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陈秀清是将那些狗当成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最大助力。
    “还有,这枪,我也给你找回来了,里面两发子弹,都被我用了,第二发炸膛,这枪也废了,不好意思啊!”吕律将枪轻轻放在炕上。
    “炸膛……你没事儿吧?”陈秀清被吓了一跳。
    “没事儿!”吕律笑了笑:“你这枪最后一发子弹是不是尖弹啊?”
    “我这里圆头子弹没了,只搞到些尖弹,这枪里,也就装进了一发。”陈秀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就装一发尖头子弹,结果还轮到自己手里,这运气……
    “老套筒不能用尖子弹,倒不是说不能激发,而是使用尖子弹,射击精度不行,还容易炸膛,再者说,这枪也有好些个年头了,老套筒也就新枪出来七八年的时间里还好一些,过后就得相当注意了,很危险。”
    “这枪是我爸留下来的,他以前也是顶好的猎人,不过,最终还是死在了山里,连屯子都没能进。”陈秀清说到这,面色悲戚。
    横死外面不让进屯,这是山里各屯子的规矩。
    “你昨天打熊瞎子的时候,我正从对面山上路过,听你在林子里开了三枪,怎么后来枪也没拿,人反倒被熊瞎子追着出来了?”
    听吕律问起,陈秀清苦笑一声,把在林子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当天进山,陈秀清去得挺早,运气也不错,家里的黑狗香头很好,隔着老远就嗅到了熊瞎子的踪迹,当即追了出去。
    死掉的那条花狗也是两岁的狗儿了,是条下口极狠的钳狗。
    两条狗都是陈秀清自己拖出来的。
    至于活着的这条,则是他从别的屯里花了三十块钱从别人狗帮里分来的,在家里磨合了一段时间,是第一次被陈秀清领着上山。
    他虽然也养狗,但狗的好坏却有些弄不太明白,听旁人将那狗夸得天花乱坠,他心想着,三四月份,是熊瞎子出仓的时候了。
    这时候的熊瞎子,只要被狗围,很容易就会上树,是比较容易打的时候,而自己只有两条狗,太弱了些,于是一狠心,连找带借,自己又从家里拿了些,凑了三十块钱将狗给买了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条狗,差点让自己折在山里。
    大黑狗认狍子、野猪和熊,黑狗领头出去,边跑边叫,将另外两只花狗也招了跟去。
    陈秀清自己是弄不准究竟是追踪到的是什么猎物。
    他不敢耽搁,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但人那跟得上狗,三条狗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了三条狗的叫声。
    声音是冲天而起,证明猎物在高处。
    分辨出来以后,陈秀清立刻就猜到了肯定是熊瞎子,野猪和狍子,也不可能上树啊。
    他当时兴奋得不得了,自己的狗那么快就将熊瞎子赶上树了,这运气实在不赖,上树的熊瞎子简直就是活靶子,赶到后瞄准了一枪打死,熊胆立马到手。
    他不由越发卖力地朝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跑。
    只是,跑了没多远,就接连听到了狗的惨叫声,他心里一下子急了。
    自己好不容易拖出来的狗,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谁承想,他一路冲过去,先是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花狗,到了自己面前,竟是一个劲地往自己身后藏,他正觉得奇怪呢,就见狂冲着跟来的熊瞎子。
    那熊瞎子见了人,更是凶狠,迎面就扑了过来。
    跑得气喘息息的陈秀清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跑得过熊瞎子,而狗又没用了,此时此景,只能硬来了。
    他匆忙下,抬枪就打,期望能在熊瞎子冲到自己面前之前,将它打死。
    这老套筒,打一发子弹上膛一发,就在他打了三发,忙乱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打中了没有,正准备打第四发的时候,熊瞎子已经到了面前,人立而起,一只爪子抓着枪杆,另一爪子紧跟着就拍了过来。
    陈尤清只能弃枪,跳到一旁,不要命地跑。
    下坡当然是最好跑的,于是他选择冲出林子,想着下边是条河,自己只要跳进河里,顺流而下,或是游过河流,或许能逃过一劫。
    结果,最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被熊瞎子拍了个结实。
    “我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我的大黑,花花竟是怎么回事,冬季的时候也带着跟人合帮打过几次熊,以黑狗和花狗的经验,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败下来了,熊瞎子上了树,下边有猎狗的时候,也不会轻易下树才对。”陈秀清摇摇头,苦涩地说。
    吕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椴树上有群蜂,猎狗们赶到的时候,那熊瞎子就在树上掏蜜,正是群蜂乱舞,见谁蛰谁的时候,应该是受此干扰。”
    听吕律这么一说,陈秀清沉默了。
    “打猎就是这样,哪怕是经验再老道的猎人,也无法完全意料究竟会出现什么意外,就比如,你不知道熊瞎子正在掏蜜,不知道被人夸得天花乱坠的花狗会那么胆小,又比如我,也没想到用你的枪开了两枪,会炸膛。”
    打猎,打的向来是细节判断,是一点点积攒的经验。
    当然,还有运气。
    对于陈秀清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少,他还活着。
    如果不是吕律重生后回到这个地方,又恰巧看到了那一幕,也不会将他救下,从而轻易迈进这家门。
    吕律忽然觉得,或许,这才是缘分!
