,第二天就没能下得了地,连吃粥都是谢姜送到屋里伺候的。
    谢姜出屋子后就开始抹眼泪,念叨着庄老师的身体咋突然恶化了。
    阮棠下了手术回家,正好听到谢姜的话,心虚得很,又折返回去柳社长的病房,让苗建业寻点好东西来给庄老补一补。
    “我屋里有一根野山参,当初季南烽昏迷不醒,我特意让人寻的,刚拿到手他就醒了,也就一直没用上……”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能间接地用到他身上。
    苗建业回家取野山参,阮棠已经杀了一只老母鸡。
    野山参炖鸡汤,她还偷偷地加了灵泉水。
    唉,发愁啊,需要用灵泉水的地方太多了。可怜她每天也只舍得含上一口,生怕冒出什么紧急情况。
    再过两个多月就是预产期,她和季南烽这个产水工具人,也不只敢天天抱着棉被睡大觉,生怕擦枪走火。
    庄老喝了半碗鸡汤,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好像流逝的力气又慢慢回来了。
    庄老还想再喝点,就被阮棠拦了。“明早用鸡汤给你下面条。”
    庄老舔了舔唇,“你别骗我。”
    “我骗过你?”
    庄老也不说话,委屈地看着阮棠。
    “咳,为了这么一口吃的不至于。”
    庄老不说话,就抓着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棠。
    阮棠无奈,松口说把鸡汤放他屋子里,庄老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
    庄老盯着阮棠将瓦罐放在了桌上,又变戏法地取了一个藤箱,将瓦罐装进了藤箱里,最后用一把大锁给锁住了。
    庄老:……
    “我不会偷吃。”
    他才不重口腹之欲,就是迫切地想要那种力气回到身体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五十来岁。就好像连着值班三天,再吃点滋补的,睡一觉,身体又恢复了劲儿。
    阮棠甩了甩钥匙,“不是防您老的,防贼的。”
    庄老哼唧一声闭上眼睛装睡,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阮棠轻笑一声,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季南烽见她出来,随手将钥匙接了过来。
    “老师年纪大了,心思难免跟个孩子一般,你别总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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