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姜婉宁偶尔在村中行走,也曾于村里人交谈一二,再结合着大夫的诊断,大概也猜出几分。
    “据村里的人说,你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自你小时候便是体弱多病,长大后不仅没好,稍微有个头疼脑热,都能发展成重症,按着大夫的说法,这就是富贵病,只要好生养着,轻易要不了命。”
    但显然,一个普通农家,根本没法长期供应汤药。
    姜婉宁顿了顿,又道:“这两年你的身子越发不好了,连着学堂也去不成,年初村里来了个老道士,算出你命中注定有一截,要娶亲冲喜才有两分生机,家里商量过,便想试上一试。”
    说完,姜婉宁垂下头,碎发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阴影,顺带着藏住所有表情。
    陆尚沉默片刻,又问了问之前常有的症状。
    姜婉宁说:“就是很常见的咳嗽发热,有时还会出现胸闷憋气,四肢无力也是常有的。”
    陆尚不知道大夫的诊断是不是准确,但对于老道士娶妻冲喜的说法,实在嗤之以鼻。
    当着姜婉宁的面,他不好露出心底的轻蔑,只是慢慢敲打着床铺,思考着如何改变体弱之症。
    他记得曾经有个合作伙伴,家里的小女儿也是身子不好,后来找了个老中医,专门开了药方,又为她设计了一套练体术,早晚练上半个小时,只用了两年多,她的体质就改善不少。
    陆尚不晓得药方,却有幸见过那套练体术。
    他抬头望着姜婉宁,在她细瘦的身躯上打量许久,一锤定音道:“明天起你同我一起锻炼。”
    “阿哈?”姜婉宁呆住了。
    陆尚却不欲多做解释,只说:“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吧。”
    说完体质,陆尚少不得为全家都在意的科考上两分心,听他问及书本,姜婉宁忙去墙角的柜子里把书册翻出来。
    本以为陆尚是要温书的,哪料他才打开书页,没过几息就合上了。
    陆尚面色复杂,把书倒着摊开在姜婉宁面前,问道:“你可识得上面的字?”
    姜婉宁不明白他的意思,犹犹豫豫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
    “认识啊……”陆尚又看了书册一眼,对于书册上笔画复杂的字体,仍是识不出一个。
    好在——
    没事没事,他虽不识字,阿宁还是认得的。
    陆尚无比庆幸,望着姜婉宁的眼睛中都添了几分感激。
    要不然他可不知道如何跟陆家人解释,原本能称一句天才的秀才公,怎变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陆尚有心识字,可也不知是被病症拖累的,还是他本身就心有抗拒,翻开书本才看几眼,就觉得头晕眼花,学不下去一点。
    他从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只好把书本塞到枕头底下,搓了搓手,复把姜婉宁叫来身边。
    “你坐你坐。”想到这不仅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更是他未来的老师,陆尚对姜婉宁更是看重。
    “怎么?”
    陆尚笑了笑,张口又将餐桌上的事提出来:“我想着,科举考试急不来,可家里的情况却是明眼可见的,与其一门心思埋头在书本里,不如……先赚些钱,把家里的条件改善一二?”
    一个吃只鸡都要靠老人掏棺材本的农户,陆尚都不敢问,家里还有没有哪怕一百文的存银。
    第11章
    陆尚已经做好对姜婉宁百般劝服的准备了,哪想她沉思良久,竟直接点了头。
    “你不反对?”对比之前餐桌上遭到的强烈反对,姜婉宁的这份淡然叫陆尚惊了。
    姜婉宁敛目:“夫君既是有了主意,与其与你争论伤了和气,倒不如听一听你的意见,再说夫君想赚些钱,应该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吧? ”
    陆尚根本没记住她说了什么,那一句句的话从耳中闪过,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夫君。
    从他睁眼来到这个世界,饶是清楚自己已经成了亲,可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姜婉宁这般称呼。
    陆尚也好,尚儿也罢,都没有这个称谓叫他耳鬓酥痒,仿佛心尖尖都在颤动。
    陆尚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可一看见姜婉宁,突然失了言语。
    却不想,他的沉默叫姜婉宁误会了去。
    姜婉宁眸色一沉,藏在身后的手指缠在一起,她尽量稳着声音说:“我之前见村里有些妇人在镇上的绣房里领针线活,临睡前做上一点,一个月也能挣十几文钱。”
    “我针线活不算太好,但若只是简单打些络子,还是可以的,到时再勤快些,一个月也能挣上二三十文,也能补贴一点家用。”
    “当然我知道这点钱对于家里只是杯水车薪,等我再去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旁的赚钱门道,家里困难我是晓得的,夫君有心改善,我总会尽力。”
    “夫君且宽心,家里困难,我赚钱养你便是。”
    “……”陆尚目瞪口呆。
    ——我赚钱养你。
    几个字振聋发聩,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炸响,威力可比那一两句夫君强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心脏扑通扑通的,他很难说清这一刻的心情,许是熨帖,许是激动,又或者是旁的什么。
    他上辈子活了三十年,也从未有哪怕一刻,受人庇护至此。
    陆尚很想说一声好,好好享受一把被人养的滋味,但——
    他忽然笑了,抬手用力揉了揉姜婉宁的脑袋,无视她眼中的错愕,扬了扬下巴:“怎么,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养?看不起我不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陆尚打断她,转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想赚些钱,但并非是全要靠你,我是想着不着急科考,那就有大把闲余时间。”
    “趁着这段日子,咱俩锻炼锻炼身体,再鼓捣鼓捣赚钱的活计,三五个月时间,多了不说,赚个三五两总是可以的吧?”