    第16章 熊鼻子、波棱盖
    饺子很快包好蒸好,马金兰给吕律和陈秀清一人端了一大碗蒸饺,递给吕律这碗,明显要比陈秀清的多得多。
    “快趁热吃!”马金兰热情地招呼。
    吕律用筷子夹开一个饺子,呵,白菜狍子肉馅的,这是把刚送来的狍子肉给用上了。
    随着送到炕桌上的,还有一碗凉拌的婆婆丁和大脑瓜。
    婆婆丁,就是蒲公英。
    大脑瓜,则是山里的小根蒜。
    这两样是东北地区出的最早的野菜,都是药食同源的好东西。
    连着吃了好几天的野味了,一看到这新鲜野菜,吕律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一口吞了个饺子,又将两样野菜各自夹了点放入口。
    狍子肉鲜嫩爽口,婆婆丁微苦,是清热解毒的良药,还有小根蒜,味道比较冲,但一入口,很快就让他还略微有些堵的鼻孔,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
    马金兰做饭菜很有一手,平时教导得不错,陈秀玉在这方面,更是青出于蓝。
    家里平时缺粮,只能尽可能地从野菜上找补,大概也正是因此,别看家里贫苦,野菜方面摆弄的菜肴,在屯子里绝对是一绝。
    就连在前世,吕律领着生意上的伙伴进山,落脚在家里,吃过家里野菜的,没一个不夸好的。
    “都是好东西啊。”吕律由衷赞道。
    “喜欢吃就多吃点。”马金兰笑道。
    “好……”吕律紧跟着又各样吃了一口,却看到马金兰就站在旁边看着,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呢,一起啊。”
    在他心里,可没这年头家里有客女人不上桌的观念。
    马金兰微微愣了下,随后又笑道:“你先吃,我们娘俩在厨房已经吃上了。”
    吕律早已经注意到马金兰滑动的喉咙,这是在吞咽口水啊。
    他回头看了下厨房,又看了看手中大碗中的饺子,将碗放在炕桌上,下炕朝厨房走去。
    陈秀玉正在灶旁往灶中添柴火,锅中热气腾腾,而她自己正喝着一碗苞米粥。
    见吕律突然闯进来,陈秀玉赶忙将手中的碗往身后藏,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笑问:“吕哥,你怎么来了,吃完了吗?锅里还有,我这就给你添。”
    吕律没有说话,抬起蒸笼看了下,里面就只有十多个饺子。
    这分明是把好的全留给自己,而她们却在一旁吃苞米粥,可就即使是苞米粥,苞米面也放得不多啊。
    吕律心头莫名地一酸:“苞米粥,我也能吃的啊,这些饺子,你们也一起吃吧。”
    “你可是家里的大恩人,怎么能让你……”紧跟着过来的马金兰说道。
    “是家里没粮食了吧!”吕律直接打断了马金兰的话语,看着将头沉沉低下的陈秀玉,叹了口气:“没事儿,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着,从怀里布兜中取出那枚被他简单处理过的熊胆:“这是陈兄弟打的那头熊瞎子,我今天早上找到的时候,已经重伤了,补了一枪,将熊胆给你们送来,是枚铁胆,也能值不少钱,卖了的话,一段时间内不用发愁了。”
    将熊胆塞到马金兰手中,吕律返回炕上,几下将碗中的饺子吃掉,起身就走:“熊瞎子的肉还在山上,我去找人,给你们拉回来。另外,别张口恩人闭口恩人的,我不习惯。”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还在发愣的一家子。
    娘俩只能紧跟着出门,看着吕律离开,却不知该说什么。
    吕律此举,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可是,吕律打心里把这里当成家,把他们娘三当成亲人。
    只盼着他们能好点,所以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
    吕律出了陈秀玉家,顺着村中土路往回走,一路上又见到了几个熟面孔,但这是前世熟,不是现在。
    要找人帮忙,还得是去找王德民。
    再一次去到王德民家院外,吕律问道:“大娘,大爷回来了没有?”
    房门打开,王德民先钻了出来,见是吕律,忙着几步上前,将院门打开:“小吕啊,快屋里坐,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我让你大娘给你做点。”
    “吃过了,在陈兄弟家里刚吃过,我来找您是有点事儿。”吕律开门见山地说。
    “啥事啊,你说。”
    “在山里打死了一只熊瞎子,就是伤到陈兄弟那只,这好多斤肉还在山上呢,我一个人不好搬弄,我看大爷家里有马,有架子车,寻思着,想请大爷帮帮忙,把熊肉给拉回来送陈兄弟家里去。”
    “这小事儿,你稍等我一下。”
    王德民极好说话,当即去了马棚将马牵了出来,摆弄好架子车:“走!”
    二人直往山里走去。
    吕律对这地形还算熟悉,哪里有道,通往哪里,他都知道个大概,很快领着王德民抵达那熊瞎子所在的桦树林不远处。
    将马匹拴好,两人上了山,给熊瞎子剥皮取肉,然后搬去装车,跑了两个来回,算是把熊肉给装车上了。
    “大爷,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回去后自个取个熊掌和些熊肉。”
    “哎,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直接回我山上的地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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