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光中寄此身。
    宁均廷就算不常回来,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姓池的她还能不熟悉?当年说着知己知彼,时刻关注着敌人动态,确保自己能赶在嘲笑前线。
    多扫了几眼,他看出来宁潇在装傻,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
    宁均廷也不戳穿,指着她后脑勺:“伤怎么样?”
    “啊?哦。没事。”宁潇摆摆手,“小伤。”
    倒不是装潇洒,这伤对她来说存在感都快淡了。
    要不是看到宁均廷指的位置,她都忘了这茬。
    “哎,我本来说请了两天假,现在看来一天半都够了。我等会儿下午都可以去。”
    宁潇从果盘里扒了俩苹果,递给宁均廷一个,自己手上那个在衣服上蹭了蹭,直接啃了一口。
    “……”
    宁均廷皱眉:“你能不能讲究一点,不削皮好歹拿水洗。”
    宁潇笑得眯了眯眼:“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哎哥你别老说我了,你怎么忽然休假回来了?找言哥有事?”
    “我找你有事。”
    宁均廷站直身子,神情严肃,宁潇啃苹果的动作都慢了两分。
    她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又很快挺直腰背。目光炯炯:“您说,我听着!”
    完全一副标准的小狗腿子样。
    这一幕让宁均廷怔愣。
    宁潇从小咋呼闹到大,青春期就更闹腾了,姿态经常在嚣张的国王和谄媚的小狗中摇摆,宁均言称之为宁潇二象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哪种方式打开,基本是依据她老人家的需求,和那个赛季的成绩来定。
    但那样的宁潇已经消失很久。
    这几年,她最活泼的时候,也不过是撑起唇角,给一个弧度大些的笑容让人安心。
    眼眸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眼里有什么情绪也跑不出来。
    现在这一秒,让宁均廷有种错觉。
    好像她一直是这样。
    无忧无虑、嚣张狂奔,燃烧着长大。
    就像进了安全区,以前的碎片也陡然拾了回来。
    “哥?”
    宁潇疑惑地歪头。
    宁均廷拽回思绪:“你记得严又杰吗?”
    宁潇:“当然,严队嘛,你们关系那么好。前段时间……反正他帮了我很多。”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事实上,跟陆煜那次意外有关的所有记忆,宁潇都刻意淡化了。那一晚发生了太多,是非常……混乱的一晚。
    “嗯,我就是来提醒你这个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宁均廷伸手,取过她手机,迅速输了个号码到通讯录,望着她的眼神沉静:“我不是指危险到了门口,是你觉得有任何不对,都要告诉他。”
    宁潇低头啃了口苹果:“好,我会的。”
    又看着宁均廷笑了笑:“哥,是那个姓陆的有什么动静吗?我只知道他好像逃到国外了,那应该是你负责的范畴,还是严队的范畴?”
    宁均廷看了她一会儿。
    “宁潇,我说过,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
    宁潇又再度听到这熟悉的语气。
    一般到这种时候,说明事情有点大条了。
    宁均廷她横竖是不敢惹的。
    于是她耷拉着脑袋:“过度高估自己。”
    “再厉害的人,也挑不起太重的担子。你有什么事,不喜欢分担出去,这会出问题。现在是——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但你要知道,这是非常明确的安全警告。宁潇,不要让自己陷入麻烦。”
    宁均廷拍拍她的肩,语气温和了些:“现在,第二个问题。谈谈关于池蔚然的事吧。”
    宁潇跟炸毛刺猬一样,瞬间弹到了沙发另一端:“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宁均廷抱臂靠着墙沿。
    “噢,没事。”他笑了下,“让你把家里清空,我只是随便一说,想提醒你做一下卫生。你猜,我在小区门口遇到谁了?”
    宁潇浑身的刺都乖了:“啊……我跟他是,”
    她挠了挠头:“是——比较成熟的……互惠……互利,偶尔交流一下最近状况的朋友。”
    宁均廷眉头一蹙。
    宁潇硬着头皮想表达的是什么,他当然清楚。
    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以池蔚然那个骄傲心性,竟然甘愿停在这么个位置上,没有继续往前一步。
    ……也有可能确实是废物。
    没有再前一步的能力。
    “你们俩这关系,你最好梳理一下,”宁均廷去冰箱处接了杯冰水,回头看了宁潇一眼,“池蔚然,这个人你比我清楚。跟他打交道,很容易吃亏。”
    “确实。”宁潇蜷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道,“不处理好,会很麻烦吧。”
    一个她没有设想过的可怕分叉路,静谧地显出了它的模样。
    她本来信奉的真理之一:爱和心动这种事,要发生在天崩地裂的一眼中。
    如果第一眼不行,那后面大概率也不行。
    ——是大概率,万事无绝对。
    也许会有如同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爱,经过了认知的洗礼,才扭转了偏见傲慢,但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而现在,比小概率更恐怖的事要发生了。
    她要是……真的喜欢池蔚然,那她的人生就悄无声息地完蛋了。
    她会输得很彻底。
    第46章 他是风
    宁均廷从厨房里出来后,本来想叫她吃早餐然后去休息的。
    结果就看见人在沙发上扭成一根大型麻花,嘴里念叨着什么,跟念经似得。
    宁钧廷仔细听了一秒,听清了。
    翻来覆去也就几个字。不会的,不可能。
    宁均廷冷不丁问道:“什么不可能?”
    “哥,我出去一下,饭我回来吃!吃完我刚好下午去上班——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宁潇忽然从沙发上蹦到地毯上,随手扯过立架上的大衣:“走了!”
    也不等任何回复,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疯而野地迅速冲出家门。
    立在原地的宁均廷:……
    谁能治得住猴子谁来吧。
    他是管不住了。
    半小时后,洲际酒店一楼咖啡厅。
    姜知瑶在睡袍外套了件大衣,睡眼惺忪地跑过来,在咖啡厅门口就看到人了。
    宁潇穿着藏蓝羊绒大衣,里面一套休闲服,竟然完全不显得违和,衬得她人飒爽慵懒,姿态放松地靠在椅子里,偶尔喝一口咖啡,望着窗外发呆。
    “宝。”姜知瑶晃过来,一屁股坐下,瘫倒在餐桌上,声音有气无力,“我昨天被我家太后骂了一晚上——果汁给我的?”
    宁潇点点头。
    “还是你对我好。”姜知瑶喝一口,眼泪汪汪,“我就爱喝这个,这是苹果混橙汁吧!”
    “这个,”宁潇掌心朝上,优雅地示意,“就当咨询费了。”
    姜知瑶正干渴,往嗓子里大口灌着,囫囵问道:“什么?”
    “我最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姜知瑶放下杯子,嘴里被果汁填满,没法说话,只点头了。
    “s你说池蔚然,这种人是不是——”停顿了一秒,宁潇淡淡道,“很适合当老婆。”
    姜知瑶果汁全喷了。
    她咳得天昏地暗,目光无意中往后一扫,咳得更厉害了。
    “开玩笑开玩笑。”宁潇赶紧扯纸巾,拍背帮姜知瑶顺气,“我是想说,池……”
    姜知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咳——你看那边,那个叔叔是不是有点眼熟。”
    宁潇抬眼,一怔。
    咖啡厅门口,有一堆跟人边聊边走的中年人……
    池安竞夫妇。
    宁潇的视线太难忽略了。
    与此同时,他们无意间抬头望过来,也看见了她。
    只有离得最近的姜知瑶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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