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裴櫂的新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芝嫿。
    肤白貌美,唇红齿白,步步生姿。
    二人行完了拜堂礼,新郎四处敬酒,胃里像是百宝袋,能装千斤重,一杯接着一杯不停歇。
    当时长辈们都还在,裴櫂得依着他们的意思,却不曾想他会这么依,还很尽兴。
    陆放舟一直跟着裴櫂,随着他的这两个月以来他都没有喝过酒,喝的这样放肆她还是头一回见,什么都是第一次,不免有些怕了。
    洞房花烛夜,裴櫂没有给新娘任何一个面子,直接倒头就睡。芝嫿攥紧了红帕子,握的手指发白,最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您不喜欢家里长辈给您定的这门亲事,但是我们俩已经是拜过堂成过亲的人了,我不求你爱我,也不求您在外头表现的我们如此恩爱,只求相近如宾,我不是您的爱人,而是家人。」
    裴櫂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芝嫿一个人掀开了红盖头,脱去了身上的珠宝首饰,然后默默的睡在了裴櫂的身边。
    声音静的彷彿房间只有芝嫿一人,就连呼吸声也听得见,很久很久,蜡烛又粗又长,燃了快要一夜也未燃尽,最后才听见芝嫿呼吸声放缓,应该是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也是静静的,乖乖的。
    这个时候裴櫂才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原来一夜未眠的不只有芝嫿,还有他。
    家人么?裴櫂这辈子唯一觉得自己是裴家的一份子还是在母亲在的时候,当时母亲很爱很爱他,时常将他护在身边,只可惜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自己长不大的怪病遭到族里人的指指点点,连父亲也不太爱待见。
    可惜,眾多裴家子弟,也只有裴櫂最为出色。
    新婚第二天,太阳从窗户的缝隙里漏了进来,正巧撒在了芝嫿的脸上,裴櫂忍着头疼,坐在床边,挡住了太阳光。
    直至感受到了芝嫿醒来的动静,裴櫂才淡淡的道:「让下人去换个窗。」说完,留下芝嫿一人逕自的离开。
    当太阳光重新射在芝嫿的脸上,并且下意识的眨眼躲避时,她才知道了怎么回事。
    然后她开始了贤良淑惠的妻子生活。
    陆放舟是跟着裴櫂的回忆才看到的画面,她很清楚的发现,芝嫿每天都会向裴櫂道声早安和晚安。外头要下雨时给他准备伞,天气变冷给他缝一件外衣。而出门前总不忘了贴心的问候。
    自始至终,裴櫂都没有与她说过什么话。
    但陆放舟却明显的感觉到,裴櫂努力的在用他的方式,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家人,去尊重他、去接受他。
    一个人看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会为了她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也会在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的芝嫿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即使有事要忙,也不忘替芝嫿检查未关紧的窗户、为熄灭的灯。
    这种家人相处很快来到了第二年秋末,那天是芝嫿的生日,裴櫂在院子里研究棋谱,芝嫿便在一边烹水煮茶。
    茶水递到裴櫂的手上时,不冷不烫,且刚刚好可以入喉,裴櫂明显是满意的。他没有向芝嫿道谢,不过难得的说一声:「有进步。」
    芝嫿高兴坏了,也许是突然之间嚐到了一颗糖,即使这本来也就没什么,却也让她使足了勇气,说道:「今日晟州的戏班来到京城,就在武街那里。夫君······」
    她等着裴櫂能够再次回应她,可是裴櫂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来往房间走去。
    本来对裴櫂充满信心的陆放舟见到他如此作派,有些恨铁不成钢。
    却没料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手臂上掛着大衣,看着有些失落的芝嫿说道:「还不走么?」
    芝嫿没有反应过来,却还是下意识地走到房间里整理东西准备出门。
    一路上,芝嫿都跟在裴櫂的身后,偷偷的笑着。
    陆放舟跟在两人后面,也不免的替他们高兴,只不过高兴之馀,她不免好奇,后来芝嫿呢?
    因为陆放舟来到裴家的时候,裴櫂没有女主人,并且当初在风家的时候,陆放舟就曾经听过,裴櫂是不近女色的,即使家里有族里为她准备的妾室。
    正如她所见,魏氏、季氏还有席氏都是裴櫂的妾室,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裴櫂的回应也是冰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梦到关于容华的梦时,陆放舟一直以为裴櫂是喜欢容华的,才会对他爱至深恨之切。
    可是裴櫂对待芝嫿的态度显然不是与他们同样等级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武街,四周卖艺的人、商贩络绎不绝,她在来到京城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只不过没有这时来的热闹。
    「且慢!我思来想去,要怎的与她说得?」戏檯子上的戏子唱了一句又一句,耍着手中的花枪,右手食指与中指併拢摆出了一个姿势,抬起脚来大步流星,锣鼓声鏗鏘咚咚的响着。
    「裴相公啊,这是带夫人出来看戏?」一名朝野中不知名的小官认出了裴櫂,亲切的问候两句。
    裴櫂没有去看向他,双眼直挺挺的看着台上的动向,只是简简单单的「嗯」当作回应。
    看起来没有开口,就跟没说话似的,四周又是吵杂,什么声音都混做一团,没有听见。小官得不到回应,颇为尷尬,又开口相邀,「我们不如移驾到明月楼,我与那老闆互有认识,我说一声就好,待在二楼看戏更清楚些。」
    芝嫿也在后头小声的附议,裴櫂这才转过身对小官说道:「麻烦带路。」
    小官高兴坏了,裴櫂虽然在朝中只有个客卿的身份,但裴櫂是大地主、大老闆,身价万贯,攀上了一点关係也是很讨好的了。
    一行人上了二楼果真有一个包厢可以透过窗户就能见到台上的戏子演了齣什么戏,且戏子都是唱功了得,音量能传千里而不绝。
    芝嫿迫不及待的走在了眾人的前头,本以为她是为了看这齣戏,却能曾想她拉开椅子之后,对着裴櫂微微笑道:「夫君,快来坐这里。」
    裴櫂走到了芝嫿的旁边,要她自己坐下,并且掏出荷包递给了芝嫿,说道:「你先看着。」随后又拉了一张椅子眼神示意小官坐下,眼眸里颇有一些危险的意味。
    小官吓得不禁打了个哆嗦,绷紧神经,全身戒备,说道:「我定好好照顾夫人。」然后对着芝嫿说道:「夫人您有什么要求儘管跟我提,看是茶不够热还是肚子饿想要吃什么。」
    说话期间他一直坐在座位上,不敢移动靠近,只敢说话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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