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席林又重获年轻貌美,勾引着裴櫂,无论裴櫂说多少次以军令论斩都无济于事。
    因为她是一隻狐妖,能使任何手段逃脱危险,她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去捕获裴櫂的心。
    裴櫂是特别的,他在娘胎里待了足足三年才出来,又是生的如此缓慢,若是吃掉了他自己便不用这么辛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一个目标攻略。
    所以他一听说裴櫂的事蹟,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京城去寻他,却发现他不在京城。
    她找到了裴櫂的住处,并施了迷魂法术,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待在裴家许多年的姨娘。她不敢做得太狠变成裴櫂的妻子,妻子人人乐道,小妾无人问津,要是被外人发现了那可就麻烦了。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目标,玨临。
    妖王之子,在冰帘天长大,身上的灵力定是丰沛,若是吃掉他自己也能维持好几年的貌美。
    只可惜他身上净气太厚,又深知自己企图,每当她要施展魅惑紫眼的时候,都会被他的一句六字真言给打散,然后三日不得施展法术。
    于是他又将目标放在了裴櫂身上。
    可裴櫂身边有一个蝉妖,她三番五次的试探陆放舟究竟看透了自己的身份无,处处发难,却发现她天真的半点也没有察觉,便心满意足。哪知计画还没凝定,裴櫂竟然爱上了陆放舟,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捨得。
    好不容易弄走了陆放舟,自己也随着裴櫂来到军营,二十多年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自己也已经色衰爱弛,为了攻略裴櫂,她一连吃掉了两个男人,只可惜那两人资质太差了,自己勉勉强强才变成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
    裴櫂身边缠着一隻艳鬼的事情被传的人尽皆知,军心动摇,甚至米公公趁机发难。当初他是因为拖延了出兵速度被降级,甚至后来丢了官位,如今又要再因为他拖延了行军速度,可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何应对?
    他与玨临想到了同一种方法。
    信仰什么宗教也好,把什么咒呀经文呀时时揣在身上,时时念诵着。
    即使是无神论者在发现了有妖魔作祟时,也什么宗教都不管不顾,有什么拿什么护身,就连军帐也各个被纹上了六字箴言。
    席林怒极,却也不可奈何,军帐进不去,男人近身不得,更别说是裴櫂了,她如何才能让裴櫂看一眼自己,好施迷惑术,让裴櫂爱上自己?
    席林终究知难而退。
    战火连天,生灵涂炭,他们却觉得妖怪离开军队都是幸事,值得高兴。
    妖怪离开了,裴櫂持刀架在米公公的脖颈上说出利弊,要他懂得识事务。军心稳后,那么接下来势如破竹的路正在等待他们。
    耗时四十七天又八个时辰,拿下叛军,一边将捷报传给给京城,一边又带着军队前往成王的老巢,准备收拾残馀军队,却收到一则讯息。
    裴櫂身边的范带雨,心怀不轨,迷惑主人导致战事拖延,还善用怪力乱神之术,处斩。
    什么意思,裴櫂再清楚不过。
    他想起了陆放舟对他说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就是范带雨,他亦知悉这件事情迟早都会到来,却依旧没有做下防备护范带雨安全。待他想明白后却已经是来不及,因为收到消息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处斩日期正是当日正午。裴櫂缓缓抬头,太阳已经到达头顶了。
    裴櫂这日睡不好,脑袋里浮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他的父母亲,有那些爱欺负自己的小孩,有族里长辈为他选的第一个妻子,有科举路上把自己当孩子的人。
    还有容华、朱天文、芝嫿,最后他梦到了范带雨。
    先帝崇尚道教,朱天文登基之后厌恶许多先帝喜欢的事物,开始禁道,导致许多道士突然失业,不是归隐山林,便是做回普通人。
    而范家是知名的恆归道,是修仙者流传这么多年以来保留最完整的一个支派,绝不可失传,于是生为嫡长子的范父带着妻儿离开了家乡,揣怀书籍流浪各地。
    初见到范带雨的时候他才六岁,父母刚过劳死不久,自己流着汗水挖了两个坑,独自一人把父母葬在土里。
    眼泪一滴都没流。
    一抬头,就撞上裴櫂的目光,小小年纪看到裴櫂生人勿近的兇狠模样也不免吓到,可是在当他发现裴櫂人似乎不坏时就跟随着他了。
    裴櫂当时觉得很麻烦,自己一个人本来好好的,却跟了一个拖油瓶。范带雨跟着自己,处处打理,身上还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背后还拖着因摩擦而破洞,装着书籍的麻袋。他嫌弃的嘖一声,道:「我送你回家乡,你以后莫要再跟着老身了。」
    范带雨睁着他细细小小的眼睛,却不说话,乖巧的很。
    裴櫂不着痕跡的叹了一口气,捡起麻布放在桌案上,却被范带雨抢着不让看。
    裴櫂也懒得跟他抢,双手一松,范带雨承受不住力气向后倒的四肢朝天,哎呦一声。
    「给你看我会死的。」范带雨没有哭闹,盘腿坐在地上,将书重新塞回包袱里头,如此说道。
    裴櫂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看,跟他相处的这些时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他要给范带雨换一个包袱,却发生这种事情。
    他把一条褐色的布丢在范带雨的头上,说道:「自己收拾。」范带雨把头上的东西扯下来仔细端详一番,眼睛发亮。说道:「谢谢哥哥。」
    裴櫂听到这个话一噎,自己都能当这小孩的祖父了,叫哥哥有些不太合适,说道:「你以后叫我老先生。」他顿一下,又改了口,「罢了,反正都是要离开的人,叫什么无所谓。」
    两个人相处了大半个月,终于送范带雨回到家乡,并寻到往日的恆归道观。
    恆归道观已经残破不堪,断瓦残垣,松木枯死。里面却有些人,面黄肌瘦,衣服上的补丁数不过来,看见了范带雨也不太认识,直到两个人道出姓名这才勉强招待进去坐。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脚步虚浮,像是好久没有吃饭一样,双手无意识的颤抖。
    好在裴櫂在这之前有买了一些垫腹的食物糕点,还有一些肉碎。食物通通掏出来后,裴櫂说道:「好了,小孩我已经送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他拿出袖子里的荷包放在桌子上,转身要走,脸上丝毫没有留恋,范带雨却抓住他的裤管,被裴櫂无情的拎起他的衣领,丢在椅子上。
    范带雨哭了。
    他的哭声裴櫂至今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出声。
    总有人说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而裴櫂是失去了才对真心二字稍有体悟。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人拿出更高的酬劳收买范带雨的心,范带雨就会离开自己远远的,殊不知这十多年以来,全年无休、十二个时辰,没有涨过薪水的日子里,范带雨是带着什么信念跟在自己身边的。
    他不明白,就连他也觉得陆放舟愿意在自己身边是因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本,是每天送她礼物惹她高兴,还可以拿到应有的酬劳她才会待在自己身边的。
    或许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一件事,朱天文不适合当消灭容家的筹码,他会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夺走,就像他活的七十三个年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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