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花了二十分鐘化完,他一手撑着头,面无表情、有些严肃地看着我化妆,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我说我好了,他才开口说话。
    「以初学者来说算不错了,不过你的眉毛画太短了,眉笔还没碰到眉骨就往下化眉尾了。」他拿起桌上的眉笔,拿手拿镜给我,我接下手拿镜,他把椅子往我这靠近一点,用眉笔点出我眉骨的位子,「这边是眉骨,你对眉骨的位子还不太熟悉,回去的时候有事没事就摸一下眉骨确认一下位子,还有眉尾的高度要再高一些,太低会让人感觉有点衰,没朝气的感觉。」
    我点点头,记住他给我的建议。
    他拿起棉花棒,轻轻擦掉我的眉尾,「我帮你重新化眉尾吧,回家记得多练习,眉毛是整个妆容最重要的地方,重要到寧可不化眼妆也要化眉毛。」
    他拿起眉笔在我眉上帮我化眉尾,他的脸靠我靠得好近,我从手拿镜里偷偷看他认真帮我画眉尾的样子。
    「王韦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胆子好像突然大了起来。
    「问啊。」他没看我,专心替我化眉尾。
    「你以前读音乐班,那你主修什么乐器?」
    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的手停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恢復以往的轻松、不正经的态度,回答我:「秘密。」
    「这有什么好秘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搞得那么神秘。
    「秘密使人神秘啊。」他的一边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吧,到暑假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是暑假?」我问。
    「因为到那个时候,我帮你上的这些课程应该就结束了,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我的目标是在高二开学前把你打造成能够吸引黄士瑋的人。」
    他真的很奇怪,明明不喜欢黄士瑋,却那么热心帮我,还每个星期花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值得吗?
    「喔……」其实时间一下就会过去了,一学期有十八週,加上暑假的八週也才二十六週,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对我训练结束的那天,莫名有点捨不得。
    「就算训练课程结束了,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像是我问了什么笨问题一样,他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灿烂,甚至像个天真、无忧无虑的孩子,「当然,你也别太想我喔。」
    「谁会很想你啊?」他又开始捉弄我了。
    「别说大话,我这么受欢迎,你说不定会很想我喔哈哈哈!」
    「自恋。」
    「这是自信。」他纠正我。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有人可以这么自信满满的说这些不要脸的话。
    不过,这样的他,并不讨厌。
    「薛永乐,你化妆了?」范芝琪态度很不友善地问我。
    「……嗯。」我想了一下后才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但我想,无论我怎么回答,在她眼里都是不对的。
    「长得丑的人,无论再怎么化都是丑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我,用不屑的语气说。
    知道她本来就是讲话尖酸刻薄的人,但没想到听了还是那么伤人。
    我以为我习惯了,但其实根本没有。
    受伤是不会习惯的,痛苦也是。
    这些注定要跟随我一辈子,儘管时间会让伤口结痂,但还是会留疤,永远都不会消失。
    就算王韦凯教会我化妆了又怎样?我还是改不了我在班上被欺负的事实,我只是让自己的外表变得好看点,但其实只有外表改变,其他什么都没变。
    我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很无力,我不知道要怎么改变在班上的现状,我不知道该怎么反抗,我怕我反抗的话又会像上学期一样被冷暴力处理。
    是不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我的命运?
    「说、话、啊,不会说话是不是?」她用手拍打着我的脸,我好想哭,但我知道我不能哭,我不能让自己更懦弱的一面被她看见,我想要维护我最后一点点尊严。
    「你说得没错。」我忍住眼泪,努力让自己撑起笑容。
    说完,我跑离开教室,这是我第一次翘课。
    在我走后没多久就听到鐘声响起,许多学生都往教室的方向走,唯独我往反方向走。
    在我要下楼时,看见了王韦凯。
    他看到我,露出惊讶的样子,走向前拉住我的手,「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我用手背轻轻碰了我的脸颊,感受到了湿润,才发现我哭了,在离开教室之后,我的眼泪才终于掉了下来。
    周围的学生都已经离去,只剩下我们两个。
    「要翘课吗?」他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友善语气说,但多了点温柔。
    我点点头,反正我有没有回去教室上课,对老师、同学们来说都没差,他们都不喜欢我,没有人会喜欢长得不好看、成绩差的人的,没有人。
    我知道没有人会喜欢毫无优点的我,但为什么,王韦凯要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他上楼往他教室的方向走,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翘课还要跑回教室。
    过了一下,他手中多了一个小包包,得意的往上拋,然后接住,「嘿嘿,幸好我在教室后面的柜子还有放一个化妆包,我刚刚在地上爬,很小心爬到柜子那边,不让老师发现才拿到的。」
    「翘课就翘课,干嘛拿化妆包?」他真的是化妆魔人,对彩妆的热爱到我无法想像的地步。
    「还不是为了要帮你补妆?」他翻了翻白眼,「哭得那么惨,妆掉成这样,电视剧里的悲情女主角都没你那么惨。」
    原来,是为了我,他才冒着被老师抓到风险,也要回去教室拿化妆包帮我补妆。
    「谢谢你。」他对我的好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想多说些什么谢谢他,但最后却只说出这三个字。
    「不客气。」他很自然地接受的我的道谢,「我们先走吧,免得等一下教官来巡堂就不好了。」
    「好,但是要去哪里?」我对哪里是翘课的好地点完全没概念。
    「我知道,跟我来吧。」他轻轻抓着我的手腕下楼梯。
    这是我第一次被男生触碰,他的手很热,温度比我高上许多。
    他都是这样直接抓着女生的手腕吗?他……不会紧张吗?还是紧张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他肯定很习惯跟女生相处了吧?他的外表并不差,比同龄的男生还会打扮,成绩又好,又懂音乐,真的很难不喜欢他,我甚至常常听见许多女生在讨论他。
    他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理我这么不起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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