    姜婉宁满心狐疑,似是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实性,又好像是在疑惑陆尚怎么变了性子。
    而她前些年从未为银两发过愁,要为银钱发愁了,又没了赚钱的自由,自然也不清楚这所谓的三五两银子,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来说,有多难存下。
    半晌过去,姜婉宁迟钝地点点头:“那……怎么赚钱呢?”
    “……”陆尚讪笑两声,“还要麻烦阿宁多去打听打听,看看村里人都是怎么赚钱的,等你打听好了,我们再合计?”
    对于这个答案,姜婉宁也谈不上失望,她顺从地应了一声,扭头看一眼天色,继而说道:“时辰不早了,家里该准备好了晚膳,夫君是出去吃,还是我端回来?”
    陆尚晃了晃手脚,虽还是有些酸软,但想到他的锻炼大计,还是坚持下了床。
    晚上的饭菜多半是晌午剩下的,马氏用残余的卤汁绊了一碗野菜,那带着苦味的野菜梗反成了桌上最受欢迎的。
    陆显一口粥一口菜:“不是我说,大哥做的这菜,比镇上的酒楼都不差!”
    “还好还好,一点卤菜,不费什么心思。”
    “卤菜?”陆尚的谦虚引来陆老二的注意,陆老二想了想,“是镇上街市里卖的那种卤菜?”
    他的话也叫其余人想起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卤菜吧?”
    “我之前在村长家见过一回,是大喜哥在镇上带回来的,就那么小小一碟儿,里面没两块肉,就要足足十文钱,就这样,还有好多人抢不上。”
    一时间,桌上人全看向陆尚,等着他的一个回答。
    “这……我也没见过你们说的卤菜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东西。”话虽如此,陆尚却很是意动。
    刚才他还跟姜婉宁商量着赚钱,这一转眼,可不就是现成的商机。
    陆尚想了想:“爹你们这段时间还去镇上吗?捎我一个,我正好想去镇上看看。”
    不等他解释,陆老二已经明白:“是不是要去买纸墨了?你算算需要多少钱,我看家里的钱还够不够,不够的话也好早点去找村长借。”
    陆尚张口想要反驳,忽然想起什么,话音一转:“……好。”
    家里钱多钱少,唯一没短过的,也只有陆尚的读书钱。
    王翠莲自是满心的不情愿,可她也清楚,只要是涉及到念书,只要她露出丁点儿不愿意,陆老二和陆奶奶的矛头一准儿转向她。
    这种时候,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晚饭之后,陆尚和姜婉宁先回了房间,留下的碗筷则留给王翠莲收拾。
    原本收拾的人里还有马氏,但今天她的女儿哭闹不停,她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便匆匆忙忙去哄孩子了。
    一夜无话。
    转过天来,陆尚果然如他说的那样,早早就起床锻炼。
    清早的陆家村还有几分凉爽,未被污染过的空气里更是透着一股清甜。
    陆尚站在院子里呼吸了许久的清新空气,一直等姜婉宁洗漱打扮好了,把她招呼到身边:“你学着我的动作来?”
    “嗯。”姜婉宁应下。
    很快,起床的陆家人便看见,那一向病弱的老大,正带着他媳妇儿在院里不知干些什么。
    一会儿单脚站立,一会儿弓背撅臀,瞧着比街上耍猴戏的还搞笑。
    功效暂且不提,美观性反正是没有的。
    要不是姜婉宁乖顺,换做旁人,还真不一定愿意陪着他耍戏。
    陆光宗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快步跑出去。
    等他一出院子,手才落下,便是忍不住的放生大笑:“噗哈哈哈!”
    陆尚和姜婉宁当然也能听见,对此,陆尚只是哼哼两声:“别理他,小毛孩知道什么好坏。”
    第12章
    姜婉宁最开始也觉这套动作古里古怪,但真跟着练上这么一套下来,她却是全身都活泛起来,不光是体表的燥热,连着内里都能感觉到一股暖流。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相反,在姜家尚未落魄前,家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请御医到家里给女眷看诊,就算没有什么伤痛病症,也能开一些养身的方子。
    按照御医的说法,这些方子能舒筋活血,一副药下肚,很快就能感觉到小腹的暖热,身子寒凉的,尤能觉出其功效。
    姜婉宁也曾喝过这些药,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比起这套奇奇怪怪的体操,汤药的功效实在不够看了。
    对了,陆尚说了,他们练的是健身体操,专门强身健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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