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和他整那些没用的!」杨主任打断老瓦的总结,一脸不耐的对小治说道:「我看这样吧,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未来人,那行,先跟我说说明天的天气如何?是晴还是雨?」
    听到这番嘲讽,小治当场气炸!他踱了一脚地板,怒懟:「我他妈哪知道明天是晴是雨啊!」
    小治在这房里熬了这么长时间,是有问必答,老实配合;却不料,遭他们一下智力测验、一下预报天气,如此这般冷嘲热讽!
    「唷喝,来气啦!」杨主任不但没把愤怒的小治当回事,反倒乾笑两声,两手一摊,讥道:「这不就对啦,你根本不知道明天是晴是雨,还敢自称来自未来!」
    杨主任起身,用手指着小治的鼻子,说:「告诉你,臭小子,穷途末路的汉奸走狗我见多了!狗急跳墙、半途认父、哭爹喊娘的都没少碰过!但是像你们这种吹牛不打草稿的兵痞,我『杨某人』生平还是第一次遇见!」
    「咱们一天下来审了这么多人,我看你也累了吧。」老瓦拍了拍杨主任的肩膀,劝他别着急。然后提议道:「要不……今儿个就先审到这儿,咱们回头疏理疏理,你看何如?」
    杨主任也认为在小治身上已问不出其他更有价值的情报,于是两人结束审讯,再命人将小治带去「号房」安置!(江湖黑话,所谓「号房」,讲得是「拘留室」,有时也叫「班房」,而监狱则称作「苦窑」。)
    小治被罩上麻布袋后让人带走,一路辗转来到地下室,最后押进了号房!
    解下麻布袋,小治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幽暗的地窖里,铁隔栅围出一间又一间的小区块。他所在这间,墙上有两个透气孔,天光透过孔洞笔直地射入,漫天飞舞的尘埃被照得清晰可见。两道光束打在地板上,映出的光点仅一块砖头那么大。
    幽暗处有若干人聚集过来,定眼一瞧,原来是罗排他们!
    见到熟人,小治心底就踏实多了。清点人数后发现,不见小玲、娜娜、查理、弘爷和阿伟!
    「这里只关男的,小玲和娜娜被关在其他地方。」罗排扶着左手臂,表情略有微恙的接着说:「弘爷和阿伟原本还在,不久前让『姓狄的』给带了出去!」
    狄队说他们没办法把云豹开回来,于是来到号房借人出去,帮他们把车开回来。
    「那曹大哥呢?」小治问道。
    罗排:「离开食堂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他了!」
    小治检视一遍他们的伤势,所幸只有斗殴时留下的瘀伤及挫伤,没见到有严刑拷打的痕跡。
    「你左手怎么了?」小治向罗排关切道。
    罗排:「可能脱臼了吧,应该是前天和他们干架时伤到的。」
    虽然医官已帮他们处理好皮肉伤,但皮肉底下的骨伤,却没能治!
    号房的环境和顶楼和室相比,简陋太多!这里只有冰冷的水泥地板和墙壁,而且比和室冷,不时还能听到邻间传来的喊冤、呻吟、咳嗽声,此起彼落!
    他们就这么蹲在号房里,分享过去近两天来,彼此的境遇;聊着聊着,不禁开始担心起查理。
    前天晚上,查理那一通胡说八道,肯定很快让人识破!但不可否认,正是他的瞎掰,帮大伙争取到活命的机会;否则,当场灭团的可能性都有!
    聊到这里,气氛开始变得既凝重又沉痛!于是小治提议:「我们为不幸罹难的战友们默哀一分鐘吧!」语毕,他们四人纷纷低头,开始默哀。
    默哀快结束时,号房角落的阴暗处,有道身影走了出来!是一位同样被拘留在此的男人,他用闽南语问道:「借问一下,恁敢是『大轮车』的人?」
    突然被人这么一问,四人不约而同,一阵错愕!由于号房里头非常幽暗,根本没人注意到同间角落,还有其他人犯!
    牢友走了过来,客气的先行自介。他的汉名叫「苏焕」,日本名叫「安田一郎」,朋友们都称呼他「一郎」。
    一郎年约四十岁上下,身型健硕,但个头不高,约一米六五;浑厚的声线,结实的臂膀,古铜的肤色;透过气孔光束的照映,发现他和已故演员「柯受良」有几分神似!
    一郎说原本这间只关他一人,昨天才开始陆陆续续押进来他们这几个人。他一直保持低调,躲在角落观察;毕竟会进这里蹲的人,三教九流、地痞无赖,什么人都有!在没摸清对方来路前,暂时按兵不动。
    后来一郎发现,他们的言行举止不像江湖人士,这才敢过来找他们搭话。
    当一郎得知自己正与传闻中的「大轮车军」关在一起时,兴奋极了!可尷尬的是,一郎不懂国语,只能用的闽南语和他们交流。
    虽说浩克、俊泰,用近代台语尚能沟通,但一郎的闽南语极为道地,许多古早词汇太过艰涩,这让他们在交流过程中,略显吃力。
    当一郎得知罗排的左手臂有伤,古道热肠的他便过来检查伤势。只见他挽起罗排的手臂,又捏又推的先寻过一遍,然后叮嘱一声:「你咔忍耐唷!」语毕,他按住罗排左手,一拉一推,同时听到「咖啦」两声,随着罗排一阵哀号后,带伤的手臂就这样让他给接了回去!
    后来得知,一郎家里经营国术馆,治疗跌打损伤这些他自小就学!他还说自己年轻时仗着会一点拳法,到处惹是生非!后来闹出大事,父亲透过关係,托友人把他带去南洋避风头;至于是什么大事,一郎刻意回避,不愿再提。
    战争结束时,一郎人在菲律宾,直到几天前才回到台湾。
    一郎说他刚下船,就碰见有国民党军在为难一位残疾的归乡军伕!个性仗义的他,上前评理,却没想到会和他们打了来!正因为出手打伤官兵,这才让人给逮了进来。
    后来一郎还跟他们分享了许多南洋所见所闻、奇文軼事;反正被关在号房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有人话嘮聊天,消磨时间也不错,多少能排解他们蓄积在内心深处的丧友之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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